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50岁的苏敏阿姨开着车离家,踏上了为自己而活的旅程。
这一路上,她担心过没法靠自己活下去,却也从未停下过脚步,追寻那些明亮的梦。
前些天,她发了一条视频,里面说着“必须来个辣椒炒肉”,手不停,做着菜。视频最后,她给曾经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希望你的余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风,去面对雪,面对朝阳,希望你自由地活着,永远在看花的路上。”
对于自己会被这么多人关注,乃至有导演找上门来,想依此拍一部电影,苏敏阿姨的反应倒是——
“我这么一个普通的人会被你们看到,然后还想把我的事情去拍成电影,当时感觉就是有点不真实。”
文艺作品好似是偏爱传奇多一些。但那一位位传奇与普通人的界线在哪里?
他们何尝不也是出身于平凡,只是比其他人多迈出去了那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人们从他们身上见到了自己的理想,也见到了他们实实在在踏出的那条路。
苏阿姨这样的故事,苏阿姨这样的人,说多,倒确实是少数;说少,我接着和你讲上几个。
相传赵家有一女,唤作小二。她自小伶俐聪明,随哥哥一同进了私塾,学了不少诗书。
那时正值改朝换代,赵父带着一家入了教,自教主起兵后,他们也成了叛军。教主因小二知书善解,收作徒弟,一身本领都教了她:什么剪纸为兵、撒豆成马……
和小二一同在私塾长大的丁生,偷偷离家出走,也投奔了叛军。小二自小与他交好,开心地每晚都拉着他长聊。
一次,丁生问:“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吗?”小二说:“不知道。”丁生再答:“我来并不是想攀附白莲教出人头地,是为了你。旁门左道绝不会成功,只会落得自取灭亡。你是聪明人,难道没想到这点吗?你若与我逃出这里,我绝不负你。”
小二思索片刻,便做出了决定。考虑到丢下父母偷跑实乃不义,她待到天明,又向二老讲明此地不宜久留。
可惜,父母仍不悔悟,小二也未犹豫半分,遂绾起头发,剪下两只纸鸢,同丁生就此飞走。
往后的日子里,二人虽然穷过、苦过、累过,小二靠着自己的聪慧与法术,解决了钱财之忧、立身之本。
哪怕强盗夜袭、县官强抢,她也丝毫不惧,次次化险为夷;赶上大旱大荒,她还能救济四方,在十里八乡都留下了好声名。
怎么样?小二离了父母,靠着自己的本领过得甚是精彩,像是传奇中的传奇。
但不忙,接着看看彭氏与王氏的故事——
彭氏的丈夫陈太祯病逝于一年前,他不富有,但也留下了少许银钱、一块地、一间房、一头牛,还有一个刚满学龄的儿子。
丈夫死后,彭氏先是将儿子送入私塾,她知道孩子以后如若能步入仕途,自己还能喘息个几年;自己每日牵着老牛去田间耕作,回家后更是一堆家务琐事,不仅老牛要精心饲养,孩子更要劳心照顾。
就在这般处境下,陈家三兄弟盯上了彭氏这寥寥不多的家产。
作为亲戚的陈家兄弟,本应在彭氏守寡后多少帮帮忙,他们却可好:不光在某天晚上偷偷牵走了老牛,拒不归还又勒索了三两银子;老二更是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彭氏家中,企图赶她出门,自己私占老宅。
彭氏誓不离家,向外侄骂道:“我教你一毫得不到!”
三兄弟如果能将这份泼皮无赖劲用在别处,或许早有了些积累,可惜他们不知何时研究起了律法,想钻钻法条的漏洞。
几日后,老二带着一根洗衣用的木棒,来到学堂中,带走了彭氏的独子,活活打死于一旁的庙宇。
好消息是,判官识破了他们的谎言,既断了他们想逃避重刑的路,也绝了抢占家产的心。
可是,此时的彭氏,没能讨回她的牛和钱,寄托着希冀的儿子也已死去,她这样一个不懂法术,没有财力的独身女子,又该如何是好?
再者,我们来看看王氏,她怎么私奔了却又回了家——
王氏结婚后一年不到,就私奔了。那时交通方式有限,二人没有什么钱财,走是走不远的。
而且他们需要一个藏身之所——通奸在那时对男女双方都有重罪伺候——可那些年,先是一场大地震,再是随时可能发生水患,民生凋敝,哪哪都去不得。
他们更得谋个生存。若有些手艺,尚能做个卖艺、说书的,或者道士、茶贩、轿夫。男人想想办法或许能谋个一官半职,女人那时离了家,只有赌场妓院愿意收留。
所以,当离家出走的王氏,在半路被情夫抛弃后,她没有选择继续逃亡,而是回了家,回到丈夫任某的身边。
尽管少不了几番波折吵闹,任某没有休妻也没有报官,新买来了草席铺在床上,二人再度同床共枕。
那是一个冬夜。王氏又在一次争吵后入睡,梦中的她身入仙境,赏花听乐,正在怡然自得之间。随着咕噜一声,梦幻之境幡然散去,睁开双眼,男人压在她身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挣扎、踢打,再到悄无声息,男人背着王氏的尸身,步入了树林。
第二天,任某前去报官,说道:“那时天尚未大明,不曾看见是怎样死的。”
回家,已知是死。不回家,又会是什么?她这样一个不懂法术,没有财力的独身女子,又该如何是好?
她们这些故事,都出自《王氏之死》,其中诸多如小二般奇幻的故事又皆出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当我们谈起顺治、康熙,想到的是盛世之始,是“万民康宁,天下熙盛”;
但在这本书中,作者史景迁从山东小城——郯城,所遗存的一部县志中,发现了这样一群小人物:他们在十七世纪的这片土地上,饥饿着、叫喊着、挣扎着、踢打着。
我们倘若决心要为自己而活,不论是有幸有人同行,还是像苏敏阿姨那样独自上路,相比于百年前的人们,还得从蒲松龄的故事里借助神通才能“实现”,今日是轻易了许多。
这是社会进步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这变化之中,有新的意识与觉悟孕育而生。
历史读的多一些,人情见的多一些,感慨“人类总是重蹈覆辙”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当下的世界对于普通人而言,已是最好的时候,那些仍有的不如意,却也为未来指明了方向。
这本《王氏之死》脱胎于县志史料之真人真事,丰满于《聊斋》之真情真欲。
其中,女性在封建社会的处境、经历书写得尤为细致,那些故事有压抑,有无奈,有放纵,有隐忍,读后久久不能忘怀。
但或许,我们又在想,在阅读之后、讨论之间,彭氏与王氏,她们与我们,是能有机会找到那份去面对风雪,面对朝阳的勇气,从此自由地活着,永远在看花的路上。
于此,我们希望能邀请到你,在这个十月,来共读这本《王氏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