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的女儿
作者:猫爱世人
第150场:听她说 限定词: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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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架空背景,略黑暗猎奇,如阅读过程给您带来不适非常抱歉。
by 猫爱世人
我不知道,那无形的邪恶与恐怖,是否在人类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于世,它们一直藏匿于文明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伸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手。
从古到今,人们对它讳莫如深,运用各种艺术创造和藻饰谎言去掩盖它,试图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假装它并不存在。我无法用语言确切描述,但当我意识到那恐怖之物的存在,我才发现,我已置身深渊。
一、死亡诅咒
一切噩梦都是从我打开养父家的地下密室开始的。
彼时,我坐在大洋彼岸的大学教室里,我正专注地聆听着教授讲解机械理论的基础原理,却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噩耗——我那敬爱的养父因突发癔症去世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的养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绅士,他不仅从孤儿院里收养了我,让我衣食无忧,享受良好的教育,他还资助了许多被贫困和饥饿困扰的儿童,帮助教会建立了公益学校。这样一位善良又有爱心的老人怎么会遭遇如此不幸?
我非常后悔,当初我违背养父的意志,没有选择他推荐的本地教会建立的贵族新娘学校,而是固执地偷偷报考了远离家乡的大学。这座机械工业大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技术大学,但一直只招收男性,我报考的那一年是大学第一次公开招收女性入学,为了鼓励女学生报考,大学出台了对成绩优秀的女生的学费减免政策。虽然养父在经济上并不拮据,但我不想一直承受他的无私恩惠,还是想尽自己所能为他减轻一些负担。我没有想到,我的固执任性让我没能见到养父最后一面。
我痛苦地想,可能就是因为我的远行,才让养父因孤独而陷入疯狂……悲痛和自责深深折磨着我,我归心似箭,悲痛欲绝,立刻购买了最快的船票,动身返回故乡。
回到故乡,我才知道养父的死比电报中那语焉不详的叙述更加荒诞离奇。
警方告诉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养父毫无征兆地从梦中惊醒,然后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它回来了,它从海底深处回来了!”他不顾管家和仆人的阻拦,撕扯衣物,抓烂自己的皮肤,然后他大喊着发音类似克苏鲁”“拉莱耶”的含糊不清的词语,赤身裸体地狂奔出庄园,不知所踪。
第二天,人们在一座废弃教堂的钟楼上找到了他。他平静地躺在钟表齿轮间,此时,他已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是溺死的,他的口腔、气管和肺部都塞满了令人作呕的粘稠的黄绿色液体。
我不相信警察和管家的说辞,或者说我不相信这镇子上的每一个人,虽然这座小镇是我长大的地方,但现在这里让我感到陌生而恐惧。镇民们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敌意,他们说养父受到了诅咒,因我而起的诅咒——我远离家乡,背弃教会,把灵魂卖给了恶魔,才让养父承受如此报应。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牧师和修女,虽然没有表现出像其他人一样的戒备和恶意,但他们对我说:“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不具备经济眼光,我们知道你现在还在为你的养父悲伤,但你应该尽快振作起来,找一个新郎,帮你打点你养父的财产,我们刚好可以为你推荐几位品行高洁的绅士……”
