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岁生日说
56岁生日
昨天夜里,母亲打来电话,说,明天你插尾巴哩,你记得吗?我说,记得记得。母亲又说,你不在跟前,我又不会用手机发钱,这该咋办呢?我说,不用不用,您生下了我,就足够了。母爱就是这样,谨慎又恒定,卑微而长久。
挂了电话,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往常这个时候,闹合黑的母亲,早已上床歇息了。这个在外人面前窝窝囊囊、在她面前尖酸刻薄的老儿子,竟让她这样小心翼翼、心心念念的牵挂。
56岁生日
睡了以后,父亲竟意外地走进我的梦中。此时的父亲,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挺拔又硬气的老人,而是一动便气喘吁吁的病人。父亲一会儿在床上平躺着,一会儿又在沙发上斜卧着,面对无法对抗的病魔,他露出一份少有的无奈。在我们的簇拥下,一向讳疾忌医的父亲扬起右手,摆了几下,说,还是去医院吧……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在我56岁生日到来的时候,如此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枕边。
但我还是无比感念父亲,在离开我们五年多以后,和母亲在不同的世界、以不同的维度、用不同的方式,给予我如此确切的温热。
父亲在世的时候,非常热爱他的故乡青谷。作为他的儿子,我曾无比厌恶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我常把小时候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花不够钱、干不完活等所有的苦难都归结于她,以至于做梦都想逃离这个村子。
56岁生日
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也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父亲对故土的那份持久的眷恋,竟悄然植入我固执的血脉当中。走在故乡的每一段路上,跨过熟悉的每一道田埂,遇见街坊的每一副笑容,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就像我不久前写下的歌词《我是万荣青谷的娃》:
我是万荣青谷的娃
从小就在这村里长大
地里拾麦穗池塘逮蛤蟆
布袋里常装着燎片馉糘……
这首歌一经公众号发布,即获得奔涌流量,尤其是六零后七零后这些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仿佛内心深处那早已干涸、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被巨大的拉力唤醒,并产生强大的共情。大前天村里过事,一位大姐专门找到我,说,你给咱们村写的歌太好了,既朴实又接地气,都说到大伙儿的心里了。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朋友圈里,反映青谷村和美乡村的图片、视频和文字慢慢毫无缘由地多了起来,这大约就是所谓的乡愁吧。
56岁生日
早上雨停了。遛完大旺之后,我匍匐在院子里,继续着我的晨练。每天俯卧撑80个,是我从09年开始坚持的项目。寒来暑往,晨昏交替,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喜悦还是困顿,都没有间断过自己的执着。
很多像我这样年岁的人都喜欢年轻,甚至渴望回到年轻。说实话,我真没有这样的想法,抑或是这样的念头刚刚露了个头,就被因年龄和阅历而塑造的理性打了回去。尤其是看到年轻人整日里为房为车奔忙,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赢,摆也摆不烂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简单和轻松,反倒是有一种侥幸逃脱的感觉。
不愿意回到从前,也因为年轻时没有一双慧眼,也就是说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领导讲了一句话,就奉若神明,以为一句顶一万句;别人画了一个饼,就信以为真,就像眼前挂了一根永远够不着的胡萝卜的驴;谁被重用了多拿钱了,就羡慕嫉妒恨,觉得前途无望一团漆黑。
禅语说“静坐孤峰顶,冷观万物情”,又说“心若止水方能映月”,一个人的内心平静,那一定是经受了岁月的磕磕绊绊和起起落落。所以要感谢那留不住的过往,也要感谢这一大把的年纪。
年龄越大,越抗拒虚伪遮掩,越渴望干净清爽,越喜欢简单真实。这就是我为什么越来越喜欢我家大旺的原因。大旺不会说假话,喜欢是真喜欢,讨厌是真讨厌。
每天早上或晚上,我都会像一场修行似的,牵着大旺溜达。大旺坚持着它的,我坚持着我的,在每个黎明和暗夜的穿梭中,交汇着彼此的信念。所谓的修行,是这样的行为没有预期,没有结论;简简单单,周而复始。在这样重复而简单的活动中,我和大旺都得到了身心的宁静和笃定。
56岁生日
两天前,我的徒弟发信息说,周一我们相聚一下。彼时我不知其中缘由,直到徒弟说是专门要为师父过生日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想何德何能能拥有如此的拥戴,徒弟说,师父给予我们的,是眼界的升华,是道路的多选,是人生的改变,我才在懵懵懂懂中接受这份荣耀。
当日晚饭,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都即席高歌。我不懂歌,但是,秋天的旋律还是骤然响起:
秋夜静寂夜明朗
欢喜满怀无处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