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对张爱玲的开发还不足50%!

文化   2024-09-30 07:31   北京  


01

张爱玲本不叫爱玲



张爱玲,本名张煐(yīng),十岁入学时母亲黄逸梵填写入学证,一时踌躇不知道填什么名字好,嫌张煐两个字嗡嗡地不甚响亮,想了一会,“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罢”,遂以 Eileen 为名。


“她一直打算替我改而没有改,到现在,我却不愿意改了。”(出自《必也正名乎》,收录于《流言》)



02

以讹传讹的金句



“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这句流传甚广的金句竟然是错的,张爱玲真正的原话是“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蚤子”


事实上许多名人名言都是在传播过程中,一些相对独特的字词被有意无意替换了。(现在卫生环境太好了,一般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虱子和跳蚤。)


另一则金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太有名的金句了,然而饭黏子在网络很多地方都被写成了饭渣子(汗)。相较于鲁迅先生的这句话我没说过,看来爱玲的读者在引用之前要多确认具体措辞。



03

出生的家,囚禁之塔


1920年9月30日,张爱玲出生于上海一幢没落的贵族府邸(今康定东路85号,石门二路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对外开放)。这座红砖建筑是其曾外祖父李鸿章给女儿的嫁妆,见证了张爱玲的出生和青春时代。


“我就是在那房子里生的。房屋里有我们家的太多的回忆,像重重叠叠复印的照片,整个的空气有点模糊。有太阳的地方使人瞌睡,阴暗的地方有古墓的清凉。房屋的青黑的心子里是清醒的,有它自己的一个怪异的世界……”(出自《私语》,收录于《流言》)


与后母的交恶,令少女爱玲被父亲打骂禁足,这一切也成为她在文字中反复清算回忆的文学母题之一——“人生苦短,从小她就清楚。她必须逃走”,那个家是一座囚禁的塔,她用一辈子在逃离,却又恋恋难忘,反覆追忆……家族已破落,童年是流血不止,写作也可舔舐伤口。


张爱玲出生的家旧影


张爱玲出生的家现状


室内陈设



04

张爱玲的第一封投稿信


张爱玲的创作生涯极长,真的“专职”写作,是抗战中从香港回上海,1943年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第一炉香》。之前的学生时期,她也已经尝试创作与翻译,并积极在校内外报刊投稿发表。


“似乎我从九岁起就开始向编辑先生进攻了,但那时候投稿《新闻报本埠附刊》几次都消息沉沉,也就不再尝试了,直到两年前。”散文《存稿》中的这段表述,在1944年3月15日出版的《新东方》杂志第9卷第3期初发表时,并没有配图,结集成《流言》,增加了一幅插图,标为“第一封投稿信”:


记者先生:


我今年九岁,因为英文不够,所以还没有进学堂,现在先在家里补英文,明年大约可以考四年级了。前天我看见附刊编辑室的启事,我想起我在杭州的日记来,所以寄给你看看,不知你可嫌太长了不?我常常喜欢画画子,可是不像你们报上那天登的《孙中山的儿子》。那一流的画子,是娃娃古装的人,喜欢填颜色。你如果要,我就寄给你看看。祝你快乐。


引发九岁张爱玲投稿兴趣的这幅画,学者祝淳翔经过一番查证找到了:漫画《中山先生的儿子》,由“务本女学一年级七岁徐慧棠画”,刊于1929年8月21日《新闻报本埠附刊》。



更有意思的是,徐慧棠(成年后笔名余爱渌)与最早赏识其画艺的张爱玲还有后续,“他的搁笔不画也就在见到张女士小说中的自画插图以后,他觉得张爱玲的画太好了,所以自己也不敢画了。”



05

张爱玲是二次元


1937年高三的张爱玲就在圣玛利亚女校的校刊《凤藻》发表《论卡通画之前途》:


“我在这里要谈的卡通是专指映在银幕上的那种活动映画。卡通画是有它的新前途的。有一片广漠的丰肥的新园地在等候着卡通画家的开垦。


我真是高兴,当我幻想到未来,连大世界、天韵楼都放映着美丽的艺术的结晶——科学卡通、历史卡通、文学卡通……的时候。”


“大世界”大家都知道,现在西藏中路延安东路口的历史建筑,当年是著名游乐场,“天韵楼”则设在南京东路永安百货大楼上,同样各种娱乐俱全。“银宫就学”的张爱玲对动漫的兴趣,放在今天,岂不会是附近谷子圣地“百联ZX创趣场”的常客?



06

第一次赚钱如何犒劳自己

与王佳芝的露馅


李安的电影《色·戒》中曾给王佳芝喝过的杯子两次特写,杯沿都留下了唇膏印,看来甚是色气诱惑,但也透露出其他细节。


张爱玲散文《童言无忌》中谈“钱”的部分提到:“生平第一次赚钱,是在中学时代,画了一张漫画投到英文大美晚报上,报馆里给了我五块钱,我立刻去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琪唇膏。”而《烬余录》中,她又曾说:“我记得香港陷落后我们怎样满街的找寻冰淇淋和嘴唇膏。”


无论是第一次赚钱后犒劳自己,还是在生死劫后的纵乐,张爱玲都选择了口红——这穷人的利器。


经济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口红效应”:经济萧条的时候,口红的销量反而会上升,因为口红是最便宜的非必要奢侈之物,是一种安慰的消费。小小一管口红对女人的提气,是事半功倍。


唇膏口红专业户张爱玲,在短篇小说《留情》中,写过这样一笔,“她看见杯沿的胭脂渍,把茶杯转了一转,又有一个新月形的红迹子,她皱起了眉毛,她的高价的嘴唇膏是保证不落色的,一定是杨家的茶杯洗得不干净,也不知是谁喝过的。”


