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曹虎 :养女(3)

文摘   文化   2024-11-08 17:54   河南  

作家走笔•文学芳草地心灵的驿站

Writers in Central Plains


养  女(3)

文/曹虎

一直向东走,向东是东乡,是他们的故土,几年了,故乡什么样,亲人都还在吗?

一天的奔波,已是傍晚时分,已经远远离开了张沟。蓝英回望着张沟的方向。儿子不见了娘,会是怎样撕心裂肺地哭。儿子哟,蓝英的心钝钝地疼,眼睛不知潮了几次。她愤恨公公的狼心狗肺,骂一声无情的丈夫甩手西去。可愤恨怪责有什么用,路还得坚强走下去。

娘,咱们要去哪儿?

三岁的草儿稚嫩地问。她不明白娘和二外婆为啥急匆匆赶这么远的路,她不明白为啥没有带哥哥一起出来。

蓝英和二婶轮换抱着草儿。草儿心疼娘,她总要挣扎着自己下地走一会儿。

草儿,咱们走个亲戚,路远些。

该怎样对孩子说呢,蓝英望着草儿清澈的眼睛,心中一阵苦涩。

仲春时节,天气还有些薄凉,但酷寒的冬季已经过去,生机勃勃的春天来临了。小草儿萌出牙尖尖,柳树的柔枝泛起蒙蒙绿意。这么美好的季节蓝英几人却无所适从,茫然奔命。太阳已经落下,一抹晚霞血淋淋地鲜艳,快要黑了。

今晚咋办?蓝英有点绝望。

蓝英,你看,那里有条河!

二婶突然惊叫起来,她指着前面。前方有条大河沟,走近去,看到清凌凌的河水哗啦啦地流,一座老石桥横在眼前,几棵光秃秃的大杨树突兀在石桥边。

这石桥我有印象,这里是我大姨家的村子,这河叫小西河,我想起来了,小时跟着娘来过这里,别的记不清了,这石桥还有印象,还有这个村子好像叫铁匠营,都是打铁的。

赶一天的路,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困累饥乏,急需要歇息,二婶的话让蓝英燃起希望。

走过石桥不足一里地来到一个村子,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要打听人倒也不难。不过二婶已是五十开外的老人,她的大姨在不在人世难说。

村西有一户人家,三间瓦房,两间茅草厢房,用泥土夯成的院墙没有院门,敞哈着,一个老汉蹲在土墙外的石墩上,擎着长长烟杆吧嗒吧嗒吞着云烟。

大哥,你知道丁萍是哪家?二婶走近老汉问。

你说谁?你打听丁萍!你是谁?老汉没有起身,扬着头奇怪地问。

哦,我是她外甥女,过来找她。

你是?

我叫文琼。

老汉这么刨根问底,二婶隐隐有种感觉,这次问对了人。

文琼,文琼……

老汉盯着二婶使劲思索,这个名字隐隐有点印象,可又缥缈着无踪可寻。

文琼,文琼……琼女,你是琼女!

老汉嘟囔着突然跳下石墩,惊喜着。

你是表哥,——振——发?

二婶半信半疑地试探。

我是振发。老汉重重地点下头。

啊,振发哥!

小时候,二婶记得大姨家很远,只随母亲去过一次,那次住了十多天,每天跟在表哥屁股后面看他到河里摸鱼。

两老表相见不胜感慨,大姨已下世多年,振发表哥耕种几亩薄地,农闲时靠打铁挣些碎银,倒可勉强度日。二婶也讲了她的坎坷遭遇。

听着琼女的遭难,振发嘘嘘不已,想不到表妹经受了如此磨难。不过想想也释然,兵荒马乱的年月,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

安顿下表妹几人,振发看着蓝英带着女儿一脸凄惶,知道这女人不容易,一个女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怎能活下去?他想到本家侄子三十岁,妻子前年亡故,倒可以牵线介绍。

振发说与二婶,二婶也觉得可行,她给蓝英说了情况。

蓝英本不愿意再婚,二贤在心中占位太重,她心思还转不过来。二婶婉言相劝,如今这番光景如水中浮萍,能找个好人家是最好的,安定下来,对孩子也好。蓝英心中挣扎半天终于低眉应允。

见过人,这男人相貌堂堂,大个头,蓝英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生活所迫,只好这样了。

福庆乍一见到蓝英,眼前一亮,这女人好漂亮。刚开始听到振发叔说给他介绍一门亲,女方还带着个女娃,福庆甩头拒绝,妻子去世快一年了,他还忘不了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低眉传情三年的妻子,想起前妻,心中还很难受。振发叔说好歹见一面,不如意就算了,指不定还能相中呢。福庆心中疙疙瘩瘩来到振发叔家。

眼前这女子二十多岁,白净爽利,只是眉头微蹙,缠绕着淡淡哀愁,这丝愁意直击得福庆心悸,蓦然间一股冲动的爱抚从心头升起,可怜的女人,他腾起强烈的保护欲念。

两厢情愿,没有过多的繁缛礼节,福庆和蓝英结合了。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男人是冲动型动物,女人是感性动物。福庆很快淡忘了前妻,对蓝英火热黏糊起来,他没事就黏在家中,看着妻子,爱恋不够。蓝英对福庆没有多少感觉,不温不火,她心中还装着二贤,还牵挂着儿子,夜深人静,望着身边呼呼大睡的福庆,常常暗暗叹气。

