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闪亮的日子,在明白和糊涂之间
教育
情感
2024-09-22 16:04
北京
好多年间,我都尝试着让自己变成一个明白、果敢的人,结果都是白费劲。但从雍和宫站A口出来,途经的那条河,我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河;再往前走十几米,右边的岔路口,有个闹中取静的小公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公园;直到进了地坛的大门,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是它东南西北中的哪个大门。一是不知道对方说话是否啰嗦,如果上来就劈头盖脸叨叨一通,我肯定记不住。问半天,还不如不问。记得有一次,有位大妈给我指路,“唉呀,那不就是在相亲角吗?就在我常吃的饭馆门口,我们老姐妹每天都在那吃早饭,理发店出来就是...”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谁要去相亲了?哪家饭馆?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理发店?”二是担心对方把我当成拦路推销的。尽管我每次都像个贼似的东张西望一番,深吸气,让自己笑得像花儿一般灿烂,才优雅地走上前去。折腾半天,笑脸也不一定换回热情,可能是冰山似的冷漠,或是充满敌意的防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习惯于只要能闭嘴,就绝不张嘴。不过这毛病倒不致命。陌生人,就算她把我看成精神病又怎样呢?三是担心对方说话短而快,而且含有方向名词,这样的人以男性居多。每逢人家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密集地向我扫射,“你朝南走50米,然后向东走两分钟,见到喷泉,再向北...”我就装成智力高深且心领神会的样子,微笑着点头,“原来这样!多谢!”地坛书市,去年来过,今年又来,不同的是,这次没带推车。我喜欢伸着脖子,闻着墨香,在书架前浏览的那种感觉。指尖划过,有种时空平移、万物丰盈的满足感。垫着脚选,蹲着选,被人碰撞,被人踢倒,汗流浃背,巴掌大的摊位我能逛半小时。遗憾的是,这书市太大,根本就逛不完。人行道上,七拐八拐,全都是人工搭建的棚子,一个个像小窝似的,不同的出版社有不同的风格。有的书是塑封完好的新版,色泽光润,明艳照人,傲然挺立在最显眼的推荐区;一部分,破衣烂衫,被随意堆放,好似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听天由命。一部分,遇到了珍惜自己的主人,老而康健。每一本,不管大小,身上全都裹着薄薄的塑料膜,密密匝匝靠在一起,就像爱干净的老百姓身居陋室,朴实得体。书市上方,百年老树,盘根错节,像伞一样支撑在上空,看着渺小的人类,一波波在它脚下流动;鸽子,穿着肃穆的黑衣裳,在我前面旁若无人地走着,好像在嘲笑我永远追不上它似的;古建筑,暖红暖红的,像团不会熄灭的火。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和一个失魂落魄坐着轮椅的人,有过时空的对话?远处,还有两个人因为讨价还价起了争执,涨得脸红脖子粗,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想起了白居易的几句诗,“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人,总在自己认为重要的事上纠结,而其实呢,并没什么值得计较。就连自己的整个一生,和宏观的宇宙星河比起来,都像电石火花般仓促短暂。宁静,喧闹,深刻,浅薄,沉醉,忧伤...各种情绪在此刻交融。一切皆延续自昨天,一切又非昨天。看着周边的一切都觉得是带着滤镜,只有烫手的煎饼是真实的。这煎饼真好吃,够大,够脆。吃到嘴里,面皮、鸡蛋、薄脆、葱、香菜、和咸菜,产生了奇妙的味觉组合,面粉和鸡蛋,不易察觉的幽绵的味道,是灵魂。嚼过之后,齿颊留香;薄脆,是筋骨,吃到嘴里,嘎嘣嘎嘣的,没有什么比声音更能体现吃得过瘾了;香菜和葱的加入,生动,亲切,带来了家常的气息,像妈妈做的饭菜;而萝卜丁小咸菜,又填补了口味保守的不足。有点辣,有点甜,瞬间让煎饼有了张力,回味悠长。鼓起勇气,去问卖煎饼的小哥。他热心地给我指引,甚至丢下生意,站起身走到了路边,右手指着远处,“你看那两个摊位之间的过道了吗?从那里穿过一条小路,就到大门口了,是离地铁最近的大门。”语调柔和,不快不慢,抱朴含真。不但说明白了怎么走,还是最优路线。忽然让我觉得,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市,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连所思所想都如浮雕般明朗。可能,人之所以有时候不够从容,大概率是对环境的不自信。下意识地害怕自己像支随意发出的箭一样没有着落,而对周围持紧张、怀疑、和逃离的态度吧?与其说是被动,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正是因为姿态放低,从不奢望,反而会收到超乎预期的惊喜。又因为惊喜而感动,而更加珍惜...这世界上本没有优质的性格,也没有劣质的性格。叽叽喳喳、自以为是的人多了,才有了各种各样毫无必要的划分。明白也好,糊涂也罢,是不同人群本性的延伸,没有好坏,无关对错。找到最自如舒适的状态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