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rs in Central Plains
文/孟凡勇
记忆中的初中四班同学有56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班长。
刚开学,与班主任见面前的同学乱成了一锅粥,教室似乎要“开锅”。乱了半晌,班主任出现了,问:“谁干过班长?”
辰光举手,说他干过6年班长,有点经验。
班主任点头,班长上任,连任近三年。
班长像一个斗士。他跟自己斗,看到他感兴趣的事物就想学,舞蹈、书法、篮球、写作,他全部感兴趣,再加上他开朗活泼的性格和频繁的“出场率”,很多女孩子暗暗关注他、议论他,俨然一派追星景象。这么说有些夸张,但事实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班长每天都收到各个年级的女孩们托人捎到我们班的匿名信。我常做那些女孩们的信使。班长不让我接信,另一头却用各种好处哄我递信,我常犯难!吃人嘴短嘛!后来,班长找了个鞋盒,嘱咐说如果再有信,就扔进鞋盒,不必跟他报告。那个鞋盒,存放着女孩子的小心思,存放着她们的青春时光。
没过多久,鞋盒满了。
科比•布莱恩特有句话:“有多少人爱我,就有多少人恨我。”班长被人爱着,也被一些人暗暗恨着。个别男生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在周五放学的时候“教训”班长,让他“放老实点”“少露点脸”,如果他敢告诉老师,那就再“教训”他一次,直到他老实为止。我所处的学校常有校园暴力,老师发现的时候往往是事发之后,学生已经打完架了,家长们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互相打嘴仗,闹得整栋楼不得安宁,学生私下里各自议论,受欺负的同学自尊心受挫,大多转学或者退学。
班长不怕,照常上下学,听到几句约架的“通知”也全然不理,一副“管你是谁,一边玩去”的态度。时间一长,要教训他的人没了动静,光暗暗咬牙根,他们像高音喇叭,光动静大,断了电就没了声。不过,班长还是有所防范,他开始调整自己的上下学时间,晚自习结束后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也许是料定了大部分学生没有耐心的缘故吧。
班长的个人安全问题解决了,可麻烦却没少。
班里的团支书报告班主任,说她负责收的考试资料费不见了。班主任第一时间展开调查,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有线索,再加上教学楼正在翻修,所有监控设备都停止了运行。无奈,班主任采取了老办法——挨个问话。
问到辰光时,班主任直接问道:“你昨晚上最后一个走的?”
“我每晚都最后走。”辰光答得坦荡利索。
“先回去吧。”班主任没再问下一个问题。大部分学生都认为班长的嫌疑比较大,即使他们觉得班长不是那种人,可是有句俗语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偷偷告诉班长,班主任问我谁可能是作案人时,我张口就说不可能是班长。谁知班长一听竟然笑了,他说:“同桌你真傻,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人会怀疑我,你这样说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你应该再去解释啊!”我急切地说。
班长抖抖肩:“清者自清呗。清水池塘最怕搅和,越搅越混。”
不知不觉,两周过去了,大家又交了一次钱。钱财失窃事件仍旧没有结果,班主任时常把目光往辰光身上落,偶尔还会在晚自习放学时站在楼道一角,直到看见辰光最后一个离开。我经常听见班里的男生私下议论,说班长是小偷,表里不一,长得再好看也是个贼。我偶尔站出来反驳他们,不许他们背后嚼舌根,可他们不听,还有人警告我少做出头鸟,不然就让我尝尝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打在我心口的滋味。说实话,我怕。我在班里不常与人交流,班主任说我是个“闷葫芦”,不摔打几下不出声。
那时候的初中生好奇心重,但凡一点话题都能传得全校皆知,而且根本找不出始作俑者。短短两周,从班长收到的信件数量明显见少就能发现,“贼是辰光”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大有蔓延全校的势头,只有少数女生和我始终相信班长是清白的。
班长无暇顾及流言,更没心思作出澄清——他受伤了。
班长近来总腿疼,膝盖下方的小疙瘩越来越突出,疼得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上课。去医院拍了片才得知,那个小疙瘩叫“胫骨前结节软骨”,它固定着一根强健的韧带,如果没了它,膝关节将无法弯曲。医生说班长的前结节软骨底部撕裂了,原因是他正在长身高,那一小块软骨跟不上韧带的生长速度,在班长走路弯腿的过程中受到了韧带的过度牵拉,最终被硬生生撕裂。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很常见,只要保证充足的营养供应就可自愈,如果疼痛感非常强烈,可服用少量止疼药物来缓解。
班长把医院的单子拿给我看,上面印有他的腿部X光影像。一道裂缝清晰可见。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腿,好像我也跟着疼。
班长口头上说不在乎这点小伤小痛,可他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上课时不时揉腿,下了课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班里有人聚在一起议论,说班长受伤是有缘故的,他之前偷了钱,被人报复了,差点打折他的右腿——至于谁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我们无从得知,更不知道是谁报复的。
“你们够了没有!”我站起来朝大家吼,胸中一股怒气逼得我脸庞发热,“班长怎么惹你们了?为什么污蔑他!?”