1949年,宛西解放,打土豪分田地,福庆只有几亩薄田,不在被批斗打倒之列,他家的一座祖屋还由他们居住,生活平平稳稳迈入新社会。

新社会,新气象,家家户户过节似的喜庆。

草儿四岁了,红头绳扎着羊角辫,蹦蹦跳跳走进院门。

娘,我饿了,想吃馍馍。

看见草儿,蓝英脸上不由浮出笑意。蓝英爱草儿,十分地宠溺,她是把对儿子的那份思念都倾注在草儿身上。丈夫福庆是个老实人,一门心思地做农活,一门心思地爱恋她,对草儿一点没有嫌弃,亲女儿一般待着草儿。有个这样的家,她知足了。

丫头,去哪疯了,看看衣服脏成啥样了!

蓝英嗔怪拍打着女儿身上的灰尘。

蓝英从厨房的篮子里取出一块馍馍递给草儿。

拿去吃吧。

娘,我去玩了。

接过馍馍草儿又一溜烟地跑出去。

这丫头。蓝英摇摇头。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抚着肚子。蓝英的腹部明显隆起,她怀孕五个月了。

那家伙每晚附在肚子上念叨着要个儿子。不知道会生个啥,但依她的经验,曾经生过儿子,这次恐怕也会是儿子。

她又想起草儿,蓝英笑笑,这丫头除了饿了回家,其他时间就不入屋,与村里几个孩子疯在一起。

别看草儿不是她亲生,外人第一眼看去都说草儿像她。草儿的白皙,草儿的重眼双皮与蓝英不出二色,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小嘴唇,简直就是蓝英小时候的翻版。有这样一个小宝贝跟在身边,蓝英的心妥帖得很。

咦,草儿呢?

福庆从地里回来没见到草儿,张口就问。

已是正午,太阳火刚刚地,炙烤得树叶子都耷拉着。

我去找找。

福庆洗把脸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出门去寻。

不用找了,玩饿了自己会回来。

蓝英在灶火往灶膛添柴,一边冲着福庆说。

叔、叔——婶、婶——蓝英话刚落,一阵带着哭腔的女孩声音传来。蓝英急忙走出灶屋,看到经常与草儿在一起的女孩小雯向她家奔来。

闺女,咋啦?

福庆大声问。他有一丝不好的感觉,草儿和小雯经常形影不离,咋会小雯一人跑回来了?

小草——被抱——抱走了——小雯气喘吁吁,小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在哪?

河——边。

福庆扭身向河边跑去。他追到桥头,没见到一个人影,草儿一定被那人抱过桥跑去了。福庆没有犹豫,甩腿向前猛追。拐了一个弯,远远看见有个男人抱着孩子在跑。

站住!哪里跑!福庆大喊。

前面男子看到有人追来,不得已放下孩子,死命逃去。

福庆追到草儿身边,看到孩子木呆呆的,他本想追上那歹人,拳打脚踢将其撕碎,看到草儿受到极度惊吓的样子,忍不住蹲下身抱起草儿。

草儿,草儿……蓝英大喊着跑来。蓝英认为一定是张沟那家打听到她的住处来把草儿抢走了,她的心颤抖着,如果草儿丢了,她也不活了。

把草儿抱回家,慢慢地她才从惊吓中恢复,哇地哭出声来。

听草儿说,她和小雯在河边玩沙子,有个人跑过来逗他们玩,并拿出糖果,哄着草儿跟他走,草儿不从,他竟抱起草儿就跑。可能他看到这丫头玲珑可爱,想顺手掠走。

听到不存在张沟那家的事,蓝英心中稍稍安定。

受这番惊吓,草儿夜里总是惊厥,睡得好好的突然浑身一抖惊醒。二婶说是有鬼怪缠身,需要老古法驱除。二婶教给蓝英做法。夜深人静时,蓝英用一小碗盛满玉米面,用红布敷盖在碗口包裹严实,然后把碗悬起倒放,攥起碗底红布,在草儿身上旋转,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大王大王快快走,去找猫找狗找牛找马,别来找我家小草草……念叨四五遍后,把小碗放正,揭开红布,发现碗中玉米面出现个窝窝,再添平,接着重复以上动作,直至碗中玉米面窝窝消失,说明已经把小鬼驱走了。

如此这般接连三晚,草儿竟然奇迹般地睡安稳了。

长大后,这些事草儿全然记得,她印象中在河边被那男人抱走,任她挣扎,直至精疲力尽都无法挣脱,那次真吓到她了,以致长大,到河边都还惊惧。娘的做法她也隐隐有些印象,她并没有熟睡,似睡半睡间朦胧中知道娘拿个小碗在她身上晃。

(待续)




作者简介

ZUOZHE   JIANJIE

曹虎,河南南阳人,南阳市作协会员,河南省小说研究会会员。作品见诸文学期刊、报纸副刊、网络媒体等。相信有梦才有远方。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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