他们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慈悲,而是陌生的贪婪,被他们盯着,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
二、 染血木雕
将养父安葬后,我回到养父的庄园,遣散了管家和所有的仆人,闭门谢客。我不相信他们讲述的那个离奇荒诞的故事,我要自己调查出养父的真正死因。
尽管我长年都寄宿于教会的淑女学校,与养父聚少离多,很少回到这座庄园,但看到熟悉的家具陈设,我还是触景生情,心中泛起无尽哀伤。
我几乎找遍了整座庄园,也没有发现丝毫线索,而正在我感到无比失望时,我意外地在养父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条神秘的暗道。
我挪动了书桌上的黄铜座钟,书架旁边的墙壁分裂开,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暗走廊。我沿着长满滑腻青苔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前行,来到了那扇绘制着繁复花纹的木门前。
如果我能预知到以后将会降临于世的噩梦,我一定不会推开那扇门,可是当时的我一心只想探求真相,天真地打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走进了那间密室。
我一向不相信邪灵诅咒迷信之说,我对镇民们讲述的养父发疯的离奇故事满心怀疑,但那间密室里展现出的场景却让我动摇了。
那间密室可以说是一间收藏室,阴暗狭小的房间里陈列着来自不同文明,年代和风格也各不相同的收藏品,在藏品旁边散乱堆叠着一本本字迹潦草的笔记。这些笔记记述的内容古怪荒谬,笔迹凌乱而颤抖,似乎记下这些笔记的人精神已经陷入疯狂。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辨识出,那正是养父的字迹。
这些藏品都笼罩着古老而邪异的气息:有晦涩的祭诗,有石器时代的陶罐,人首鸟身的玉石,有长着蛇状长发的女人石像,有处刑女巫的生锈铁梨,有刺绣着长着尖角的新娘的丝织品,绘画着与恶魔交欢的和服女子浮世绘,描写着长出九条尾巴的狐妖古老书卷,还有记录着身披发光羽衣的天女的残破竹简……这些古代文献和艺术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它们似乎都指向一些非人的超自然怪物,而它们都有着女性的外貌特征,并且它们的出现往往诱人走向堕落,带来毁灭和灾难。
我并不确定,该称这些事物为“它们”还是“她们”。
在这些藏品之中,有一个明显是出自现代手工的木雕,它雕工简陋粗糙,却比所有的古老艺术品都更加怪诞,更加令人心底发寒。
我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它,它像是女人、章鱼、海鸟和某些精神病人梦境之中才能幻想出的生物结合在一起塑造的产物。它的头部像一个表情扭曲的长发女人,这个女人那诡异弯起的嘴角似乎还雕刻着一颗黑痣,它的乳房覆盖着羽毛,双手带有两栖动物一样的蹼,它的下半身没有生长双腿,而是伸展着类似章鱼的触手。在这恐怖怪物的身旁环绕雕刻着扭曲的文字,它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在文字之后隐约可见城堡一样的建筑物。这座木雕上染着大片斑驳的褐色污迹,仿佛是干涸的血。
比这个丑陋木雕更让我心惊的是——我在它的旁边发现了一封信,一封由养父书写的忏悔信,那封信里那疯狂而亵渎神灵的文字,让我的生活从此不再平静。
三、来自地狱的忏悔信
神明啊!宽恕我!我始终无法忘记它。
我的眼前一直浮现它的诡异微笑,我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它的疯狂呓语……克苏鲁……拉莱耶……拉莱耶……
我逃不掉了。
它在梦里,在卧室,在厨房,在教堂……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在深夜雕刻它的木雕,我没有学过雕塑、篆刻或任何与之相关的艺术技法,但我却准确地雕琢它的丑陋与恐怖。
疯狂的文字一个个从信纸上跳下,钻进我的大脑里。
阅读着那封信,我的手指开始颤抖,我的口腔和鼻腔里逐渐填满了粘稠恶臭的味道,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浑浊发绿的眼睛,那是死去的养父的眼睛。
死者从地狱里爬出来,带着腐败海水的湿气。凌乱的笔迹变成一幕幕幻影将我包裹,腥湿的海潮淹没了我的呼吸。
养父在潮水中嘶哑地开口,讲述起那荒诞与恐怖的历史:
我忘不了它!