班里一片安静。几秒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班主任站在了后门口,并不是我的气势镇住了他们。
我被罚了站,45分钟,可我不后悔。班长又说我傻,我哭了,我说:“我虽然笨,可我知道班长是好人啊。”班长拍拍我,只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自从班长一瘸一拐地出入校园,他的鞋盒子便入了垃圾桶,再无女生给他写信。我不止一次地劝班长跟大家解释清楚,让大家知道他是清白的,可他总说:“如果解释有用他会去解释,可这就像木板钉钉子,拔了钉子留个洞,不痛也难受。”
正说间,班主任急匆匆赶到教室,在黑板上写下了“4月20号”,然后捏着粉笔说:“距离体育中考还有一个月零十一天,大家从明天早上开始跑操,上午课间和下午课间也全部跑操,每次不少于1500米。”班主任通知完,正欲走时又对班长说,“你就别跑了,你爸打电话说你的腿有伤。”
“老师,跑操可以不参加,体育中考我要参加。”班长说。
“你怎么跑?”班主任的语气很奇怪。我很难去定义他那种语气的含义,他说完就走,气势与他平时发号施令时一样,说一不二。
班里安静了很久,那些平时爱说话的同学偷瞄了班长很多次。
“你真要参加?能行吗?”我不放心地问,谁知我一说话,全班的动静就开始响了,我成了带头说话的那个人。
班长小声说:“没事!医生说了,就是疼点,那是块骨头,硬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坏。”
我欣赏班长的坚强乐观态度,但又为他担忧,自从班主任和大家怀疑他是小偷后,对他的态度变化很大,仿佛是一边观察一边等班长去认错,班长越是沉默,班主任的态度越是冷淡。
3月下旬下起了雪。老师说这种天气很正常,今年气温低,下雪也是理所当然的,早上的跑操暂时取消。
辰光的伤势刚有好转,厄运再次找上了他。清晨时分雾气重,路面结了一层冰,走在上面犹如在旱冰场滑旱冰,生手难免摔倒。辰光骑自行车上学,半路上被从雾中忽然拱出来的卡车顶翻。当时,那辆卡车正在倒车,没有打灯鸣笛。辰光睁开眼时,不见了卡车,只有自行车倒在他身边。他感到半边脸没了知觉,拿手一摸才知道已满脸是血。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腿无法弯曲,左腿同样的位置也受了伤,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雪上加霜,他慌了。
全班只有班长没到教室,班主任站在门口静静等候,这一等就等到早自习结束。中午,班长到了教室,青紫色布满了右脸,眼睑下方还有一道带着血痂的伤疤。再看他的右眼,白眼珠是红色的,眼角膜受伤。班长进教室的步伐非常奇怪,他似乎不知道该瘸哪条腿,就像一个不倒翁长了腿一样一左一右地往前挪。
“咕咚!”班长往座位上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坐到座位上时,他尽量让自己的腿伸直不动。
“这么严重就别来了,养好再来嘛,你学习好,歇个一两周不耽误。”我劝说班长,可他没给我回应。他的眼睛没了光芒,好像他在进入学校前就清楚所有人都会看他,他刻意躲避与任何人对视。
下午,班长吃了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说完还嘲笑自己点背,上午去医院拍片检查的时候被医生批评了一顿,说那块软骨已经裂成了四块,还留了个小小的洞。他这一撞不仅加重了右腿伤势,还把左腿的软骨也撕裂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是这样了吧。
班长说他没必要躺在家里,只要上下学有他爸接送,他就可以对付着上课。如果坚持不了,那就听医生的,打上石膏静养。
班长受伤不到两天,整个初三年级的人都知道了他的伤事,每到下课就有几个学生跑到班级门口看班长几眼,一副没见过别人脸肿的好奇样子,班长就像动物园的猴子,任人观看,他的伤势真的成了“伤”事了,尤其是有人低声说他是“丑八怪”的时候。班长起初还刻意躲避,时间一长便释然了,谁爱看就看吧。
