最近有点沉迷于莎翁，因为我突然发现：现在所有的影视剧的剧情和人物在他面前只是个弟弟。
比如现在很流行的“恶女”和“大女主”题材，他老人家500年前就玩得明明白白。
本篇先带来莎翁笔下的“恶女”——麦克白夫人。
往期莎翁请看：
故事开始，苏格兰国王邓肯收到“麦克白英勇击退挪威大军”的战报，决定册封他为考特爵士。
此时，在阴郁、广阔的荒野中，麦克白与班柯将军正在赶往福累斯的王宫的路上。
突然间，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三位形容枯瘦、服饰怪诞的老妇人。
约翰·马丁，《麦克白》
亨利·富塞利，《三女巫》，1785
她们对麦克白道福，分别称呼他为：“葛莱密斯爵士”“考特爵士”以及“未来的君王”，其中“葛莱密斯爵士”是他现在的头衔。
又对班柯将军说，他比麦克白低微，可是地位在他之上；虽然他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却比他更有福；他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
泰奥多尔·夏塞里奥，《麦克白与班柯第一次遇见三女巫》，1855
麦克白和班柯一头雾水，正在讨论之际，就接到他被封为考特爵士的王命。
此刻，老妇人们的两个预言已然实现。
麦克白的小心脏怦怦跳，既然前两个预言已经得到印证，那么第三个预言——“未来的君王”是否也将在不远的未来实现？
他赶紧写信给的妻子，告诉她自己的所见所闻，并在字里行间透露着野心和犹豫。
托马斯·弗朗西斯·迪克西，《理想中的麦克白夫人肖像》，1870
麦克白夫人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既想要权力，又想要名声”的尿性，于是在收到信之后，她决心推他一把，助他实现野心。
当她得知邓肯国王要来自己的城堡做客时，她极力劝说麦克白刺杀国王。
她说：
“你不敢让你在自己的行为和勇气上跟你的欲望一致吗？……不惜让你在自己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在‘我想要’的后面吗？”
“失败！只要你集中你的全副勇气，我们绝不会失败。”莎士比亚《麦克白》
她的话让麦克白感到深深的respect，无比佩服妻子那刚强的性格和无畏的精神。
托马斯·萨利，《麦克白夫人》
终于，麦克白下定决心，暗杀国王。
麦克白夫人给邓肯的两个侍卫的酒里下麻药，方便麦克白行动。
她甚至恨不得亲自动手，说道：“倘不是我看他睡着的样子活像我的父亲，我早就自己动手了。我的丈夫！”
埃德温·奥斯汀·艾比，《“意志薄弱者，把匕首给我”》
终于刺杀成功，麦克白却浑浑噩噩，语无伦次，还把杀人凶器带了回来。
麦克白夫人让他把这两把带血的匕首放回去，再涂些血到两个熟睡的侍卫身上。
他却死活不愿再回去。
她只得亲自去，完成之后，她对丈夫说：“我的两手也跟你的同样颜色了，可是我的心却不像你这样惨白。”
乔治·卡特莫尔，《麦克白夫人》
他们成功地把弑君的罪名嫁祸给邓肯的两个儿子，王位顺理成章地落到了麦克白手里。
一是因为他是国王的表弟，有王室血统；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战功赫赫，得到了很多贵族的支持。
终于，麦克白如愿当上至高的君王，麦克白夫人随之成为王后——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
埃伦·特里扮演麦克白夫人，1888
然而，麦克白依然忧心忡忡，他记得三女巫的话——班柯的子孙将君临一国。
更何况班柯也知道女巫的预言，一定会怀疑他。
于是，麦克白派了四名杀手去刺杀班柯，最终班柯身死，他的儿子侥幸逃脱。
麦克白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再次不安起来。
当时他正在大宴群臣，恍惚间看见班柯的鬼魂坐在席间。
泰奥多尔·夏塞里奥，《麦克白看见班柯的鬼魂》，1855
麦克白见状大惊失色，吓得大喊大叫，嘴里说着疯疯癫癫的话，暴露着自己的罪行。
一旁的麦克白夫人极力安抚宾客、粉饰太平。
斯蒂芬·里德，《麦克白》，1917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麦克白夫妇却陷入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之中。
在恐惧的驱使下麦克白又去见了三女巫。
女巫们召唤三个灵魂，借鬼魂之口告诉他：
“要小心法夫爵士麦克达夫；
没有一个由妇人生出来的人是他的对手；
你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勃南的树林向邓斯纳恩高山移动。”
约翰·亨利·菲塞利，《麦克白向带头盔的鬼魂请教》
托马斯·贝克，《麦克白与三女巫》，1830
听罢预言，麦克白觉得没有人能战胜自己，他决定将“狠毒”进行到底。