它的诅咒从我的家乡开始,几十年来一直萦绕在我身边,不曾散去。
我早年生活的村庄是一个贫穷乏味,但和平而宁静的渔村。
现在这个村子已经消失在地图上,官方的记录是因为一场海啸,但只有我知道,那是它疯狂的阴谋,它用村子作为祭品,向那大海深处的古老城市献祭。
那场邪恶的阴谋,或许从我母亲出生前就已经开始谋划。
在我的外祖母生下母亲后不久,我的外祖父就因一场寒病去世。失去经济来源的外祖母听信了外乡人的花言巧语,把还在襁褓里的母亲寄养在邻居家,背起行囊,登上轮船,前往了那“遍地黄金”的工业城市。和我的外祖母一起离开村子去寻找工作的还有许多年轻的女人,但最后只有我的外祖母回来了。她回来时已经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地嘶吼着渎神的呓语。她的牙齿全部掉光,下巴肿起畸形的瘤子。她回来不到三个月就死了。在她死后,村中爆发了一场瘟疫,人们毫无缘由地呕吐,浑身乏力。直到牧师把她的墓穴挖开举行了驱邪仪式,她的尸骨还泛着诡异的荧光。人们把那骇人的骸骨烧成灰烬,洒进大海,这场疫病才慢慢结束。
或许当年的外乡人就是恶魔的化身,将疯狂与不幸带进了我们的村庄。
我的母亲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恶魔的引诱。
在母亲长大结婚后,她没有和其他妇人一样安于在岸上洗衣、打扫、织补渔网,而总是要与父亲一起出海捕鱼,她愚蠢地以为自己的一份力量能够减轻丈夫的负担,却因此触怒大海的神灵,遇到了暴风雨。父亲被倒下的桅杆砸中,在病床上挣扎了五年后去世。母亲也因此伤到了腰,无法再干重体力活儿。为了给父亲治病,我们一贫如洗,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比贫穷和负债更令人痛苦的是,我们成了村子里最不受欢迎的“魔女之家”,我和妹妹每天都在村人冷漠异样的眼光中苟且偷生。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驾驶着父亲留下的老旧渔船出海。
出发前,妹妹吵嚷着要一起去,想要试验她新打造的渔笼,我痛骂了她一顿。她总是偷懒,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儿一样安心缝补打扫。她总往铁匠和木匠家里跑,给他们免费浆洗衣物换点破烂废铁木头,异想天开地鼓捣着一些奇怪机械。我没有因为妹妹年幼就忘记“女人在海上会招来灾祸”的古训箴言,毕竟母亲犯下的罪过已经让无辜的我们饱受折磨。
现在想来,我当初还是太过放松警惕,以为妹妹的行为只是出于孩童的贪玩,却不想那是魔女的血脉作祟,其中暗含着通往地狱的隐患。
船刚刚驶出港口的时候,天空还是一片晴朗,海面平静如镜,远方传来的海鸟悠闲的鸣叫。但不一会儿,天色突变,阴云密布,雷声滚滚。狂风卷起浪墙,随时要将我的这艘破旧渔船吞没。海浪将渔船抛起又摔下,我只能绝望地趴在破船上,无助地向神明祈祷着。突然,一瞬间,狂暴的风浪和雷声都停止了,周围变得一片死寂,我恍惚间听到了渺远而怪诞,仿佛来自星空的歌声,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看到远处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翻滚的海水之中隐约可见一座建筑风格奇特的城市。
之后我的记忆变得模糊,仿佛梦游一般。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带着满载的渔获返航。
上岸后,我回到家里,把收获运到茅厕旁的加工间,那是个散发着难闻腥臭的狭小木板房,里面只有一口大锅,一个水池,一台简陋的磨碎机,一个充当砧板和操作台的大铁笼——那是当初为了关住我那发疯的外祖母而打造的。母亲受伤后,不能出海捕鱼,也不能干重体力劳动,她只能捡拾一些其他渔民丢弃的小鱼小虾,把它们收拾干净再打碎、煮熟,加工成煮鱼丸、鱼饼在集市上售卖,以此换来果腹的粮食。现在母亲的腰病已经让她难以下床,这项繁琐的工作也落在了我的头上。那台磨碎机是不务正业的妹妹做的,这是她鼓捣出的为数不多的能派的上用场的机器,这机器能把鱼刺鱼鳞磨碎,让制作出的鱼丸口感更好,能让我家的鱼丸在集市上更受欢迎,多挣几个铜板。
当我给那台机械上油的时候,一旁堆满各种死鱼死虾的水池突然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动了起来,我以为是还活着的鱼,可是,紧接着我看到了被拥挤的沙丁鱼和海草包裹着的它。
所有的语言和文字都无法形容它的怪异和恐怖。
时至今日,想起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心脏都仿佛被无形的拳头用力攥紧。
我只能用自己颤抖的话语模糊地描述那噩梦一般的存在:它的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黏液,它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头颅,女性的面孔,漆黑彷如深渊一般的瞳孔和长发。它的嘴角有一颗黑痣,嘴里不停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它的乳房长满肮脏的羽毛,它的手指间长着青蛙似的薄膜无法分开,它的下半身没有人类的腿,而是无数条章鱼似的触手,和章鱼的吸盘不同,它的触手上长满狰狞的肉瘤,随着触手的蠕动分泌着黄绿色的浑浊黏液。
一条条死鱼无神的眼睛齐齐注视着它,空气和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里蹿进来的野狗突然冲过来,撕扯下它的一根触手,大口地吞吃着。
看到那带着黏液的滑腻触手被野狗撕咬的恶心场景,我竟然诡异地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食欲。我赶走野狗,捡起了那根被咬断的触手。我清洗了包裹那条触手的黏液,洗净后,它呈现出一种让人目眩的晶莹透明的颜色,它的表面柔软,在我的手心里微微颤动。我口中的唾液汹涌而出,我胃里的胃酸剧烈翻滚,我无法自控,我把那条触手送到了嘴边,一口咬下,那味道竟是难以形容的美味!