很快,关于班长受伤的各种猜测随之而起。有同学说,前几日有几个男生商量着再教训辰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还特地联系了已经毕业的学长一起动手,所以,辰光一定是在路上被堵,挨了打。在众多议论中,这个猜测最被人接受,加之辰光越来越寡言少语,被打的传言渐渐传到了低年级的学生群体中。
黄昏时分,班长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班长,吃点东西吧。”我给他一个面包。
班长竟抱住我哭了起来,他哭到发抖却始终不出声。我只能默默扶住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能为他做的事非常有限,班长能为自己做的更有限——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说破天又有什么用呢?与谁都无关,痛苦是他的,泪水也是他的。
“也许我该听话,打石膏。”班长说着,在本子上胡乱写写画画。“可是医生又说不打石膏也可以,只是裂了,没有错位,年轻人长得快,恢复得也快。”
“别纠结了,打石膏吧。”我说。
这时,班主任进了教室,在黑板上写下数字“20”,说:“还有20天就是体育中考了,大家多多锻炼,准备考试。个别体质弱的,就去医院开一个医疗证明。”
班主任提高了嗓门说:“辰光去开个证明吧,不然一分也没有。”
辰光站起来说:“我要参加。”
“你怎么参加?”
“我要和大家一样。”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这就挺好!坐下!”班主任有些不悦,从初一开学至今,我们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学生敢逆着班主任的意思行事,班主任的旋风腿展示过很多次,多个同学领教过。“你自己决定吧。”班主任瞥了辰光一眼,目光落在他的右脸上。班长右脸的肿胀已经消失,伤疤也脱落了,只剩下右眼仍是红色的,乍一看有些骇人。
这时,有学生开门说:“班长开会。”
班长刚要起身,班主任立刻指着团支书厉声说:“班长是她!去,开会去!”
团支书吃了一惊,愣了几秒后回头看看辰光,又看看班主任。
“愣什么?开会去!”班主任厉声说。
辰光站着,微微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缕微笑正好被班主任捕捉到,又说:“你就站着吧,去后边站着。”
辰光在教室的最后边站了一整晚,走时对我说:“我不打石膏了。”
那一晚,全班人都没有随便说话,常有人回头看辰光一眼,眼神也与以往不同。
白天上课时,任课老师站上讲台喊“上课”,辰光本能地喊了“起立”,全班人一边起立一边回头看他,脸上多是惊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习惯所致。”辰光赶紧向大家道歉。他道歉的那一刻,大家忘了喊“老师好”,任课老师也只叹口气,劝辰光慢慢适应。
虽然辰光不再是班长,但有些同学遇到问题后还是在第一时间找他,喊的还是“班长”,喊完了,彼此尴尬几秒,笑笑不说话。大家习惯喊他“班长”而不是直呼其名,一天两天无法改变。
班里有一帮顽劣的男生,平时不待见辰光,现在辰光成了普通学生,他们便找到了欺负他的机会。
“呦!布洛芬嘿!”一个男生说着,拿起辰光的药盒看。
“给我。”辰光伸手要。
“接着!”药盒被扔到另一个男生手里,紧接着又被扔给别人,扔来扔去,药盒最后进了垃圾桶。
“你们别这样!太无耻了!”我上前阻拦,被他们狠狠推开,还挨了一脚,心口疼得厉害。我的衣领被揪紧,对方恶狠狠地警告我:“小马,马尚飞,你要再做出头鸟,信不信我真让你马上飞?”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另一个男生笑呵呵地拍我的脸,一把将我推在了座位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没有跟辰光好好交流过,他们一下课就来骚扰辰光,我没有插手的余地,也没有那个能力。辰光无视他们,每天下午课间活动时间独自在操场跑道上走,看他走路就知道什么是“举步维艰”。他本不该多走路的。那几个男生趴在窗边冲他大声喊,“瘸子”“残废”,好像越喊越有成就感,脸上洋溢着得意。班主任挨个在他们屁股上踢几脚,又看看窗外的辰光,什么也没说。
