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在城市喧嚣中奔波久了,那一抹淡淡乡愁便如藤蔓般在心底悄然生长。 今年中秋佳节前一天,我终于又踏上了归乡之路。
这次返乡,我们选择住在长江边的开发新区,并没有回到从小长大的老城。但是对于故乡的记忆却是和那片老城密不可分的。
记忆中的故乡是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那里有着我最爱的美食,每一种味道都承载着童年的欢乐与温暖。
蟹黄汤包堪称一绝。它那外皮薄如蝉翼,几近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着的鲜美汤汁和色泽金黄、鲜嫩无比的蟹黄。拿起汤包,能感受到它的轻盈小巧。轻轻咬上一口,汤汁便如泉涌般四溢,那汤汁是用新鲜猪皮熬制出的胶状物与蟹黄、蟹肉精心调制而成,每一滴都蕴含着浓郁的鲜味,让人仿佛置身于蟹的鲜美世界之中。
蟹黄汤包
猪肉脯有着独特的风味。其制作工艺复杂,精选的猪肉经过腌制,调料充分渗入肌理,再经晾晒或者烘烤而成。最终的猪肉脯呈现出诱人的色泽,口感紧实且有嚼劲。咬下一口,肉香、酱香和香料的味道在口腔中相互交融,香味持久不散,无论是当作零食还是搭配茶点,都能给人带来舌尖上的满足感。
草鞋底烧饼,名字就很有趣。它的外形恰似小小的草鞋底,外层烤得金黄酥脆,如同金色铠甲。用手轻轻一掰,能听到酥脆外壳发出“咔滋”的声音。烧饼内部松软,这是面粉发酵和精心烤制的成果。而烧饼表面的芝麻在烤制时散发着诱人香气,与面香完美混合,无论是搭配豆浆作为早餐,还是当作下午茶点,都让人回味无穷,满是故乡的烟火气息。
草鞋底烧饼
香沙芋是故乡美食中的明珠。它的外形圆润可爱,经过蒸煮,外皮变得软糯,轻轻剥开,露出洁白的芋肉。香沙芋口感软糯香甜,每一口都散发着纯粹浓郁的天然芋头香气,其甜度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甜腻又能让人感受到甜蜜,离开故乡后,这滋味始终萦绕心头。
香沙芋
刀鱼更是令人难忘。清蒸刀鱼出锅时热气腾腾,鱼肉洁白似玉,细腻嫩滑,简单的清蒸做法将其独特鲜味展现得淋漓尽致。红烧刀鱼色泽红亮诱人,鱼皮微焦,鱼肉充分吸收了酱汁,每一块都咸鲜可口,这滋味深深印刻在味蕾记忆中,是故乡美食中独特的存在。
清蒸刀鱼
每次回到故乡,亲戚们必定帮我们准备充足的家乡美味,它们霸占着团聚的餐桌、占满返沪时的后车厢。 每逢此时,我会说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我们家里冰箱也放不下。这甜蜜的负担里有浓浓的亲情,所以每次还是当场敞开胃口尽情吃了之后,车里塞得满满当当地带回了很多吃食带到上海。
记忆中的故乡是一个被各种酸甜苦辣的感情所充盈的地方。父母在内地工作,我在奶奶和众亲友中度过从小学到高中的求学阶段,与父母的联系是他们四年一次的探亲假期和来来往往的书信交流。至今还记得他们每次休完探亲假离开故乡时,我都要问他们何时才能接我团圆;也记得在八圩码头送走他们离开后,独自骑自行车回家时一路狂流的泪水;大学毕业后和父母有共处4年的时间,每次和他们有矛盾时我就指责他们作为父母“养而不育”的失责,外表内向温存、内在叛逆乖戾的我曾让父母十分头疼。 直到自己为人母亲之后,才能逐渐理解父母当年把我留在故乡的无奈,逐渐化解了童年创伤给到的心理伤痕。
记忆中的故乡有我因为父母不在近旁而经受过人情冷暖的童年伤害和体会到无比珍贵的亲情温暖,我善感个性的形成与这些经历不无相关。 至今记得过年时去一家奶奶的远房亲戚家拜年,同去的表弟表妹们都收到红纸包着的一份压岁钱,而独我没有。亲戚解释说是因为我父母不在故乡,我们家没法给他家“还礼”,所以也就不给我了。 我把这份被“区别对待”的委屈写在信里告诉父母, 后来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成年后从奶奶那里知道,父母每逢春节就会寄些钱给到对方,在我以后再去他家时,他们就可以用我父母给到的钱给我发压岁钱了。