“生意人家的少奶奶——麦太太”其实在老道的易先生面前已然穿帮,穷女学生的口红暴露了一切。



07

海上“繁花”的路口


张爱玲住过的不仅有常德公寓。“我舅舅家住在张家浜(音“邦”,俗字——近江海的水潭),未来的大光明戏院后面的卡尔登戏院后首的一个不规则的小型广场。叫张家浜,显然还是上海滩初开埠时节的一块沼泽地,后来填了土,散散落落造了几幢大洋房。”她在《对照记——看老照相簿》里提的一笔,其实跟她的人生还有更多关联。


海上“繁花”的路口


黄河路凤阳路口,路口东北角的苔圣园是《繁花》剧迷膜拜“至真园”的热门打卡点。而西北角安静矗立着的长江公寓(旧名卡尔登公寓)恰是张爱玲1952年赴港前最后居住过的地方,彼时她以梁京的笔名在报上连载《十八春》,即后来大名鼎鼎的《半生缘》。王家卫曾说过,《东邪西毒》是金庸版的《半生缘》,《花样年华》是他自己的《半生缘》。


长江公寓(旧名卡尔登公寓)


卡尔登戏院


张爱玲自学生时代就是影迷,留下了诸多观影文字,平安大戏院、美琪大戏院都曾出现在她笔下。她住长江公寓,也是因同住人、《姑姑语录》的主角张茂渊在附近的大光明电影院供职,担任译意风小姐,即观影时的同声传译。


到二十世纪四〇年代后期,她甚至直接进入电影圈,做起了电影编剧。黄河路凤阳路口西南角今已不存的卡尔登戏院,是张爱玲亲自改编的舞台剧《倾城之恋》上演之地,戏院老板吴性栽成立电影公司接连开拍张爱玲和桑弧合作的《不了情》《太太万岁》。《不了情》的剧本她只花了半个月就写好,但两度合作后的第三次合作迟迟没有发生,与桑弧导演的情愫,她日后也只能在《小团圆》里默默写了。再后来,她的作品也成为其他电影人如李安、许鞍华、关锦鹏、侯孝贤的改编素材。


《不了情》电影海报


《不了情》报章广告



08

最早翻译海明威《老人与海》的中国人,竟是张爱玲



1952年,美国《生活》杂志刊登海明威名篇《老人与海》,48小时内售出了530万册。中译本同年12月即由香港中一出版社出版,译者署名范思平,此人是谁?1955年5月第三版译者改署张爱玲,并增加《译者序》一篇,才算揭晓了答案。


第二个印成单行本的译本,则是台湾高雄炼油厂一群理工男“右手炼油、左手炼字”的产物。以米勒名画命名的纯翻译杂志《拾穗》月刊,是台湾第一本纯翻译杂志。


两者翻译《老人与海》的故事,都与海峡两岸、国际局势有关。“中国炼油第一人”金开英在离开为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玉门油田后,赴台湾接受日据留下的高雄炼油厂,后来一众技术人员却因国内动荡、两岸分隔陷入原油受阻、无油可炼的境地,于是乎办起《拾穗》月刊,发挥热量。而张爱玲1952年以完成未竟学业为名再赴香港,供职于美国新闻署的驻港办事机构,翻译了大量美国文学作品,从“美国文学之父”爱默森到当红的海明威。那张爱玲对于为稻粱谋的翻译工作怎么看呢?


“我对于海毫无好感。在航海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这世界上的水实在太多。我最赞成荷兰人的填海。捕鲸、猎狮,各种危险性的运动,我对于这一切也完全不感兴趣。所以我自己也觉得诧异,我会这样喜欢《老人与海》。这是我所看到的国外书籍里最挚爱的一本。”



09

王家卫给张爱玲写过信


家卫先生:


很高兴您对《半生缘》拍片有兴趣。久病一直收到信就只拆看账单与少数急件,所以您的信也跟其他朋友的信一起未启封收了起来。又因对一切机器都奇笨,不会操作放映器,收到录像带,误以为是热心的读者寄给我共欣赏的,也只好收了起来,等以后碰上有机会再看。以致躭搁了这些时都未作覆,实在抱歉到极点。病中无法观赏您的作品,非常遗憾。现在重托了皇冠代斟酌作决定,请径与皇冠接洽,免再延搁。前信乞约略再写一份给我作参考。匆此即颂

大安


张爱玲

七月五日,一九九五


张爱玲给王家卫的这封回信留了下来,就在她在洛杉矶与世长辞前的两个月,但录影带应该不存了。王家卫寄了什么影片?又为何写信?内容为何?学者冯晞乾偶然间得到了答案,虽然我们都知道日后是许鞍华拍了《半生缘》,但王家卫的确给张爱玲写过信,即使他自己都不记得,“我和张爱玲的年代差太远了,而且张爱玲不会找人的,我也没有找过她。”


这也是大多人对他俩的看法,年代差太远了,谁能想到“出名要趁早”的张爱玲曾经可能拥有王家卫电影的录影带呢?(而且录影带这个事物也已成为历史的尘埃。)张爱玲因为闻所未闻王家卫,在给宋淇夫妇的最后一封信中还问过:“有个香港导演王家卫要拍《半生缘》片,寄了他的作品的录像带来。我不会操作放映器,没买一个,无从评鉴,告诉皇冠《半生缘》我不急于拍片,全看对方过去从影的绩效,想请他们代作个决定。不知道你们可听见过这名字?”


直到2013年提携王家卫出道的“香港新浪潮”干将谭家明导演给了冯晞乾答案,“那是我找家卫代笔的,我一直想拍《半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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