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
九月十九
图|女儿回门宴
转眼到了我和老赵同志结婚33周年的纪念日。思前想后,就想学着年轻人的样子,给老赵同志送一束花。我是个典型的“花痴”,既没有去过花店,也不知道县城哪里有花店,好在微信里不知啥时候存了良人花艺的号,就把诉求说给了她。她说结婚纪念日还是送玫瑰好一些,我说那就玫瑰吧。说罢她呼啦啦发了一堆照片,我从中选了看上去鲜艳的蓬勃的大气的指给她,要求她做到“四好”:选好的花,装好的饰,写好的字,送好的人。
其实像玫瑰这样高雅的礼物,放在我们家还是蛮突兀的。因为要养大旺,我们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小院里。说是结合部,其实“乡”的气氛要更浓重一些。虽说不至于家徒四壁,但现代化的洋玩意儿是一样都没有。
五一给女儿办回门宴,许多熟人第一次来家里,看到客厅的墙上空空如也,问,怎么连个电视都不装?怎么连个字画都没有?我和老赵同志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我们住的简单,吃的也不复杂。笼个馍,调个凉菜或炒个热菜,烧一锅米汤,就是香香的一日三餐。小时候向往在街上吃饭,羡慕所谓的“下馆子”,现在年岁大了,反倒离不开老赵同志做的粗茶淡饭了。几天吃不上,肠胃里头还要抗议呢。
我们主张简单生活,不觉得身着珠光宝气就有多么耀眼,反而觉得是负担;也不觉得房间金碧辉煌就有多么舒适,反而觉得不自在。
图|喜迎孙女的到来
在网上查结婚33年是什么婚,法国人的说法叫斑岩婚。斑岩是以斑状结构为特征的火成岩的总称。用石头来形容33年的婚姻,其中的坚固和牢靠自然是应有之义。结婚33年的夫妻,一起经历过多少风雨,一起担当过多少事情,已经像刻写在石头上面的文字那样获得永恒了。
外人对我和老赵同志的婚姻常常以和谐来定义。其实夫妻生活中,矛盾是主基调,争吵是家常饭。就像勺子跟锅沿,虽然是配合关系,但是在一起磕碰的时候还是要更多一些。只不过做夫妻久了,慢慢接受了彼此的平凡,容得下对方的毛病了。比如说,大热天回到家里,如果我回来稍微早一些,自然就会打开空调或风扇,然后对着出风口,先把通身的暑气逼走再说。倘若这时老赵同志也进了门,一定会二话不说,先关掉空调和风扇。我若不满,她会板着脸说,我觉得凉。入冬后天气转冷,我想开电暖,她一定会说,还早,不冷。这种寒暑交替的季节,往往是我们夫妻关系最紧张最别扭的阶段。
所以年轻人找对象的时候,我常给他们建议说,门当户对自不必说,三观一致也不必说,温感也要大体一致。否则,因为温感而闹矛盾甚至闹离婚,那可就太不值当了。“温感”是我发明的词儿,指对温度变化的感觉和反应。
再比如说,下午我遛狗回来,发现家里漆黑一片,以为没人,其实老赵同志早已经回来了,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问她怎么不开灯,她说,不需要。因为开灯和不开灯,我们都吵得不能再吵了。晚上我喜欢打开所有的灯,亮亮堂堂的,她说需要开则开,不需要开则关。常常是我在前面开她在后面关,关了后还批评说,这个房间里没人,你开了灯给谁看?
图|老赵在高扎上下苹果
吵归吵,闹归闹,日子依旧不紧不慢一步一挪地过着。周末我要回老家,老赵同志问干什么,我说去帮助老妈下果子,她反问说,你下得了吗?等会儿我办完事咱们一块儿回去。
到了果树地里,老赵同志吩咐我下低处,她则选择上高扎下高处。高扎是一种可以支撑的便携式梯子。自打结婚以来就是这样,老赵同志主打的就是急难险重。割麦,刷墙,劈柴,修家具,挂遮阳网……不一而足。趁老赵同志休息的空儿,我上了高扎,想替她减轻点儿负担,结果腾挪转换之间,一失足从一米多高的高扎上跌落下来。我坐在地上哎唷哎唷喊疼,老赵同志轻蔑地说,谁要你不听话,还不知道个人痴达?回到县城,老赵同志买了一盒跌打丸摔在我面前:一天三次,每次三片!
朋友圈说,真正的婚姻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很爱他,有时候,真想一枪崩了他。大多数时候,你在买枪的路上碰到了他爱吃的菜,买了菜却忘记了买枪。然后过了几天,一想,不行,还得买枪……
图|和老赵在颐和园
孩子们都在外面工作,茶余饭后,经常是我和老赵同志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四目相对,半天无语。狗狗大旺趴在一旁,眯着眼睛晒太阳。钱钟书先生说:“结婚不需要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了。”这句话,直接道出了婚姻的本质。
农历九月十九结婚是会给人看日子的老爸亲自择定的。老爸说,不要太热的天儿,也不要太冷的天儿,合合适适就行了。不知道老爸说的是天气的合合适适,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合合适适?或许,二者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