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中年人的伸缩能力
教育
情感
2024-11-04 13:23
北京
拿上手机,跌跌撞撞去了卫生间,额头冒汗,心跳加快,恶心反胃。比当年生孩子还疼。生孩子因为宫锁,是阵发性的。而现在,是一直疼,没一点缓冲,连话都说不出。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夜间,那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时间也被调慢了无数倍。我在一个破旧的操场上蹬自行车,动不动就有小石子被车轮碾飞。因为腿短,就把腿伸到车大梁下,歪歪扭扭侧着身骑,怪异极了。可我当时觉得多么威风!好似骑着凤凰似的就要一飞冲天。我还记得我经常在饭点跑出去玩,手里拿着一张对折的大饼,饼里卷的不是嘎嘎酥脆裹着面粉的炸鱼,就是金黄的摊鸡蛋,亮闪闪泛着油光。我妈一叫我,我就赶紧跑回去添菜,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那时候,生活就是跳动的烛火,永远热情,有光。人到中年,却突然发现自己好脆弱,生命力竟然仅靠灯油里那么细的一根灯芯维持着。且不说它的长度本就有限,再加上大风,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某某某欠我的钱还没还,数目不小;换房子的愿望还没实现,现在住的多么不隔音啊,连邻居的呼噜我都听得到,像遥远的电锯声;惦记了好久的,英国的斯特拉福,还没去过,那是莎士比亚出生的地方...我以前怎么那么傻,大好的时光纠结这些?都统统给我滚蛋吧!老娘只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一切!30分钟过去了,疼痛还在,只是不再剧烈,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一切正在朝好的方面转换。虚惊一场,原来就是拉肚子。天杀的,我究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把我折腾成这样!5点30,我已经出现在厨房。虽然,还没有日出,我却感觉到,有股新生的热情正在冲破胸膛,比太阳的能量还要强烈。霞光初照,热气腾腾。我把手在围裙上一擦,像饭店老板娘似的中气十足地吆喝,“都是好吃的!鸡汤煮面,茴香鸡蛋,还有鲜榨玉米汁!”无论逼真度,幽默,创意,色彩,线条...任选其一,都是能击中我的点,莫名激动。年轻时特别注重实用,现在开始愉悦精神。不停地逛逛买买,用老黑的话说,全都是不能当饭吃的东西。以前,完全不懂;现在,还是不懂。但我总感觉有种微妙的东西,能把懂和不懂,连通起来。艺术,和文学一样,不都来源于生活吗?既然人人都在生活,必然人人都可欣赏艺术。我就是这样,两脚劈开成A字形,眯着眼,像个懂行的人一样,站在中国美术馆的作品前琢磨。俩钟头过去了,一间都没逛完,挪不动腿。可我觉得这样挺好。与其匆匆忙忙,走马观花30分钟看完上千个,不如心无旁骛地就看几个。偶尔,听到别人说话,“你快来看!这幅作品的层次超好!”我也会心痒,“这是美术专业的人吧?要不要过去蹭听?”但通常,总会有另一个声音把我劝退,“不要被影响,就按自己的理解来。”而我那点不入流的见解和联想,居然也时常把自己打动。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可观看的人,并不是立在岸上,也不是登高望远,而是人和波浪合二为一。臂膀浑厚,宽阔无比,一手握剑,一手持笔。剑器稳操身后,笔尖纤毫不乱,在惊涛骇浪中谱写诗篇。妙啊!还有什么比这种表现手法,更能体现威武雄壮,磅礴大气的呢?起伏,得失,生病,离合,人这一生,谁不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坎儿呢?我这个人,40多岁了,还没有进化完全,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情感特征,这一点我丝毫都不隐瞒。在餐厅哭过,咖啡店哭过,火车上哭过,地铁上也哭过...我还记得陌生人投给我的好奇又关切的眼神。在非公开场合,就更加原形毕露。成年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社会化特征消失殆尽。只要想哭,我嘴巴一咧眼睛一闭就哼哼唧唧地哭开了。像3岁小孩没有要到糖,毫无保留地发作。很多年我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我哭的时候,正好一抬头看到了镜子。突然,我就忘记为什么伤心了,转而开始纳闷,“里头那个人怎么那么好笑啊!”强行打住,用纸巾把鼻涕眼泪抹干,把所有让情绪外泄的感官通道堵塞。因为气息尚不平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翕动着鼻翼。越看越不喜欢镜子里那个憋屈的自己,不过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实在装不下去。于是,再一次,视线渐渐模糊,眼底的泪水像涨潮一样从白眼球,涨到黑眼球,涨到瞳孔,直到我什么都看不到,一眨眼,它们像弹珠似的纷纷滚落。与此同时,声音也冲出了嗓门,“哇”的一声,可能我刚出生的时候,喊得都没有那么用力。我觉得我的脊梁又硬起来了,我的眼神也凌厉起来了。像个饱受摧残之后,复仇心雄起的人。为什么都这个年纪了,还能保留一点率真,或者说是幼稚,可能就是得益于我的这个毛病,爱哭。因为敏感,大小烦恼,都会在经过我的大脑时给到我足够的刺激。但这些刺激,很快就被泪水冲刷出去了,不至于留在体内让我中毒。哭,是保护自己的工具,不是脆弱。真的,谁说我脆弱我和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