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刊 vol.25|联文佳作:绿豆贼

文摘   2024-11-01 14:00   辽宁  

联文佳作

作者:阿福卖白搭

书鱼月刊 vol.25

Magazine



你喝绿豆汤的时候,被硬豆子崩过牙没有?

——阿福卖白搭



 图|小葱


  绿豆贼  

/阿福卖白搭/



————————赌鬼————————


  你是个不成器的杂役小厮,闲暇时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打牌九,输赢不大,几十个铜板,一顿饭钱。你倒是想开几把大的,可惜你的手气不错,总是赢,没人愿意和你开。


  这天你胆子颇肥,随便在街边凑进一局,合该你走运,这回赢了两百贯铜钱!回去的路上,你看到趴在地上的乞丐都心情雀跃,随手赏了他一枚。


  那老乞丐却一把抓住了你的脚,仰头冲你笑,自顾自说起一段怪话:


  “你若不听我说完,只怕要后悔一生。


  你喝绿豆汤的时候,被硬豆子崩过牙没有?


  我们老家人说那种硬豆子叫绿豆贼,是变化成绿豆样子的精怪,躲在豆堆堆里,只为了恶作剧。


  但事有例外。


  曾经有一个地主,为人特别吝啬,夏天从不给下人补贴,甚至还多克扣。他喝绿豆汤的时候被硬绿豆崩掉了满嘴的牙,干脆把牙齿都换成了金的。第二天,地主再喝绿豆汤时,金牙全化在汤里,再也找不到。第三天,一名勤劳的工匠收到主家赏下的绿豆汤,竟然从汤里喝出三十颗金牙。


  接着就有个外乡来的歪脖子老道天天在地主家门口敲锣,用变调的声音唱:此间的绿豆贼都叫神仙点化,从此只有劫富济贫的义法,专拿吝啬鬼的钱财送人家。


  我从前只是个木匠,埋头干活还吃不饱饭呢,哪里知道什么老道士游荡时唱的奇闻轶事?这是我兄弟福顺告诉我的。”



