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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看到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西游记悟语》。这本书的作者是著名文艺理论家刘再复先生，书中选录了作者关于古典名著《西游记》的点评文字300段。这种写法，形式上很自由灵活，处处闪耀思想的火花，富有智慧，给人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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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古代长篇小说，学术界公认有四部经典名著，就是《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刘再复对这四部作品都有自己独特的感悟和深入的研究，但是和其他学者不同，有两点，第一是他不做传统的文学研究方式的评论，而特别强调悟性，就是从自己对作品的直觉判断力出发，注重于对作品的哲理性思考。例如他曾经写过《红楼五书》，就是如此，他说自己既不是索隐派、考据派，也不是评论派，或许可以成为感悟派。第二是他并非从审美角度研究作品的艺术风格和特色，而是从文化价值论出发，讨论这些作品在文化和伦理层面上对中华历史传统产生的深远影响。例如他写了《双典批判》，在不否定《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作为文学经典的审美价值的基础上，批评了“三国”推崇权谋、心术，颂扬狡诈、阴险的诡计，对于世道人心的负面影响；而“水浒”讲究义字当先，鼓吹“造反有理”，不择手段，动不动就杀人，排头砍去，完全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价值。这种价值观，只能被今天的人们视为传统文化的糟粕。他的这些分析，富有独见，很耐人寻味。
因为研究角度和方法不同，刘再复对中国古代四部古典文学名著的研究独树一帜。同时，以他的文化价值尺度衡量，他又把四部古典做了区分：他认为《红楼梦》和《西游记》都是肯定人性的价值，推崇人的精神自由的作品，而《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则相反，很多情节和描写是对人性和人的精神自由的否定。我们都说，文学要反映真善美，那么“三国”赞美的权谋和欺诈是“不真”，“水浒”赞美的造反可以乱杀人是不善。因为这种不真和不善，这两本文学名著的审美价值都要大打折扣。
回到这本书《西游记悟语》，刘再复认为，《西游记》把个体精神自由作了最为通俗化与形象化的表述。它传达了中国人民关于自由、关于解放的内心向往。他高度评价《西游记》给中国人提供的两个价值无量的精神坐标：一是孙悟空的勇气，说这是一种积极争取个体自由的勇气，可以鼓励人们挣脱沉重的专制主义束缚；二是唐僧的信念，说这是一种对于慈悲的绝对性信仰，可以滋养中华民族的千秋万代与人为善。唐僧他的眼力比不上孙悟空，但是他的心灵水平比孙悟空高。他最懂得尊重人的生命，因为慈悲之心，他不肯误杀一个好人，以至于常常受到魔鬼的蒙骗。他的受蒙骗正是善良的表现。
刘再复先生
《西游记悟语》是语录体，共300则，随思而录，一段段的哲人睿语，是作者灵感迸发的产物。因为是从文化价值论的角度切入，在强调真和善的基础上，谈作品之美，就常有发人深思的独见。举两个例子吧。例如，关于紧箍咒的认识。人们都反感唐僧的执迷不悟，钦佩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小说描写孙悟空识别出妖魔鬼怪，唐僧居然还给孙悟空念紧箍咒。孙悟空显然被委屈和冤枉。但刘再复解释说，这是一种必要的制衡，唐僧用紧箍咒制衡孙悟空，使他在追求自由的时候，不会为所欲为，胆大妄为，以致走火入魔。孙悟空有了制衡，才可以最终修成佛的正果而没有自己也变成妖魔。再比如说，他比较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人的人格，说孙悟空是天地所生，没有家庭，不需要考虑家庭亲人等等的面子，没有光宗耀祖之类的思想，不受任何世俗思想的拖累，因而就赢得了大自由和大自在。猪八戒太多世俗之念，私心太重，顾虑太多，又太贪占小便宜，他代表了中国国民性的很多弱点，而孙悟空英勇无畏，正直无私，拥有独立人格和追求自由的精神，这正是超越了中国国民性弱点的表现。如此等等，刘再复对《西游记》的感悟，充满人生智慧，富于卓见。
《西游记悟语》一书轻松好读，篇幅不长，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一读。
图书介绍
《西游记悟语》
书名: 《西游记悟语》
作者: 刘再复
出版社: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3
《西游记悟语》由300余则凝练、有趣的悟语构成，既纵向品评《西游记》的审美形式和精神内涵，又横向观照四大名著的艺术成就和心灵方向，生动呈现了一名文化学者的读书方式、治学路径和人生格局。
作者笔法率真、语言犀利，肯定《西游记》写神魔世界的精彩，褒扬其精神指向的深刻，也批评其写现实社会落入俗套，诟病其人物历史生编硬造。全书看似评西游，实则在读人生百相、悟民族未来，充满着通透的哲学意蕴、深情的家国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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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悟语》
作者介绍
《西游记悟语》
刘再复，1941年生于福建南安,196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文学研究所所长等。后旅居美国，曾在芝加哥大学、科罗拉多大学、香港城市大学等院校担任客座教授以及名誉教授。著有《性格组合论》《文学的反思》《红楼哲学笔记》《红楼梦悟》《共悟红楼》《红楼人三十种解读》《文学智慧十八点》等。
本文作者简介
李昕，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1982年起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14年，曾担任社长助理兼编辑室主任。后曾担任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总编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总编辑。2014年退休后在商务印书馆担任特约编审和特约出版策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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