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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著名剧作家盛和煜全新戏剧散文随笔集《我不探索》由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我不探索》是盛和煜数十年来各类著述的首次集结,悉数呈现了他的戏剧识见与妙语趣谈。
全书共分为四辑,第一辑“我不探索”收录了他创作《山鬼》《夜宴》《走向共和》《恰同学少年》等经典话剧、电影、电视剧的心路历程,分享了他在创作过程中的“野心”与“匠心”;第二辑“逆流而上”收录了其在各大高校、媒体进行的访谈、演讲,解析了剧本生成的过程;第三辑“戏里戏外”和第四辑“旧雨新知”则从戏剧创作回归个人,收录了一系列私人化的记述,有对故人的怀念,也有对往事的追忆,在记忆写作中回想时代与命运,尽显戏剧大咖背后的脉脉温情。
谈到书名“我不探索”,盛和煜解释道,这四个字看似不羁,实则表达的是他至诚至恳的艺术追求。1988年,他参加全国探索性戏曲研讨会,前辈们纷纷赞誉其代表作《山鬼》为“探索剧目”,那时的他认为这个评价与他的创作初衷背道而驰,他不过是跟随自己的艺术直觉,塑造了一个政治家、思想家身份以外的屈原,希望这个艺术形象能成为一杯醇郁的好酒,凡现代中国知识分子都可拿来一浇心中块垒,于是,他在会上自嘲“我不探索”。时至今日,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他不禁感慨当时前辈们对他大胆发言的理解与包容。
此外,在书中,盛和煜还畅所欲言对创作与信仰的执着,对大众的复杂态度……其美学体系、文化观念自成一体,观点独到,态度直率,相信一定可以为戏剧爱好者们打开走向专业戏剧创作的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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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不败紫金冠
龚曙光 著
盛和煜是一位公认的编剧皇帝。惺惺相惜的朋友刘文武如是说。心心相印的拍档张曼君如是说。
勾栏瓦肆一例如是说……
早年听说盛和煜,是在一众花貌月容、功夫了得的花旦口中。有唱湘剧的,有唱花鼓的,有的甚至是歌舞演员,她们相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如何觅个如意郎君,而是如何演个盛和煜编写的戏剧。平常我不怎么看戏,硬被拉进剧场,看的也是花旦扮相靓不靓,武生功夫好不好,永远也不会在意躲在幕后的剧作家。她们众口一词说老盛,既让人不解,更令人嫉妒。后来想到评剧皇后新凤霞,她的老公吴祖光就是一位剧作家,慢慢也就明白了:在梨园行里,编剧才是举足轻重的狠角色!所以关汉卿才拥有了领袖、师首、班头一堆名头。文人混迹勾栏瓦肆,不仅阅尽风月,且享无上尊荣,这职业,倒还真让我心生羡慕。因而对盛兄,未曾谋面,我便颇有几分妒意。
见到盛和煜本尊,是21世纪初。那时我举旗办《潇湘晨报》不久,他也刚刚从湘剧院调入广电。广电的门槛一直高,但他却是被许了房子、位子挖过去的,故有点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约他相见的是刘文武,也是位风头无两的主。说是要请盛兄加盟电视剧《走向共和》,担任总编剧。央视一套刚刚播完刘文武出品的《雍正王 朝》,真正一剧封神,如日中天。他想趁热打铁,继续与长沙广电合作,弄一部振聋发聩,对时代具有启蒙意义的史诗级作品。时任长沙市委宣传部部长的郑佳明,早年在北大学的就是历史,大家不约而同看中了鸦片战争前后这一风云激荡的时代。还真是时代一有野性,艺术便有野心。我和刘文武是吉首大学的同事,属无话不说、意气相投的兄弟。起初动议弄《雍正王朝》,我就是最早参与策划的人。接着策划《走向共和》,便顺理成章参与其中。
《我不探索》图书实拍