————————老乞丐————————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早年时,我和福顺一起在双洪村长大,这里的人一贯是做木匠的,做死也没有出头之日,他就提议和我一块去东京附近的卫星城找找路子。向来都是他比我聪明,我自然答应。
  福顺确实是有福又顺利,他很快就在赵员外府找到了杂事小工的活,拉着我一块儿去做。我曾经也算打心眼里敬佩他,可聪明人就有聪明病,府里的活一多,他就出去跑腿偷懒,任由活计全压在我身上。等他回来看见我拿了主子的赏金,又摆出不耐烦的脸子。因是同乡,他不好对我发火,只能天天在屋里指桑骂槐地怪罪赵员外抠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念叨多了,他心里真的信了。听到那老道的游唱,他就日日跑去外面寻老道,想请他派出绿豆贼,惩治惩治小气鬼。
  福顺真是好运气,他真的从老道那儿拿回一个包裹来,纸包打开,里头是一卷鲜羊皮,再里头,他就不愿意打开了。他说那老道有言,这一包生绿豆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生吞才有效,其他人看见,生绿豆就没有呼喊绿豆贼神仙的威力了。
  我不信鬼神,也就不信他的话。比起这种丢下活计,跑出去求神拜佛的事,更重要的是生活节省些,能够寄些月钱回家。今年夏天太热了,一点雨水也没有。家里的老父老母来信,说双洪村的田干旱,再没有钱买些粮食存着,今年冬天该饿死人了。
  一起送来的也有福顺父亲写的信,福顺扫了一下就合上了,眼里有两行泪流下来:“我爹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年底。年底前我必须得带钱回去!”
  有天下午,酷热难当,员外府的大管事突然散发起冰镇绿豆汤,说是老爷的赏赐。下人们都欢欣鼓舞。我从前院的小厮那儿听说员外老爷夜半独自出门,摔了个狗啃泥,把牙摔断了三颗。因为牙疼吃不了冰的,他才把珍贵的冰镇绿豆汤赏赐下人。
  福顺觉得神仙实在不懂凡人的需求,这点惩治哪儿够呢?绿豆汤里得有金牙才对呀!他又脱了活计,去找老道讨要绿豆了。
  我想着劝他两句,咽生绿豆能是什么好滋味?咽完了也不过得碗绿豆汤,这绿豆贼有什么好拜?不如老老实实干活,多拿份钱,请卫星城的大夫回双洪村看看呢。
  可我该想到,福顺又福又顺,还很聪明,怎么肯听我的话?
  夏末的一个清早,府里乱作了一团,管事拖着一筐子铜钱来遣散工匠了。我们这才知道老爷夜里消食散步走错了道儿,掉在茅坑里溺死了。府里向来男丁稀落,老爷那些漂亮的妻妾害怕人多口杂,女眷不安,准备了一笔赏金,要削减掉工匠人数。福顺气急了,拍着床榻大喊:“赏金再丰厚,哪儿有日日做活的赏钱多?神仙神仙!你太笨了!”
  “神仙既然是神仙,当然与我们常人的想法不同。”我当时宽慰了几句。奈何福顺心有不甘,咬牙切齿地吼我:“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要回去就一个人走好了。我要有那三十颗金牙,随便做什么不能衣锦还乡?人人都能出人头地,凭什么我不能?!”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愿再讲。这份工作是福顺为我找来的,如今因福顺失去了,我也怨不得他。
  我在卫星城停了七日,但没找到新的活计,城里花用都多,赏金一天天白白溜走,我实在不舍,只能一个人收拾行囊回了双洪村。
  今秋果然歉收,双洪村的人们一连几个月都压抑着,大伙在田头碰上面都露不出半张寒暄的笑脸。
  我家有我带回来的钱和粮,不说远的,今年冬天是好过的。爹娘趁着这个机会为我相看了两家急着嫁出去换粮的女孩。
  其中叫李婉娘的漂亮些,我就选了这个。爹娘也满意得紧:“前几个月,福顺的爹害痢疾没了,他娘不知道又得了什么病,躺在塌上爬都爬不起来,福顺不回来娶亲,屋里都没个人照看。还是我儿孝顺啊。”
  我也在心里谴责福顺,今年冬天没有钱粮,他娘怎么过日子呢?我给他写信,可从没有回音。
  入冬前米粮涨了天价,官府一直安抚有救济粮。但初冬就少见地下了暴雪,将山坳牢牢地围住,建在山坳里的双洪村彻底断了供给。有存粮的人家闩门闭户,也算过得去。没有的,就只是在风雪中等死。每一次雪停,都有几户房门再也不会打开。
  深冬,福顺娘死了。他家里很算得上家徒四壁,连墙角那一点带着稻谷壳子的灰也被老鼠扒去吃了。他娘躺在床上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上饭,两颊深凹,一张嘴裂出八瓣,连水也灌不进去了。弥留之际,她还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对着漏风的天花板喊:“福顺,福顺,我的儿!”
  可惜他远在卫星城,也听不到什么呼喊。



————————赌鬼————————


  “福顺找到了老道士,学会了祭拜绿豆贼神仙的法子。但是求神没有那么好学,刚开始他也失败了几回,大概是法事没做好,让神仙误解了他的意思,当时我俩连小工的活计都要没了,只盼着神仙帮助……”


  你今天真是心情好,这样的屁话也蹲下来细听:“这有什么奇怪,世上多的是人跪佛跪仙,什么神仙真回应你?当自己在写话本子呢?”


  老乞丐的眼里突然放出锐利的光芒来:“不,绿豆贼神仙真的回应你,你只听我接着说。福顺的造化就在这里头!”