喊辰光“瘸子”的人不仅只有我们班的人,可辰光反倒越来越能走,不但在傍晚的课间活动时间走路,清晨也走。我一直是早上第一个到校的,自辰光清晨出现在跑道上后,我就排到了第二。晨雾里,他的身影左一晃右一晃,渐隐渐显,仿佛要走向一个重大的决定。他不允许我陪他,因为他明白,每一个与他走近的人都可能惹上小麻烦,那些人会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冲过来。
距离体育中考还有11天,班主任找辰光谈话,再次让他放弃参加体育中考,去医院开个证明,这也是他与辰光的父亲电话协商后的结果。辰光婉言拒绝。副校长得知此事,找到辰光,意思与班主任一样,辰光仍然婉言拒绝。
班主任忍不住直说道:“跑不跑你自己说了算,如果考试当天你在跑道上出现了意外,责任归谁?”
辰光一听,笑了,说他的两条腿都受伤后才让他真正站了起来,他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关于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学校的考虑是对的,他一定会给学校圆满的答复。
体育中考前一周的清晨,辰光把父亲带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当面写下了保证书,考试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全由他自己负责。签字,按手印,辰光坦然淡定。辰光的父亲对班主任说,能说的他已经说了无数遍,这孩子倔得很,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写完保证书,辰光请了假。没有人知道辰光在哪里,更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所有人都陷入了体育中考即将到来的不安中,只有几个体育生信心满满。体育中考的前一天,大家仍然看不到辰光的身影,常有同学往他的座位方向看。我把他的书放得很整齐,每节课的内容都帮他画了重点,就等着他坐下看一眼,然后笑着再说我傻。
体育中考如期而至,县里的考官到场,操场上拉起了隔离带,禁止非考生人员进入。所有考生聚在考场外听候点名分组,点到“辰光”二字时,我原以为不会有人应答,远处却立刻传来一声“到”。众人一齐看过去,辰光正向我们大步走来。
辰光穿着一身运动装,双腿上绑着黑色的护膝。他的步伐快了很多,一瘸一拐的痕迹已基本不见。辰光正好与班里那几个顽劣的同学一组,他们虎视眈眈地望着跑道,估计在盘算要跑第几名吧。
“行吗?”我悄悄问。
辰光抖抖肩:“不试哪知道。”他看上去充满干劲,与之前的低迷状态完全不同。
班主任站在场边对辰光说:“你应该把家长叫来。”
“我觉得没必要。”辰光说完,随大家入场,在起跑线热身,一次又一次做深呼吸。
考官吹响了哨子,辰光和大家一齐冲出去。紧接着,全场一片惊呼——跑在最前面的人竟是辰光,第二名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那几个男生随后咬紧牙关开始往前追。班主任摘下眼镜使劲擦了擦又戴上,再次确定赛道上领先身后众人一大截的人是辰光,遂不解地挠挠后脑勺,仿佛遇到了难解之谜。
1000米测试需要绕着跑道跑两圈半,辰光跑到最后一圈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也许是一开始冲得太猛,又或许是腿伤不允许他再继续跑下去,他被一个体育生反超了。
团支书在场边流着眼泪,呼喊着“班长”为辰光加油。渐渐地,满场的人都开始为他加油,连教学楼里的学生也趴在窗口,像军训时喊“一二三四”那样声音整齐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辰光冲到了终点,接过了名次牌后倒下了。我彻底慌了,人群骚动了起来,他那一倒似乎预示着严重的后果,就像在晨雾里步行的辰光又在雾中消失。
我和同学们冲过去,围着他,要扶他。那一刻,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辰光坐在终点线,边大喘着粗气边揉腿,衣服被汗水浸湿,脸热得发红,看大家冲到跟前,竟笑着说了句粗话:“他大爷的!腿麻了,差点没知觉,哎哟,疼死老子了!”