神啊,那恶魔的诱惑是如此可怕,它挑动着我的食欲,让我丧失了理智!
我拿起刀,控制不住地一条又一条切割下它的触手,我一边像野狗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把这些触手和鱼虾一起放进磨碎机里打碎,再制成鱼丸,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从我咽下第一口触手上的肉开始,我就被它操控着。
当这些触手做成的鱼丸落入锅里,一瞬间奇诡的异香四散弥漫,我看到狭窄的窗口处,墙面和地板的缝隙里,都亮起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周围的野猫野狗,乌鸦和老鼠都围拢在这简陋的加工间旁,但它们都没有上前,只是贪婪地注视着。
第二天,这些鱼丸在集市上被一扫而空。
摸着鼓起的钱袋,我的心里却惴惴不安:神明曾经割肉救济信徒,但这可怖的怪物,这满怀恶意的邪神诱惑着人们吃下自己的触手显然并不是出自善心,而是在暗中谋划着巨大的阴谋。
我把那怪物身上的黏液冲洗干净,锁进曾经关住外祖母的铁笼里。一天又一天,我不知疲倦地割下它不断再生的触手,把它们做成鱼丸,再看着毫无知觉的村民们争抢着将它们吃进腹中。
有一天,当我拿着刀走近铁笼时,突然它的一根触手缠住了我的手腕,在那柔软滑腻的肉瘤接触到我的皮肤的一瞬间,我浑身一震,头脑一片空白,另一种比食欲更剧烈的原始欲望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感觉胸腔里如火在燃烧。
神明啊,这可怕的恶魔,它的力量是如此的邪异,它让我失去了神志,夺走了我的灵魂!我脱光了衣服,像野兽一样赤裸着冲进了铁笼,让全身的皮肤都被它的触手包裹。神明啊,我竟然与恶魔扭曲地交媾,我失去了灵魂!
我无法战胜它的诱惑,我无力阻止自己的身心滑入深渊。
我疯狂地沉沦在其中,那恶魔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神,让我认为我爱上了它。
虽然那怪物模仿人类幻化的脸上时常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但它那邪恶的触手从未表现出抗拒。我不再出海打渔,但它的触手做成的鱼丸已足够支撑我的生活,白天我去集市售卖鱼丸,晚上住在加工间里,没有止境地和它的触手缠绵。
“天啊,哥哥,她是谁?你怎么能把人关进笼子里?”
我已经警告过妹妹不要到加工间来,但她还是不听话,说是要给那台磨碎机检修,偷溜了进来。
我知道,检修只是妹妹的借口,她是个撒谎成性的坏孩子,上次她为了偷懒不去做清洁工作,还哭闹着诬告雇主对她动手动脚,她也不想一想,自己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谁会对她有那个心思。
这次,妹妹也是哭闹着去找瘫痪在床的母亲告状,但母亲尝了煮鱼丸剩下的汤汁后,明事理地告诉她:“这是鱼。”
任性的妹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她非要把它放出笼子,还要给它穿衣服,给它的触手上药……直到我用藤条狠狠地教训了她,她才安静下来,不敢再接近加工间。
“上个月的利息怎么还没有还上?是等着把你的妹妹卖给我抵债吗?”
