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维艰 又是自我修复的一天
教育
情感
2024-10-09 14:09
北京
吃完晚饭,小黑在餐桌上问老黑数学题,频频做出醍醐灌顶的样子,崇拜的小眼神射向老黑,快要把他融化。改完错题,还要刷题,纯自发性的。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智商并没有拖后腿,一代更比一代强。谁成想,越做越精神。等到准备睡下的时候,毫无困意。敏捷多变的反应,晶莹剔透的感情,全靠充沛的大脑支撑。要不然,北京一所普通初中的学习压力,都能把人卷到麻木。12岁的小孩,6点起床,在学校里一节一节地上课,晚上6点多到家,整整12个小时。回家路上天都黑了。就算她10点半能睡着,每天也只有不到8小时的睡眠而已。更何况...这回还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着手机里的催眠曲,嘴巴里数着羊。就好像一个人迫不及待要跌入沉重的睡眠,腰上却被拴了个绳子,死活不让我跳下去。要不然,就是在我的手快要碰到底的时候,突然把我拉上岸,被迫重新支棱起来。平时3秒就能入睡的老黑也睡不着了,黑暗中靠在床头刷手机,还特意调暗了光。朦朦胧胧,像心事重重的山顶洞人。凌晨1点,我听到她起来了,去淋浴,劈里啪啦,夜里听到的任何声音都比平时放大了10倍。洗完就来敲我们的门,打开一看,她肿着桃子似的眼睛,披头散发,“妈妈,我还是睡不着啊!”嘈杂,凌乱,疲惫,问题是,我像个废物似的毫无办法...半夜总感觉有人影在晃,还以为进贼了。原来老黑4点多就起了,要赶飞机去云南出差,但又怕开了灯打扰我。人到中年,需要互相扶持了,才突然发现,他倒也是个体贴的人啊!只是这么暗,又这么困,不知道住进了云南的酒店,会不会突然发现少拿了一只袜子或者带错了笔记本电脑?我想和他说,“开灯吧!”可我竟不知道我是真的说了,还是在梦里说了。小黑因为缺觉,醒了接着又哭又嚷,好像在唱一出隔夜的戏。坐马桶上,还便秘了,怎么使劲都没用,导致迟到,而且当天还有考试...天旋地转,烦躁不堪,小黑上学去好久我都没缓过劲儿来,乐观的情绪全线崩塌。每天像上满了发条似的忙来忙去,却没有任何成效,到处都是一团糟。感觉自己像个筛子,全身是孔,元气一点点漏出,渐渐地,快被消耗没了。工作日,北京的公交车,除了早晚高峰,是老年人的天下。上午10点30,满车的人。拖着小拉车的,斜跨着小包的,拎着帆布袋的...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怕冷,全都穿得多。对比之下,胳膊上光秃秃的我,好像和她们不是同一季节。一位穿枣红色外套的大妈上了车,站在我旁边,我赶紧让座,她却把我按下,“你这个单人座太高,在台子上,还面朝后,我站着没事,要是爬上去,就有事了。”于是我又坐下,坐得斜不楞枪,极其尴尬。那晃动在我眼前的满头银发,像一根根针似的刺痛着我。责怪我,不该坐在那里。不过,很快,我发现她们身上有股精气神儿,远非像外表这般脆弱不堪。在这里,竟和地铁大不一样。好像人和人的隔阂变淡了,距离拉短了,戾气减少了,空气中回荡的暖流却增多了。比如,她们非常热情。有谁问路,如果司机不知道的话,肯定有别的乘客搭话。我就看到了这样一位,她拽着装满了蔬菜的拉车,千辛万苦从远处站着的位置,挤了过来,站在问路大妈的旁边,详细地比划着下车后的行走路线,“就是我下车的那站!旁边有个银行,沿着银行前的人行道往里走...”说着说着,竟然嫌面对面的比划都不能表达清楚,于是,3句话,说成了30句,300句。好想递给她纸和笔,如果她有了这两样,以她当下的兴致,足以把一幅潦草的简笔画,打造得像千里江山图一样细致耐心。最终的结果是,不久之前还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一起下车了,像相识多年的老姐妹似的。虽然比她们年轻,却显得更加衰老。总在下意识地约束着什么,回避着什么,叹息着什么。果然,忙碌和压力,不但会限制人的感官,还会把人放在火山口上,备受折磨。而“闲”,却能使一个人,活得更像一个人。就像梁实秋说的,“手脚相当闲,头脑才能相应地忙起来。人类最高理想应该是人人能有闲暇,于必须的工作之余还能有闲暇去做人,有闲暇去做人的工作,去享受人的生活。”惭愧啊惭愧,活了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可这种日子,谁又不想呢?只是不知道家庭妇女这个岗位有没有期限,什么时候可以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