当他得知不臣服于他的麦克达夫逃脱后，就残忍地屠杀了他城堡里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妻儿。
在麦克白变得丧心病狂之际，麦克白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得了梦游症，经常举着蜡烛在宫殿里徘徊。
亨利·皮尔斯·伯恩，《麦克白夫人梦游》，1832
亨利·富塞利，《麦克白夫人梦游》，1783
阿图斯·沙伊纳，《麦克白夫人梦游》，1900
她不停地擦试着自己的双手，呓语着：“再多的阿拉伯香料也掩盖不了我双手的血腥味。”
阿尔弗雷德·史蒂文斯，《麦克白夫人》
查尔斯·路易斯·穆勒，《麦克白夫人》，1848
查尔斯·苏布雷，《麦克白夫人》，1877
麦克白夫人梦游以及她在梦游时想擦去手中血迹的情节，既诡异又迷人，是许多画家最爱表现的题材。
这个场景让我想到武侠小说《连城诀》里我的童年阴影：万震山把戚长发杀害并把尸体砌进墙里，后来他常常梦游表演虚空砌墙的“哑剧”，让人不寒而栗。
这与麦克白夫人的“梦游擦手”如出一辙，不知道金庸老爷子是不是在向莎翁致敬。
故事的最后，麦克白被麦克达夫砍下头颅，迎来自己的败亡。
同时，麦克白夫人也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幅画描绘：麦克白和班柯与三个女巫，漂浮的头颅幻象，拿着匕首的麦克白夫人，以及麦克白被斩首等重要场景，画家应该是亨利·富塞利或其追随者
看完这个故事，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故事中麦克白夫人虽然决定了故事的走向，她却没有自己的姓名。
她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我们只知道她叫麦克白夫人。
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自己的丈夫送上至高的王位。
明明能力出众，她却一心只想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当这个唯一的目标达成之后，她的人生失去了焦点。
她变得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开始后悔，全无当初唆使麦克白篡位时的果决。
“费尽了心机，结果还是一无所得，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儿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那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
莎士比亚《麦克白》
加布里埃尔·冯·马克斯，《麦克白夫人》，1885
明明当初她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贯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悔恨通过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摇动我的狠毒的决意！”
最终她却被自己的悔恨和恐惧淹没，成为徘徊在幽暗城堡里的幽灵。
马克西米利安·皮尔纳，《梦游者》，1878
麦克白夫人是恶女，却是一个没有自我的恶女。她的欲望、野心全是为了成全她的丈夫。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她的一生。
她一定出身贵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勇敢、果断、刚毅、超强的行动力以及“高配得感”，都表明她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并且天性没有被压抑。
然而，等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之后，父母及身边人开始告诉她：要有个女孩样，要学习规矩，要为嫁人做准备。
嫁人后要事事以夫君为先，全力辅佐丈夫，帮他拿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她还要忽视自己的想法，阉割掉自己的欲望，彻底放弃自我，从而成为一个“标准的好妻子”。
就这样，她成了一个没有姓名的女人，她只是谁谁谁的夫人。
安娜·杰米森夫人1832年的著作：《莎士比亚的女性英雄：女性特质》中的麦克白夫人插画，插画师是肯尼·梅多斯。
文：湛蓝
参考书目：莎士比亚《麦克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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