我只顾着沉溺在触手的温柔缠绕里,完全忘记了欠下的高利贷。这天清晨,我正准备去市场售卖鱼丸,被满脸横肉的债主和打手堵在了家门口。
这些恶棍在村口经营着获利颇丰的妓院,却总想榨干我的最后一文钱。这些恶棍抢走了我的鱼丸,当他们嬉笑着把鱼丸放进嘴里,我的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这些人的眼里瞬间亮起了贪婪而邪恶的光,他们将鱼丸分食殆尽,又流着涎水朝着加工间走去。
他们把我打倒在地,打开了那扇简陋的木门。我听见加工间里传来骤然放大的呓语声,我的脚底窜起凉意。过了许久,他们才走出来,那一张张肥硕的脸上带着餍足的潮红,最后一个走的人,扛走了那个铁笼,带走了它。
我知道虽然这些讨债鬼都是罪恶之人,但诱使他们走向深渊的还是邪恶的它。
它故意引诱着人们吃下它的触手,犯下渎神的罪。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它的触手的诱惑。它让自己被带入妓院,这也是它阴谋的一环。
但是,当时的我,被它邪恶的诱惑蒙蔽的我,偏执地认为我和它之间存在着爱情。
它没有拒绝他们,我感到被它背叛,我深深地嫉妒,我的心无比的痛苦和愤怒。
于是,在漆黑的深夜里,我偷偷潜入妓院的下水道里,一次又一次透过狭窄阴暗的孔隙,在一间间交欢的房间里寻找它,我看到它在熏着甜腻香气的床上呓语,我看到许许多多不同的手抚摸它,它的触手像花朵一般放荡地四散绽开……
我怒火中烧,又兴奋颤栗,我比之前更加沉沦,以至于忽视了身边的一切。
那天晚上,当我从妓院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母亲冰冷的尸体。
母亲虽然没有吃过鱼丸,但她喝下了煮鱼丸的汤汁,她同样被引诱,忘不了那种味道。在夜里,她忽然感到无比饥饿,瘫痪的她竟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挣扎着想要走到加工间里,想再喝一口那让她疯狂的汤。母亲卧病在床,妹妹白天去做清洁女工,她们还不知道它已经不在那间狭小的加工间,被掠去了妓院里。母亲艰难地挪动到加工间的门口,踩到了滑腻的黏液,她跌倒在地,摔断了脖子。
这时,远处传来妹妹的呼喊声。
我看到她抱着一条大鱼从码头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嚷着:“哥哥,快看,我的渔笼有用!看,我捉住的这条大鱼,我们可以用它做很多的鱼丸了,你可以把她放了吗?我可以帮你捉更多鱼,足够我们换粮食,还能给妈妈治病……”
我感到血液冰凉,妹妹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开着我的渔船出海,触怒了神明,带来了不幸。
我挥舞着藤条疯狂抽打着妹妹,不,那不是我的妹妹,那是魔女。她的头顶长出尖角,她假惺惺地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着,哀嚎着,尖叫着……她的嗓子喊哑了,我的藤条抽断了。
最终,我无法挽回母亲的生命。
我知道这一切根源都是它的诡计。
悔恨的我把家里最后的的金钱都购买了毒药。在黑暗无边的深夜,我再一次潜入妓院,想要和那恶魔同归于尽。可是,我没有看到它的身影。我在妓院后院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正在忙碌的恶棍们,他们正在把一根根明晃晃的金条藏进一口井里。
我远远地听见他们带着酒意的交谈:
“不愧是城里的大人物,出手就是阔绰啊!”
“他竟然愿意买下那个被玩烂的怪胎,这是城里人特有的癖好,还是出于爱情?”