盛兄一脸春风走进来,见面便是一串“啊呀啊呀”,说你们两位在这里,怎么得了呵!接着便打了一个拱手。动作略为夸张,看得出他既要施礼,又想让人觉得是个玩笑,不跌自己身份。刘文武说了请他加盟《走向共和》的想法。盛兄说只要你们看得起,合作没一点问题。东西出来要得要不得,你们去评判把关。他的话,每一句都谦逊得体,但你能感觉他心中的底气。他的倨傲,不在话语里,却在眉宇间,话到关键处,他会双眉一敛,嘴角一抿,有一种凛然不容置疑和冒犯的威严。只是一说戏,他便褪去了所有的谦虚和矜持,说之唱之,舞之蹈之,一身头带紫金冠身披黄金甲的少年帅气。
《我不探索》图书实拍
《走向共和》果然大火,火得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争议。央视播出时,做了一些删节,而且加快了播出的节奏,但在全社会引发的思考和争论,却持久而深远。以至于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在网上观看其未删节版。一部电视剧,能引领国人对近代历史选择再思考,在国内,应绝无仅有,作为主要编剧,盛和煜的思想承载力和表现力,得到了充分施展,由此拥有了思想性剧作家的名头。
我和盛兄虽为常德同乡,但都不爱在老乡圈子混,故酒馆茶室、勾栏瓦肆中很难碰面。每年见上一两面,都是在剧本的讨论或评审会上。那些本子,要么是他主抓的,要么是他领着弟子写的,每次都是我评他审他。他总是一脸微笑,话语谦逊得挨在地上,以此博得最少的批评和修改意见,所以江湖上称他“过审专家”。当然,“夜 路走多了,总有遇到鬼的时候”,他也偶尔会讲狠摆谱。有一回,一位相当级别的领导评他的本子,一条一条,振振有词,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俨然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大编剧。我看着盛兄脸上的微笑慢慢冷冻,最后冻成了一坨冰。不等到那位眉飞色舞的领导说完,他便丢出冷冰冰的一句话:那你来搞哈!整个会场,顿时也冻成了一个冰窖。我参加这种会,也会提些意见。但凡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我都给一个方案,不会让人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因此盛兄逢人便说:曙光水平高!其实多数人提意见,只是为了显示水平,他听不听、改不改,并没人盯着问。会议无论开得多有火药味,本子基本都能过。若是他真一撒手,谁能捡得起?再说,这些项目,大多是管理部门命题作文,盛兄是他们礼贤下士邀请出山的,目的就是要去拿大奖。他真撂了挑子,没人能顶上来。因为盛兄所写的戏剧,得过十一个“五个一工程”奖,七个“文华奖”,举目望去,无有比肩者。
在戏剧界,得奖是一个剧作家的硬实力。但盛兄真正的过人处,不在拿了多少奖,而在他多数的获奖剧目,都可看可听可玩味。他能在那些刚硬的政治主题下,填充自己的真性情、真思想、真趣味。无论正面还是反面人物,他都要将其写得像个人,而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或者十恶不赦的鬼。比如《走向共和》中,孙中山和李鸿章,无论历史教科书如何将他们风干为一具政治标本,在他的笔下,总能还魂复活为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元代将一大批读书人扔进了勾栏 瓦肆,他们纵情声色,吟风弄月,然而只要一提笔,便能在公案、婚姻、仙道和历史题材的外壳中,填塞自己的忧虑、怨怼,甚至愤懑,在舞台上颠覆三教九流的社会阶层,在勾栏瓦肆中再造一个或优美或悲怆的人性世界。对元明杂剧的这种传统,盛兄可谓心仪甚笃,得道甚深。关汉卿所自诩的那颗铜豌豆,其实一直供奉在盛兄心里。
冯小刚邀请老盛写《夜宴》,神差鬼使被我撞上了。那晚,我在通程大酒店食街吃夜宵,突然涌进一群人,其中便有盛兄和冯导。红男绿女围着盛兄忙这忙那,我估计冯导是要给他大活儿了。拼桌过去,听他们一聊才知道,原来是想用中国五代的历史背景,翻拍一个莎士比亚的故事。我觉得,盛兄弄这种华丽而诡异、血腥而又无关痛痒的剧会来劲,但并不合适,因为他擅长的那些历史思考,可能根本装不进去。后来所谓的“台词门”,也证明了冯小刚、葛优的纯娱乐 风格,与盛兄的台词路数,无论怎么相互迁就,总有违和感。