————————老乞丐————————


  没有了员外府的肥差,每一年做木匠活的钱只够硬熬一个冬天,其他日子就只能靠春种秋收,老天赏饭。我时常担忧福顺娘的昨天就是我的明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又到了一夏。因为婉娘一直无出,爹娘对她颇有微词。我知道村里的赤脚医生多没有什么本事,就带婉娘回卫星城找通妇科的女医。
  从没进过城的婉娘好奇地四处张望,一个没留神,正冲撞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这里的老爷哪个是好惹的?我赶紧拉着她跪在马车前低头认错。
  马车上的恶仆扬鞭子要打,却被轿厢里的声音呵止了。
  “这是我的旧识!你怎么好这样无礼?”紫红绸缎的帘子一掀,露出一张圆盘样的脸,长着弥勒佛似的相。
  恶仆立刻跳下车来,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做那圆盘脸的下脚凳。
  一直到圆盘脸笑呵呵地站在我面前了,我才依稀从上面抠出一个尖嘴猴腮的印象。
  竟然就是福顺!
  福顺摸了摸自己的脸盘,更是乐不可支,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说:“铁柱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都快晌午了,先在我家用了饭再叙旧吧!”
  我和婉娘是稀里糊涂地被他劝上了马车,稀里糊涂到了赵员外府,跟着福顺走向我从未踏足的正门口。
  赵员外府更胜往昔了,黄金制成赵府的牌匾高高悬起,金丝楠木的厚重大门,满满地砸上金门钉,崭新的青石板台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对着太阳熠熠闪光,让人只是走上去就少了几分胆气。
  里边也是雕梁画栋,三步挂一条仙绡,五步摆一个玉屏。黄花梨木架子上躺倒滚动着几把青花瓶子,里头当垃圾似的胡乱塞进些我不认识的宝啊玉的。
  这通天的气派,怕不是皇宫也比得?
  正厅上,袅袅娜娜的一串仙子甩着袖子端上来各样的菜式,我大多不认识,只知道肉比菜多。
  福顺很有气势地靠在主座上,圆滚滚的肚子就顶在桌边。他喊我和婉娘用饭,手一挥舞,肚子就把桌子顶得摇晃。我坐在桌边总觉得被晃得两眼昏花,仿佛看见饭菜的魂魄都被迫出了窍。
  我夹了几筷子给婉娘,自己则一口也吃不下。他怎么就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呢?员外府竟让他坐了主座?
  我几次想开口询问,都没能问出口。直到福顺酒足饭饱了,熟练地用手绢点了点嘴角,这才慢悠悠地讲开:
  那一夜府里的人都散尽了,福顺又去找了老道,求了一包生绿豆。这回他直言绿豆贼应当把赵员外的家产都送给他这样的贫穷人家。
  当时他肚皮里有金绿色的荧光大盛,是绿豆贼神仙极其满意福顺的心愿,立刻便要显灵——福顺拜完绿豆贼回去,路过府外的荷花池,正巧救了落水的赵大小姐。从此福顺就赘入了赵员外府,成了赵福顺,帮着赵家撑起门楣。
  赵大小姐是如何乌发白肤,貌如出水芙蓉,衫裙是如何被水濡湿,勾勒一副曼妙身材。他眉飞色舞,嘴角噙笑,把这过程讲得香艳诱人,让我越听越心痒。
  他能有这样的造化,只因为吞了几回生绿豆?!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赵大小姐美貌在一时,只为我生了三个孩子罢了,如今已全失了颜色,日日缠绵病榻,我连看都不愿多看,不提也罢!从前府里就只有你铁柱哥和我是同乡,如今我还当你是一家人!你回来定是为了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去办。”赵福顺的眼睛嘴巴抿成三个弯钩。
  我盯着福顺,看着他一身的珠光宝气,哪儿还想得起无后这点小事,我只想他教教我拜绿豆贼的法子:“福顺弟,我从前就知道你是有造化的人,若你信得过我,何不……”
  我还没说完话,突然发觉他的眼神并不在我身上。赵福顺那双眯眯眼,看的是我身边的李婉娘。
  “何不将我娘子留下来,替弟妹照看照看?”我将话锋一转,突然觉得自己也成了聪明人,“只盼你松快些,也带我引荐引荐神仙?”
  李婉娘吓得抓住了我的手,我没理会。在员外府里做仙女,有什么可怕的,只怕赚得比我还多。
  福顺露出一个真心笑容,摆了摆手:“都好说,都好说。我不知道吞了多少回生绿豆,如今都快成祂座下童子啦!”
  我学着他的笑容,也缓缓勾起嘴角……
  “三年,三年后再来找我,我一定带你去见使者。”
  我的笑容消失了。
  村子里的三年是多漫长的时间,当老爷的福顺大概体会不到了。今年又炎热,再干旱一场,只怕村子里还要死掉一半的人。没有粮,没有人,也没有后代,双洪村迟早要成鬼村。
  其他人我管不着,我的日子不能这么艰难。福顺不肯带我拜绿豆贼,那我就自己尝试。
  把李婉娘留在了赵府,我一个人在卫星城的街道游荡了几天,买了几回绿豆生吞。可神仙真是神仙,我在这里的一个月,除了花钱如流水,一无所获。
  回了村,我告诉爹娘媳妇没了,他们倒也不恼——反正李家人上个月里死掉了——只给我另寻了一个新妇,叫什么王芳花。这一个不如李婉娘漂亮,因此我偶尔还要想念我的婉娘。


 ————————赌鬼————————


  “福顺在这三年里不断求神,时而灵验时而不灵验,但这灵验的一次就比得上寻常人家一世的富贵!福顺成了我们那儿的员外老爷,讨了七八个媳妇,生了一群孩儿,但他的财产还是多得花不完,那些奇珍异宝让全国每人分三个都还有富余。谁能不羡慕呢?”