“什么狗屁爱情,我听那城里人的马夫说,是那个怪胎小妞在他的床上突然吐出来一颗鸡蛋大的珍珠,那珠子上竟然刻着古老的藏宝图,城里人想带着那怪胎出海寻宝……”
“那小妞在我的床上怎么不吐珠子,啧,怪胎也拜金,嫌贫爱富……”
“哈哈,怪胎也喜欢小白脸,嫌弃你又丑又臭!”
我听着恶棍们的谈话,浑身如至冰窟,我此时比母亲去世时更感悲凉和愤怒。
那个诱惑了我出卖灵魂的恶魔,除了含糊不清的呓语,从未对我吐露任何秘密,但它竟然轻易地为城里的有钱人吐出深藏的珍珠。我躲在污浊的储粪池边,看着恶棍们嬉笑着走远,听着房间里响起畅饮笑骂的声音,我的心在苦涩中沉沦。
突然,笑骂的声音停止了。
房间里响起酒杯摔碎的声音,几个恶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被身后追赶的黑衣人割断了喉咙。我看到那黑衣人的利剑上竟然绘制着皇家的纹章!我捏着鼻子潜入粪水里,大气儿也不敢喘。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神秘的黑衣人杀掉了所有的恶棍,屠戮了妓院里所有的娼妓和客人,然后他们放了一把大火,扬长而去。
带走那怪物的是皇家的王子,皇室为了掩盖踪迹,消灭了所有的知情人。
我带着一身脏污从火场里逃出,失魂落魄地走向已经一无所有的家的方向。
猛烈的海风从我身边刮过,乌云在上空聚集,暴雨倾盆而下。当我走到码头旁时,我的脚步倏然一滞,那正在暴风雨中驶离码头的渔船,是我的船!船头的长着尖角身影是我那已经变成魔女的妹妹!该死!我已经一无所有,还要夺走我的船!
我从码头跳下,发狂地顶着惊涛巨浪游到船上。我愤怒地跑到那个魔女跟前,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但她的目光呆滞而空洞,没有一丝反应,她望着波涛翻滚的大海深处,喃喃自语:
“我要去救她,我要送她回家,她的家乡在地心深处,在星空之上……克苏鲁……拉莱耶……拉莱耶……”
船舵不受控制地疯狂旋转,海浪翻滚,云层沸腾,耸立的高塔从海底生长而出,邪异的眼睛从月亮之上投来注视。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我看到一艘装饰着皇家纹章的华丽巨船,在船头,我看到了失踪的它!
那诱惑我堕落的恶魔,那丑陋而美妙的怪物!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我的原罪,我的灵魂!”
它带着邪异的微笑,正站船头之上,它的触手随着海风四散飞扬,它那畸形的手上,一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手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在它的身旁,瘫倒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那青年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胸腔空空荡荡。
我看到染血触手从星空中伸展而下,朝我袭来,海上的漩涡牢牢地吸附着渔船,让我无法躲避。
我把那不停呓语的魔女推了出去,我跳进海里,不顾一切地游着,疯狂逃命。
之后我再次失去了记忆,等我醒来,我已经回到了陆地,我的身边是一片废墟,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妓院的房屋已经变成了平地,但那口深井还在,我挖出了恶棍们埋藏的黄金和钱财,远离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我在之后爆发的战争中侥幸保住了性命,并发了一笔小财。我埋名换姓,在陌生的城镇里安顿了下来,依靠积攒的财富,成功融入了当地的上流社会。我经常造访教堂,捐助教会和各种慈善事业,我收养战争孤儿,成为著名的慈善家,但我夜夜噩梦,始终摆脱不了它的诅咒和阴霾。
在那些历史学、民俗学教授举办的沙龙中,我逐渐了解到,从古到今,在世界各地,都潜藏着像它一样非人的怪物,它们诱人堕落,为祸人间。
我搜集着这些历史资料和文物,研究着这些怪诞疯狂的案例,我逐渐绝望地发现,那是至死都无法摆脱的诅咒,那些受害者,最终都避免不了发疯的命运。
养父的身影化作文字消失在信纸上,我又回到了那间狭小阴暗的地下密室。
我瘫倒在地,胃里一阵翻腾,不停地呕吐出浑浊的暗绿色液体。我头疼欲裂,养父最后声嘶力竭的话语还在我的耳边回荡,那是来自地狱的嘶吼:
克苏鲁……拉莱耶……拉莱耶……
克苏鲁……拉莱耶……拉莱耶……
神啊,我又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了!