盛兄时常跟人说,我曾有恩于他,其实是桩小事。那时我还在《潇湘晨报》,他打电话给我,说儿子毕业了窝在家里,怕时间一长,窝出毛病来,你能不能帮忙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话说得轻描淡写,心思却听得出沉重。等我一口应承下来,他才告诉我, 打不打这个电话,他纠结了三天。如今社会的风气,是苟富贵,必相忘!你如今搞了这么大的事,我把不准你给不给这个面子!他说是怕伤面子,其实是怕伤了他那颗骄傲的心。无论年龄多大,那都是一颗包着紫金黄金仍害怕伤害的少年王子心。
我俩再次聚首做事,是最近半年多。我的两个学生,许洁和龙博,拟投一场文旅演出,签下了铜官窑古镇的大剧场,想邀我出任总策划。我从未介入过文旅演艺,八十岁学吹箫,害怕落下江湖笑柄。加上我还欠着出版社的签约稿,便一口回绝了。他们让我想想谁能干这活儿,我便推荐了盛兄和罗宏。罗宏也曾当过他俩的老师,他们可以自己邀请。盛兄则只好我出面代邀。电话打过去,他一口答应,只是说你搞我才搞。罗宏的回答,竟如出一辙。本想推给他俩一走了之,没想到,反倒被他们绑架了。我知道盛兄虽退休多年,手上的活依旧忙不过来,平日访客如云,且时常被各地的剧团拉着东奔西跑。他去年才和老搭档张曼君合作,在江西弄了个新剧《一个人的长征》,又捧了一个文华大奖回来。说巧也真巧,这个剧改编自小说《骡子与金子》, 其作者就是罗宏。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的合作也算梅开二度。
我和罗宏异想天开,想将湖湘的万年历史,用一场演出来表现,我取名《天宠湖南》,他取名《湖南史记》。其实我是想以这个完全外行的策划,逼盛兄出手,让他拿出个既靠谱又出彩的方案。令人意外的是,他竟举手赞同,说本来戏无定法,我们几个老同志搞个东西,难道还要照别人的葫芦画瓢?那不就真的老了?我最看不起 的就是倚老卖老!写戏没有少年心,笔都不要动!他还说省里曾经请他写过一部剧,就是从湖南历史上选四个人,一人一折戏,串烧在一起。后来资金没到位,本子还在抽屉里。他讲了其中一场戏,陈天华在日本跳了海,黄兴、蔡锷、宋教仁等一干志士跑来看他妈,每人上场一声娘……没等盛兄激情澎湃地讲完,杨吉红已泪流满面, 其他人也哽咽唏嘘,不约而同确定了这个主题。
晚饭后,我还想聊聊策划案,盛兄却两手一挥,还聊什么啰,打麻将,打麻将!我的原则是:有麻将打不洗脚,有脚洗不写剧本,写戏永远排第三。时近午夜,我担心他要休息,说再打四把散场,他却高声大喊:这有么子味啰!过了十二点,我才进入状态,前面都是热身。我打麻将,都是要到天亮的。我们面面相觑,只好舍命陪君子。没想到越近天亮,他的精神越好,打到早晨八点钟,他才极不情愿地同意散场。其后聚在一起,只要他喊打牌,大家心里便犯怵!一场通宵达旦的麻将打下来,真只有他脸不改色嗓不变声,仿佛酣睡了一晚,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我不探索》图书实拍
留给盛兄剧本创作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月,这对于一个习惯了戏曲和影视剧写作,并未担纲过大型文艺演出剧本的人来说,无疑挑战巨大。更让人放心不下的是,没两天他便阳了。电话里声音嘶哑,说话有气无力。即便如此他依然让我放心,说撑过两天就没事了。毕竟他已年逾古稀,自我感觉再好,依然令我忧心忡忡。还真是只烧了两天,他便撑过来了。在电话那头,似乎已满血复活。盛兄如期拿出了本子,嘴里说拿个靶子供大家批判,但感觉上信心满满。果然是我们想要的样子,一大堆历史人物和事件,被他妥帖地演绎在七幕戏中,贯穿的历史跨度,正好一万年。剧中有不少神来之笔,比如表现明朝初年大移民的长沙弹词,表现湘军将帅分工天下的话剧,还有禾场坪上的那场“认娘”戏。老盛似乎知道,我对本子较真,绝不会一次过关,所以让大家无所顾忌提意见。其实他不仅有专业自信,而且有专业自尊,如果要动他认为的得意之笔,便会站起来据理力争,争完了若是还要动,他便跑到一块大白板前,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妈妈鳖!老子这么好的一场戏,你们都不用!写完将笔一扔,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点上一支烟狠劲抽,像极了一个不肯服输的少年郎。我甚至干脆动笔,改了好些旁白和台词,也不管是不是班门弄斧。尽管这样,盛兄也绝不倚老卖老,以名头压人,改过后他若觉得合适,便会用那改不掉的常德话说:要得!真的要得!