  你对此嗤之以鼻,臭叫花子,实在满口胡言:“有这么有钱的兄弟,你却在这里要饭吗?”


  老乞丐叹气:“过这样日子的人,自然容易忘乎所以……”



————————老乞丐————————


  三年,我没能找到答案,终于在这第三个夏天重新进城了。我期待福顺信守承诺,给我一个好结果。
  卫星城没有什么变化,但赵员外府变得极破败,金牌匾金门钉没有人修缮,大概都被扣去卖钱了。木门柱红漆剥落,开裂生虫。青石板坑坑洼洼,踩下去却不清爽,走到门口这几步,总有半个鞋底黏在地上起不来。
  那里头更是空荡,早没有什么宝纱玉屏了,咯吱作响的梁木烂空了,大概是有蛛网结着才没掉下来。我看只要有一只苍蝇落在上头,这府邸就要灰飞烟灭了。
  我真觉奇怪,福顺不是早就成了神仙的座下童子吗?什么童子能住这样的屋子?
  这回没有仙女为我带路,只有福顺一个人扶着烂木柱,步履蹒跚地挪出来。
  他看起来形容枯槁,脸色苍白,让人看不出他如今只二十八岁。曾经弥勒佛一样的脸盘子没有了,我熟悉的尖嘴猴腮脸也不见,是瘦得脱了相,只有一层皮覆着骨架,夹缝里头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福顺一见我就泪流不止,那双眼睛通红一片:“铁柱哥,只有你还记得我了。”
  他抓着我,让我想起了李婉娘,我左右张望了一眼:“我家婉娘呢?”
  福顺啜泣着摇头,扯着我走向前厅:“先吃饭吧,先吃饭,我再同你说。”
  前厅没有人,桌上的盘碟碗盏是早放那儿的。他还是坐在主座,挥着手指示我用饭——如果那一摊的青青白白黑黑的糊糊能算得上饭的话。
  我自然没兴趣吃,只是不断地问婉娘的下落。
  福顺舀起一勺糊往嘴里倒,刚倒一半就被我打断,只能先放下勺子,叹着气说:“婉娘帮了我很多忙,可见你是我的真兄弟,可我们这么多年都不过在口头上兄弟相称,怎么没想过结拜呢?”
  我看着他嘴角漏下的浓稠液体,隔着老远闻到他嘴里散发出的腥臭味,忍不住捂鼻子:“我只是想问婉娘在哪里。”
  我尽可能地忽略掉面前的一切,把注意力放在府外嘈杂的声音里,好让自己不至于反胃到吐出来。外面有小贩叫卖,有小儿耍赖,也有闲人唱着什么歌。
  “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你这样的真兄弟是不容易的,我们先结拜,先结拜,我再带你去见婉娘。”福顺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后屋扯。
  闲人的歌声渐渐飘近了:此间的绿豆贼都叫神仙点化,从此只有劫富济贫的义法,专拿吝啬鬼的钱财送人家……
  是那个老道!
  我挣开福顺的手,指着外头:“三年前你说要带我见使者,如今使者在外头了。你不带我见婉娘,就带我去见使者好了!”
  福顺却双手下垂,呆呆地站在原地,瞪起眼,任由豆大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神仙的想法真和人不同,怎么我说什么祂都不明白了呢?”
  他看向我,张大了嘴巴。那黑洞洞的一张嘴,比煤窑还黑,满口的牙全掉完了,不仔细看,连舌头也找不到。他的喉头不自然地鼓动,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开他的喉管冲出来了。
  他猛地大喊起来:“我日子到了,我日子到了!”
  说完,他就飞奔回桌前,啪一声坐下来,抓着桌沿,把自己一头闷进了面前那一碗恶心的糊里。他挣扎了两下,糊里冒出了两个泡。
  我站在一边,确定他已经完全没了动静,才转身走向门外。
  府门外确实站着一个歪脖子老道,他整个人瘦如柴杆,肚子却特别滚圆,穿着深绿色的破布烂袍,稻草一样干枯的头发上沾着红色的土。
  他笑呵呵地看着我:“你有愿望要说给绿豆贼听吗?”
  我有,我有太多愿望了,我想要钱,想要漂亮媳妇,想要出人头地!
  我在心里大喊着,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把心里话讲出来。
  老道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说:“你想好了。你想用谁做代价呢?”
  用谁?
  “你要用哪个亲人的生命做代价,和绿豆贼许愿呢?”老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送到我鼻子下,我闻到一股生羊肉的膻味。
  这股刺激的味道让我皱起眉头,突然想起来,双洪村是洪姓本家,有一半多人都姓洪,赵福顺,原本叫洪福顺。原来这几年死了那么多人,不只是旱涝歉收的天灾。
  “选一个人供奉,换一包生绿豆,吞下,告诉绿豆贼你的愿望,祂收下你的供奉,实现你的愿望。我先说好,神仙如何实现愿望我不知道,如果结果不合你的意,你可以一直许愿,直到祂明白你的意思。”
  只要一次许愿出人头地,不就能实现了吗?看来福顺也没有那么聪明。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妇人脸。爹娘的命不能拿来赌,那么就拿这个来试一次吧?万一一次就成功,我也不必一直干丧天良的事情。我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赵员外府,只许愿一次,也不至于落到福顺的下场。
  那时,我缓缓地伸出手,接住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