请宽恕我,我所有的罪,都并非出于我的本心,一切都是因为它邪恶的引诱!
四、 无名的怪物
看完养父的那封信后,我彻夜难眠,一闭上双眼,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一幕幕疯狂的画面。
我梦到深海之中高耸的宫殿,我梦到邪异滑腻的触手在天空中伸展,我梦到群星长出了眼睛,月亮在诡异微笑;我梦到没有边际的城墙被烈火点燃,一个女人露出痛苦的笑容;我梦到穿着整齐甲胄的士兵,用白色绸缎吊死一个身穿华服的女人;我梦到衣衫褴褛的人们挖开墓穴,分食吞噬着腐烂流脓的女子;我梦到一艘来自异国的大船在暴风雨中沉没,我梦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从船上挣扎游出……
看过那封信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被没有边际的噩梦折磨着。
我感觉我也快要疯了,我想把那封信交给教会驱邪。当我再次拿起那封信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信封上有一个夹层,在那里,我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四个人。
一个是年轻时的养父,他的身边有两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女性:一个是年幼的女孩,看起来不到十岁,她看着养父的眼神很是惧怕;一个是弯着腰坐着的老年妇女,她的眼神浑浊,表情木然。
最后的那个人,她被关在他们身后的笼子里,她的浑身遍布狰狞的伤痕,但她有着正常人类的手脚,她的嘴角有一颗黑痣,她的表情绝望而痛苦。
这张照片,比那封写满荒诞话语的信更让我疯狂——
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女人,除了嘴角的黑痣,她的脸和我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克苏鲁……拉莱耶……告诉我……谎言。
我狂笑着,举起火把,点燃了这充满疯狂与罪恶的地下密室,点燃了整个庄园。
我看着那一件件怪诞的艺术品和文献化为灰烬,我看着大把的钞票、一桶桶美酒和成捆的金条融化燃烧。
狐妖、天女、蛇发的女神、被斩首的女巫……以及那被称为怪物的无名的她,她们不应被囚禁在历史的枷锁中,不应被封锁在文字构成的牢笼里。
她们的灵魂应该飞翔在星空之上,潜游在广阔的深海里,自由于天地间。
五、克苏鲁的呼唤
xx共和国xx街警员的工作日志:
经过严厉的审讯,牧师Y终于坦白了他的全部罪行。
我们难以想象,这些教会的神职人员,在神明的名义下犯下的种种罪行是多么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他们挥霍着信徒上供的钱财,把天真的少男少女送给变态的富豪、官员和皇室贵族玩弄。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迷信着纯洁的幼女流下的处子之血可以让他们平步青云、升官加爵;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室贵族食用煮熟的婴儿和少女的鲜血,他们相信这样可以让他们永葆青春……福利院、教会学校都是他们肮脏的游乐场。
在牧师Y交代的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罪行中,有一个案件格外荒诞离奇:
牧师Y曾经伙同修女R谋害了一位老年富商,这位富商在当时是著名的慈善家,但他有着不可告人的黑暗发家史,这让他在晚年深受折磨。牧师Y利用了这一点,用催眠和精神药剂使富商发疯并杀害了他。他们计划在富商死后,进一步控制富商的养女,让她和自己安排的恶棍结婚,以谋求那巨额的财富,但那位悲伤过度的女士点燃了富商的庄园,让他们的阴谋付之一炬。
令我们在意的是,那位富商的发家史有着太多不可思议的荒诞的描述,我们请教了精神心理学家为我们解读那些疯狂的话语。
他说:“所有的疯狂都是谎言,为了掩藏真正的魔鬼。”
他看过卷宗后,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没有怪物,却令人更感绝望的故事:
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女人遇上海难,漂泊到那个封闭落后的渔村。她可能来自其他种族,有着与当地人不同的外貌,语言不通。她还可能受了伤,行动不便或神志不清,那黏液和触手可能只是她身上狰狞流脓的伤口。一个贫穷渔民发现了她,但他没有救助她,而是趁人之危,抢走了她的财物,并侵占了她的身体,之后他又把她卖进了妓院,让她受尽折磨。他通过这次交易,与经营当地妓院的恶棍建立了联系,并在其中尝到了贩卖人口的甜头,让他在之后的战争中大发横财。
当时的皇室并没有成年的王子,是他为了独吞钱财,或是因为分赃不均,他杀了妓院的恶棍同伙。他有一个聪慧善良的妹妹,妹妹试图帮助她和那些可怜的妓女从海上逃走,也被他一起杀害了。
他的母亲年轻时曾经勇敢地反抗愚昧的恶习,却在晚年因贫穷默许了儿子的暴行。
他的外祖母和其他勇于尝试的女人曾经走出这个闭塞的村子,她们来到城市的工厂里寻找工作。但因为当时的人们缺乏对放射性物质危害性的认识,工厂里又缺乏必要的劳动保护,她们最终因放射性毒害而死。
克苏鲁……拉莱耶,我们至今不知道她的呓语的含义,是在呼救,是在控诉,还是在呐喊?
