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六月下旬去了它的故乡,一晃近五个月了。它不在跟前的这些日子,生活的确是简单和清净了许多:不必再经营它吃饭喝水,也不必一早一晚带着它出去溜达,家里、车上乃至身上再没有那些令人皱眉的狗毛。特别是新冠疫情卷土重来,全城静默闭户的时候,我甚至还暗自庆幸,幸亏大旺没在,要不还得跟上受这症呢。
然而大旺毕竟是这么一个大的活物,毕竟和大旺朝夕相处了两年多,说不想它那是假的。甚至有个夜里还梦到过它。梦里的大旺一言不发,心事重重,没有先前的欢实了。醒来后让人纠结了好久。好在不时可以通过微信看到大旺的视频和照片,看到它和小旺在一起时怡然自得的样子,算是聊以自慰吧。
等到我千里迢迢开车去接大旺的时候,它那早已麻木的神经仿佛瞬间被激灵了一下。大旺站立在送它的车后座,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到它的尾巴摇得震天响。打开车门,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了下来,直接朝我身上扑了过来,撞得我踉踉跄跄,险些跌倒。我们彼此确认过眼神之后,大旺顺势躺在我脚底下,迎接久违的抚摸和关爱。
其实我们每天都在卖力做事,貌似很用功,但这只是行为层面上的。从物理层面看,很多都是日复一日地在做一些无用功,于人于己都是内卷。而养了狗,你可以从它明亮的眸子和炽烈的情怀里面体会到你所付出的价值。
回来要居家隔离。好在我们住在院子里,大旺也算有个活动空间。回到阔别已久的院子,大旺兴奋极了,跳跃起来打开所有的房门,这儿闻闻,那儿瞅瞅,把散落在不同地方的玩具一件一件地叼起又放下,放下又叼起。
封闭的日子里因为有了大旺而被注入意义,大旺也因为久别重逢而神采飞扬。蓝天白云,阳光甚好,我找来一个皮球和大旺对踢起来。我一向对球类项目是一窍不通。记得在学校学三步跨栏时没到第二步就把篮球给弄丢了,至于足球、排球等至今也没搞明白其中的要领和规则。
然而大旺却有一种天生的球感。你将要发球时,它神情专注,精力集中,比赛场上的某些球员都还要拼。你稍微变换一下发球位置,大旺会立即根据角度的变化来调整自己接球的方向。毛孩子大旺这般聪明机敏,让我想起一个笑话来。
课堂上,有学生问,老师,你说为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呢?老师说,你丢一块骨头出去,你说狗是绕个圈去捡还是直接跑过去捡呢?学生回答说,当然是直接跑过去捡了。老师反问道,连狗都知道的问题你还要来问?
太太常说,这世上要是有狗大学的话,我们家大旺一定是个清华北大的料。家里几乎没有大旺的禁区。无论你设置什么样的障碍,都不妨碍大旺如过无人之境。高的、低的、远的、近的,大旺都能顺利抵达并如愿以偿。
大旺最多的玩具就是球了。现在玩的这个球是一家文具店的老板赠送的。刚拿到家里的时候,气还鼓鼓的。不知道是天长日久漏气了,还是大旺锋利的牙齿给磕破了。总之就这样一个破球,我和大旺玩得热火朝天。我这边球刚发过去,大旺那边已迅疾扑上去,用下巴把球稳住,然后抬起头来,用嘴巴和鼻子往前拱。球跑得快了,大旺又用前爪去摁去抓。鼻子推球,前爪控球,一天也没有训练过的大旺,整得像一个球星似的,硬是把瘪了气的皮球玩得风生水起。
家里还有好几个大旺的专属球,包括一个带响的铁球,那是大旺最初乐此不疲的玩具,曾经睡觉的时候都不离身。有几个球是大旺出去溜达的时候自己捡拾的。有的球成色尚好,大旺用鼻子拱回来后我们给洗刷洗刷,跟新的一样玩。
大旺喜欢球,也喜欢球类运动。好几次带它出去玩,看到有人打羽毛球时它就迈不开腿了,停下来站在一旁看人家打球。站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前爪直立着看。大旺看得专注,头也会随着羽毛球飞落的方向摆来摆去。看到羽毛球跌落到跟前了,就会奋不顾身地去抢球、咬球。好端端的一个球,瞬间被大旺撕咬得面目皆非,害得我们陪着笑脸去给人家说好话。
大旺心底无私,与人为善,所以在大旺去了它老家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巷里的小孩都要跑到家里问,大旺啥时候回来呢?只有心底澄澈的孩子,才会像大旺一样,心不设防,充满友爱。大旺从来没有扑过小孩,也不主动和人搭讪。从人们身边经过时,气宇轩昂,目不斜视,除非你唤它的名字。但是看到有小孩玩球的时候,大旺便挪不动脚了,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小孩手里的球,静等小孩玩球失手时,好扑过去抢球。
三伏天离开万荣,寒潮乍起回来,画风突变,大旺似乎猝不及防。但是大旺看到皮球时的眼神发亮,和迎接皮球踢过来时那熟稔的腿脚,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想必这就是发自心底的缘分和热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