————————赌鬼————————


  “我的兄弟福顺就是个吝啬的人,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愿意将方法分享出来,这么一贪婪,就犯了老道士唱词里的罪——吝啬鬼嘛!若不是我念着兄弟情义,不在乎他的臭脾气,时常在他身边帮衬,只怕我也没有机会了解。后来,我就是拜了绿豆贼神仙,成了富甲一方的豪商,甚至能住进东京。”
  你看着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更想笑了。
  老乞丐没在意,坦荡地将破衫领子一扯,振下一片灰:“我后来才知道,人只要有钱就会犯贪婪的毛病,那一阵子,我也不愿意告诉别人绿豆贼神仙的秘密,这才沦落至此啊。你别不信,我给你看看我唯一留下的玉!”
  老乞丐把干枯的手伸进怀里,竟摸出一块相当璀璨的帝王绿无事牌给你看。
  这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他偷的、抢的,还是真的有绿豆贼神仙这回事?你看着无事牌有些心痒,一个无人在意的老乞丐,一脚踢死在街角,又有谁知道呢?
  你突然想起在学堂听过的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感觉自己变聪明不少。
  你想伸手去摸,老乞丐却手快地收回来,语气急促地说:“如今我正要改正自己的吝啬呢,我看与你有缘,要认你做贤侄,若肯了,我便将无事牌送给你,还将拜神仙的法子也教给你。”
  认就认了,口头上的东西有什么打紧?先把那无事牌拿到手再说。你准备点头。
  远处渐渐飘来一个破锣嗓子唱的歌,曲不是曲,调不成调。
  老乞丐的面色却猛然一变,塞回无事牌,连滚带爬地扭头就跑,那一枚赏他的铜板还留在地上。
  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捡回那一枚铜钱。蠢货,不要白不要!
  你正要走,一个歪脖子老道士站到了你面前,笑呵呵地看向你:“小友,你有什么愿望要说给绿豆贼神仙听吗?”
  你惊讶地瞪大眼,还真有绿豆贼神仙啊?
  老道士举起一个纸包交给你,你好奇地打开。
  里头是一卷鲜羊皮,再摊开鲜羊皮,里层还残留着些羊油、羊肉,每一条分裂的肌肉间密密麻麻嵌满了细小的绿豆,比日常见过的绿豆都要小和圆,甚至看起来皮极薄,好像一捏就会破碎。
  冲鼻的羊膻味让你的注意力涣散,视线也有点模糊。于是,你用力翻了个白眼,眨了眨眼皮。在这糊涂的一瞬,手里的绿豆尽数褪去颜色,成了密密麻麻一片白——好像苍蝇卵啊!
  你被吓得一激灵,赶紧睁眼细看,手上就只是小绿豆罢了,不过眼花。
  哎,求神许愿吗?看那老乞丐落到这幅田地,你总觉得危险。
  老道士继续笑眯眯地说:“如果你还没有决定,那就带回去吧。找只有你一个人在的地方,把绿豆生吞下去,就可以和绿豆贼神仙许愿了。”

  许不许愿呢?你看着羊皮卷问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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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福卖白搭

绘图|小葱

编辑|梦神风风 浅七 大副吃饭了

韩逸轩 辛舟 由一木 鹿由古丸 无虞

校对|凉拌三思 余和萍远 十九魄 

爱凑热闹 悠思南

排版|米石


书海鱼人
每天为您推荐一本好看的小说,以及我读这本小说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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