虽然我们已经推翻了封建皇室和教会的统治,但我知道,那些邪恶的触手还在隐秘的角落里悄然伸展。
END
精选评论
猫爱世人
昨天写的太着急没打后记,这里写一点创作思路和自评感想。
我个人理解的克苏鲁的一些特点——“不可名状的恐怖”“从很久就一直隐藏的存在,只是被人们忽略,不被察觉”“隐秘地复苏”,个人感觉和女性遇到的困境有一定相似之处——难以用语言描述形容,说起来仿佛轻飘飘——“只是被摸一下又不掉肉”之类,但实际上又很恶心、很沉重;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就存在,一直到现代社会,有些人会说“已经男女平等,不存在女性困境”,但实际上封建思想还在很多地方滋长复苏。
根据这些想法,我尝试采用了克苏鲁题材写本期主题。故事背景是偏西方中世纪的虚构架空背景,但其中描写的一些困境,是现在生活中也还存在的。
想到克苏鲁,我又联想了《海的女儿》,一丑一美,一个邪神大怪物,一个善良小人鱼,两个海洋类人生物有一个共同特点——不会说话,一个是只会叨叨让人听了发疯的呓语,一个是变身成人追求爱情和美好的代价。联想到很多受害者,也是同样的,或是已经无法开口,只能沉默;或是说出来的话不被相信,被当成谎言、笑话甚至是疯话。
综合以上想法,我想创作一个全文都没有说话的“她”,希望阅读者在看完整篇故事后从疯狂的谎言里听到“她”真实的声音。
我很喜欢看悬疑推理故事,但自己智商不够,完全不会写推理剧情,最后在结构设计上也模仿克苏鲁风格,希望能用恐怖气氛弥补一下剧情和文笔的不足。
写完自己看感觉好像有点癫了,胡言乱语看着听让人脸红的。不知不觉还写的很长,希望大家看起来不会太枯燥晦涩。
一枕星河
老师太客气了~
又读了老师补充的后记,结合创作初衷来说,我个人感觉老师有把自己想表达的部分表达出来,如果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这些核心的思想都是在最后才爆出来的,前面来说就是很单纯的克苏鲁,并没有那种从头一直带到尾的期待……
唔,这么说有点虚,我举个实一点的例子,大概就是现在的爽文打脸流,一开始隐藏身份然后在最后大反转,但是读者并不会因为提前知道主角身份非常厉害就失去期待感,反而会带着这样的期待感一起,站在对于反派来说绝对优越的上帝视角的角度去期待结局——哪怕一开始大家就心知肚明的结局。
老师的语言很有特点,也很有想法,故事我感觉已经完整了!以上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建议,期待老师之后更好的故事~
关山月
老师的语言风格很好,很有代入感,我完全读进去了,虽然中间能猜到怪物是养父的臆想,但还是很受感触,期待和老师盲选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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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爱世人
排版|岁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