其实,盛兄应邀编剧,纯粹只是为了回报我当年的帮助。这事闷在他心里,始终没放下。他似乎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能让他将这笔人情账还了。他对这个地方史诗剧的策划,心中没有底,直到他看过首演,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回他不仅还了我的人情,还进入了一个新领域,玩了一把真正的综合性艺术。
盛兄叫我去他家,说是要玩牌。一进门,他却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文稿,取名《我不探索》,封面上还正经八百写了“曙光雅正”四个字。我说书还没出版,签什么字?他说你不是答应为我作序吗?态度当然要恭敬一点。我似乎是答应过要为他写篇文章,只是没在意是序还是跋。我接过文稿,挤挤眼睛调侃他:你刚刚还清了我的人情账,立马又欠新的,什么时候还得清呢?莫不成,我一辈子都当你的债主?他哈哈一笑:欠就欠!欠小不欠老!欠你这小鳖的有时间还,我们两只鳖来日方长!
《我不探索》图书实拍
回家翻开《我不探索》,其中内容颇混杂,有创作谈、采访录、讲课稿,甚至还有人物小记。林林总总,但都指向戏曲影视的编剧艺术。我发现他谈艺术,还真不故弄玄虚、摆谱拿调,说到谋篇布局、台词技巧,都是巴粘的干货。若是梨园行中人,静下心来读读,真会有些裨益。
我很好奇,盛兄怎么用了这么个书名?怎么故作惊人之语?“我不探索”也不可能是他的艺术宣言。原来这是关于湘剧《山鬼》的一篇辩词。《山鬼》问世,本以为会是满堂彩,却不料惹来不少非议。最令他义愤填膺而又啼笑皆非的是,赞誉者与贬斥者的理由竟是同一个:这是一个“探索剧目”。他觉得是被人灌了一口苍蝇,恶心得大唾一口:我不探索!1988年,那时他还年轻,在一个全国性的探索戏剧研讨会上,他不管不顾,打了主办方和所有与会人的脸,如同一个头戴紫金冠的任性王子,一路拳脚,踢得舞台上人仰马翻。我将文集一路翻下去,以为其做人成色会与岁俱老,没想到时至今日,依然是使气任性一少年。他丝毫不愿掩其才华,也不委屈其个性,纵使有时难免向资本和权力做些妥协,但仍然会据理力争,傲气凛然。于是我发现,盛兄所有的谦逊恭敬,都只是遮盖骄傲的一层薄纱,不用揭去,照样能感受他英雄少年的坦荡与傲气。
有时我想,勾栏瓦肆之于中国文人,真是一个神奇所在!梨园子弟之于艺术江湖,真是一帮传奇人物……
2023年8月1日
于抱朴庐息壤斋
《我不探索》
《我不探索》是著名剧作家盛和煜数十年来各类著述的首次集结,悉数呈现了他的戏剧识见与妙语趣谈。
全书共分为四辑,第一辑“我不探索”收录了他创作《山鬼》《夜宴》《恰同学少年》等经典话剧、电影、电视剧的心路历程,分享了多年的创作经验;第二辑“逆流而上”收录了其在各大高校、媒体进行的访谈、演讲,解析了剧本生成的过程;第三辑“戏里戏外”和第四辑“旧雨新知”则从戏剧创作回归个人,收录了一系列私人化的记述,有对故人的怀念,也有对往事的追忆,在记忆写作中回想时代与命运,尽显戏剧大咖背后的脉脉温情。
一审|吴妤珑
二审|冯博
三审|谭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