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某,女,30岁 初诊:20241209
主诉:咳嗽23天
刻诊:23天前发热,最高39.5℃,3-4天后退热,遗留咳嗽,受风及说话咳嗽明显,有清痰,咳嗽时胸闷、右胸肋痛,昨天咳出偏黄黑色小颗粒一次,咳嗽前后自觉气上下窜,鼻囔,有清鼻涕,稍怕风、怕冷,汗少,汗后怕风,脚冷,太阳穴痛,视力下降,视物不清,下巴有痘、色红,偶有耳鸣,颈肩不适,偶有左肩胛疼,时有手麻,记忆差,入睡慢,梦多,近5日到凌晨4-5点才想睡。
口臭、口干、口渴,既往饮多,昨天开始饮水少,想喝冰水,喝热水会更舒服,胃口一般,腹可,大便3天1次,前干后软,黏腻,小便1天7-8次,饮少则深黄,无夜尿,无尿热、尿痛。
发烧后于2024.11.15日行经10余天,无痛经,有血块,颜色先深红后淡红,后期偏黑量少。
唇色淡红,眼睑有水肿,额头凉,腹暖,腹软,下肢皮肤干燥、皮肤凉,有袜痕。
基础病机
表束 表寒 中风 伤营
太阴 里虚轻证 里寒轻证 伤血 水饮
阳明 里热 里结 里燥 外热 外结 外燥
病机约分
伤营+水饮+火证
分析
表束:咳嗽,太阳穴痛,咳嗽时胸闷、右胸肋痛,咳嗽前后自觉气上下窜,鼻囔,颈肩不适,偶有左肩胛疼。
表寒:怕冷,脚冷,额头凉,下肢皮肤凉。
中风:怕风,受风咳嗽,汗后怕风。
伤营:视力下降,耳鸣,时有手麻,记忆下降,入睡慢,梦多,近5日到凌晨4-5点才想睡。
里虚轻证:胃口一般。
里寒轻证:饮温水舒服。
水饮:清痰,清涕,眼睑水肿,下肢袜痕,大便黏腻。
伤血:行经10余天。
里热:口干渴、口臭,欲饮冰水,饮少尿黄。
里结:咳出小颗粒,大便3天1次,月经有血块。
里燥:大便前干。
外热:痘痘色红
外燥:下肢皮肤干燥
外结:下巴有痘
表里观——患者以咳嗽为所急所苦,怕冷,脚冷,额凉,下肢皮肤凉,头痛(太阳穴)、身痛(左肩胛疼),咳嗽时胸闷、右胸肋痛,咳嗽前后自觉气上下窜,受风咳嗽,汗后怕风,颈肩不适,均提示表位有风寒困束,而气机失畅。清痰、清涕、眼睑水肿、下肢袜痕等水饮症状也以表位为主,是表寒困束致津液在表位不利而化生水饮。在表之治,寒饮相类,表位的这种实性的风寒水饮就需要苦辛温而泄越(苦泄辛散)。
在里位,有太阴与阳明两个层面,这个患者在阳明层面上更加突显,口干、口臭,欲饮冰水、便迟(3天1次),大便前干,饮少小便黄均提示有里热里结,同时有里热冲逆到表位的红色痤疮。太阴层面,只有胃口一般、饮温则舒服的轻微里虚、里寒,以及大便粘腻之水饮。里位以阳明燥结为所急所苦,就提示我们在治疗中,不可太过温燥,且不能太过发散。用药过于温燥则加重阳明层面的燥结,太过发散不仅存在伤阴之弊,而且里位也无足够的津液用于支撑汗法祛邪。
咳嗽前气上下窜,既有表寒困束、气不旁流的因素,也有里热冲逆的因素,是两者的共同结果。
津液观——津液在表位是凝滞有余而成水饮,如清痰、清涕、眼睑水肿、下肢袜痕;同时表位也存在火热灼伤津液之外燥、外结,如皮肤干燥、红色痤疮,在里位是热、燥、结之津液不足,如口干渴、口臭,欲饮冰水,大便3天1次,大便前干。
正邪观——正气方面,有津液不足的外燥、里燥;邪气方面,在表位有实性的风寒水饮,在里位有阳明的火热燥结。
综合三观,我们可以得出,患者表里合病,太阳与阳明同为所急所苦。在表位非苦泄辛温不能透其寒饮困束,在里位非苦寒不能彻其热燥,同时还需要兼顾津液的耗伤以及太阴层面轻微的虚寒。单纯发散,则加重阳明里位燥结,单纯苦下寒清则表邪入里。需要苦辛温(表寒表饮)+苦寒(里热里结里燥)+辛寒(外热外结外燥)+甘寒(津液不足)+微甘温(轻微太阴里虚寒)+酸药(燮理平衡里位太阴与阳明的水火)对治。
六病:太阳阳明合病
四证:火证为主
处方
1.外台桑皮麻黄汤
桑白皮48 麻黄12 炒甘草12 葛根12 石膏30 柴胡12 黄芩12 淡豆豉30
2.半量麻子仁丸改汤
麻子仁12 白芍12 杏仁12 大黄9 厚朴12 枳壳12 蜂蜜12
各8剂2-2交替
医嘱:服用后大便频率控制在每天3次之内、不是水样便就行;如每天3次以上或出现水样便,则将中药减半量服用。
处方分析:两个方子均是针对太阳与阳明为所急所苦的方子,第一个方子更偏于太阳之表,第二个方子更偏于阳明之里。