因为父母不在近旁,我获得过亲戚们的额外关照,这份温暖帮我抵御了人情世故里难免的清冷。 我高三复习迎考的最后一学期,为了让我有更安静的复习环境和更好的营养,姨妈把我接到她家住了半年。和表弟表妹同吃同住,三人轮流趴在大人的房门口偷看电视剧《霍元甲》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这亲密无间一家人的感觉温暖了很久很久,以至于我成年之后也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家庭就是姨妈姨夫他们一家,夫妻恩爱、孩子善良。
记忆中最聪明的孩子要数我的小堂弟,很小的时候他就能把家里的闹钟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再把它们重新安装起来。我记得最后有两个零件怎么也找不到归处,但是并没有影响闹钟的正常运转。 记忆中最调皮的孩子是我的小表弟,他小时侯穿着汗背心被罚站在教室门外的场景依然清晰无比。 记忆中最帅的孩子是我的三个表哥,最小的表哥还是我同年级的邻班同学。 记得二表哥上大学后第一个暑假回乡时评论说“女大学生都不怎么漂亮”的感慨。据说是因为漂亮女生容易分心,所以学习就不会太好,但是后来我在求学过程中和工作环境里也遇见很多既漂亮又聪明还很努力的杰出女生。
记忆中的童年玩伴是我陪一起长大的堂弟表妹表弟们,也有每天相约一起去学校的中学闺蜜们。和我同岁的大表妹是我的同学和玩伴,我从小就是个勤勉刻苦的孩子,而她一直都有淡定自若的性格。我一路都在奔忙,她一直都心平气和。说真的,我对她也是不无羡慕的,但是也知道似乎永远没法做到她的境界。这次见面她告诉我,和好友们打牌是她目前消磨时光的主要内容,而我则立即评论说:“这有多么浪费时间啊!” 她不以为然,说到“时间就是被用来浪费的,为自己开心而浪费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惭愧我到现在还活在生怕虚度一寸光阴的心境里,披星戴月地日日忙碌着,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她这么豁达的心情。
离开故乡这么久,一直保持亲密联系、可以无话不说的还有几个中学同学,他们是我心底有关故乡记忆里的温暖存在。 如今已被工作环境捶打成话痨性格的我拥有着无比自闭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以至于从小学到高中阶段,班主任老师给到我的评语都离不开“内向孤僻”的字眼。好在我上下学堂同进同出的好朋友们给到的善意和友情让一个孤独内向的孩子得到了莫大慰藉。 小时候去好友家吃饭,看她家收藏的各种名著, 那种羡慕之情至今也还记忆犹新。朋友家有两个哥哥,性格很不相同,一个敦厚老实、一个聪慧调皮,但是两个哥哥对于妹妹都同样呵护有加,这让我很是羡慕。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时光悄然流转,物是人非。上次陪父母回到故乡已是3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父亲还健在,母亲也是行动自如,我们在人民公园里和亲戚们拍了张大合影,这成了父母和众亲友的“最后一次”。 如今父亲已经撒手人寰,母亲全无自理能力,再也无法踏上这片她深爱的土地。
这月圆之夜里我知道,故乡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那些童年的美食、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将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虽然父亲已经离去,母亲也无法再回到这里,但故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气息,都在诉说着我们曾经的故事。而我,将带着这份对故乡的眷恋,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