“你现在——嗯——你感觉,感觉怎么样?”我问。
辰光拍了我脑袋一巴掌,乐呵呵地说:“明知故问啊。我觉得我应该起来走走,刚跑完步不适合立刻坐下,对心脏不好。我还觉得作为同桌的你应该帮我去看看我的成绩是多少。”
辰光的名次牌上写着“2”,体育生跑了第一。考官手里的成绩条上赫然印着“3分20秒”,而满分的规定时间是3分30秒。我看着不远处的人群,辰光被同学们高高托起,阳光洒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映衬着他的笑容。在我心里,他是第一名。
考试结束。我只有一事不明,一周前的辰光走路一瘸一拐,为什么考试时却能跑起来?
听到我的问题,辰光直言不讳,憨笑说:“这一周,我在家什么也没干,只躺着休息,补充营养,也发过愁,担心考试的时候出意外。今早我去医院复查,在确定软骨不会再发生更严重的情况后打了一针封闭,麻痹疼痛神经,再配合护膝束紧,这样我就能跑了,只不过我跑的过程中流汗太多,代谢太快,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药效过劲了,有点顶不住了。”
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
辰光恢复很快,适应能力也强,走路不再一瘸一拐,偶尔还能打打篮球。更有趣的是,他又让我负责管理他的鞋盒子,而且是3个鞋盒子,课间时,门口的女孩子也变多了。班主任想让他官复原职,他笑称自己已经习惯了做一个普通学生,可是,大家却越发把那声“班长”喊得响亮。
初中毕业后,团支书考进了最好的县一中。单论成绩的话,团支书也许上不了县一中,但她不仅年年是三好学生,还在最后一个学期拿到了“优秀班干部”和“三好学生”的双荣誉,学校为她写了优秀学生推荐信,使她获得了加分资格,正好够县一中录取。
临别之际,团支书给了班长一封信,让他回家看。班里的同学们吵着闹着要看,团支书拼命阻拦,要求辰光单独看。最后,团支书在班级群里给每个同学发了红包才哄住大家。我收到了红包,足足16元呢!可我还是好奇,私下里央求辰光分享一下信中内容。班长念我是他最好的同桌,知道我会保密,便把信的内容告诉了我。
原来,团支书收的资料费不是被人偷了,而是她在回家的路上丢了,因为怕家长骂,又怕被追究,于是撒了谎。体育中考开始前一周,团支书一直不见辰光回学校,心中不安,她觉得她是把辰光害惨的根源。团支书找班主任承认了错误,班主任没有批评她,反而嘱咐她继续做好团支书工作,争取得到升学考试的加分名额。至于那些钱,大可日后返还给同学。
知道了真相的辰光显得格外平静。他考上的是县里的职业高中,选的是建筑专业,他说他愿意当一个脚踏实地的建筑工人。而我,则去了县里的二中。分别之后,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偶尔手机联系,知道班长一切都好便心安了。我相信多年后再提起班长时,脑海中的印象一定还是他迎着晨光奔跑的身影,冲破浊雾,坚定不懈,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会一直在。
注:《晨雾浓浓》首发《中国铁路文艺》 2020年8期
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微信:C2226995811
投稿邮箱:2226995811@qq.com
看更多走心好文章
请长按下方图片
识别二维码 关注中原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