外台桑皮麻黄汤,麻黄苦辛温,苦泄表位寒饮,针对表位寒饮所引起的诸多症候;柴胡苦寒而升散,石膏、桑白皮、葛根辛寒而解表,石膏、葛根甘寒兼顾津液不足,四者更偏于走表,清阳明热的同时而有利于解表;黄芩为阴旦法代表药物,苦寒清热而不碍津血;炒甘草,甘、微温,针对轻微太阴里虚寒;淡豆豉酸温平衡太阴与阳明之寒热虚实杂错,同时还具有透表作用。诸药合用,丝丝入扣的全解病机。
麻子仁丸中杏仁苦辛温,与麻黄性味一致,有“小麻黄”之称,当需要顾护津血而解太阳表寒时可以选用;厚朴在《神农本草经》记载为:“苦温,主治中风,伤寒,头痛,寒热,惊悸气,血痹,死肌”,与麻黄在《神农本草经》中的性味、功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苦温,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发表,出汗,去邪热气,止咳逆上气,除寒热,破症坚积聚”,也可以用于解表,配伍苦寒的大黄又可以针对阳明之结实;白芍既可以配伍蜂蜜酸甘化阴以补津液,又可以酸寒而泄热;麻子仁,补津液而利大便,顾护津液;大黄苦寒泄热,荡涤肠胃,直折阳明;枳壳,酸寒,是气药中的表药、水药、补药,兼顾解表(本经:主大风在皮肤如麻豆苦痒)、除水(别录:逐停水)、补虚(本经:长肌肉,利五脏,益气轻身),同时酸寒燮理平衡太阴与阳明杂错;蜂蜜,甘温,兼顾太阴之轻微里寒虚。全方清阳明里热而不碍解表,同时兼顾津液。半量使用,减轻泻下作用。
麻子仁丸在《伤寒论》中用于“脾约”证,所谓“脾约”并不是“脾为胃行其津液被约束”。在179条中提到“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可以看出脾约是太阳阳明,既然是太阳阳明,就必然包含一部分太阳病的特点,有太阳寒水未解透的病机,所以在麻子仁丸中有杏仁厚朴的配伍,以解太阳之表。
两个方子各有侧重,引起主诉咳嗽的主要病机是表寒不解,所以第一个方子更偏于解表,但里位热燥结也是一个很突出的所急所苦,不能一味的偏于解表,所以交替使用第二个方子,以更好的针对里位。从而使表里都得到更好的解决。
此患者存在明显的睡眠问题,麻黄兴奋,是否会影响睡眠?答案是否定的,睡眠问题的本质是营卫失和,是阳不能入于阴。此患者卫气津液在表位得不到泄越,营血不断被阳明之热耗伤,营卫处于不能平衡,不能交合的状态。泄越掉表位有余的卫气津液,减少并补充耗伤的营血,反而更有利于营卫的交合,促进睡眠改善。
反馈:
顽咳不止昼夜难寐胸痛呼吸即疼痛数十日不止人已烦乱,求助经典经方施以外台桑皮麻黄汤半剂而起效诸症释然!
P.s.患者服用外台桑皮麻黄汤后,不但剧咳立竿见影,而且由失眠心乱得以香甜入眠。世俗常以麻黄为兴奋剂,失眠患者当禁用。此未稔经典经方“津液观”之故也,卫强之候,毋论恶寒无热、恶寒发热,身重身痛,嗜睡失眠,咳逆上气,悉需以麻黄药证而能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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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栋教授著有学术专著《经方探源》,多年来挖掘、还原张仲景经方医学体系形成“病机解伤寒"的独到心法,探明《伤寒论》六病开篇“辨"之玄机,形成严谨而丰满的经方病机方阵辨治学术体系。
擅长临床实战,在临证中使用纯粹的经方原方,如汤沃雪,屡克沉疴重疾,尤擅各科复杂疑难病及肿瘤病的治疗。
现致力于经方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其倡立的经典经方学术体系,已遍及全国各地以及海外地区,门内学员在三甲及各级医院、诊所、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皆有分布,共同创建经方学术交流平台"经典经方医学论坛"及“经典经方网”公众号。
《经方探源--经典经方医学概述》
荣获“中华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奖·学术著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