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刊 vol.25｜联文佳作：甬道

文摘 2024-10-31 14:01 辽宁

月

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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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甬道时不可打开任何形式的照明设备，否则后果自负。”

——栗子

　图｜ashley

甬道

/栗子/

莫莉是个好人，很多人都这么说。

大概作为她是个好人的回报，她有一个完满的家庭，英俊的丈夫，聪明的儿子，可爱的女儿。她有多幸运呢？概是一家四口走在一起，最为平凡普通的她会被错认成是住家保姆的程度。

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是她高攀了这个家吗？

毕竟单凭她自己，怎么也不像可以自在惬意地不用工作、甚至时不时还能出国旅游的模样。

斯利岛位于基黎哈海中心区域，面积大约只有几千平方米，但是因为其独特的地域风情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开发后也是一个颇为热门的旅游景点。

而要论斯利岛上最出名的，是它具有神秘色彩的成年仪式。

据说当地人在刚满十八岁那天的零点，如果独自经过最南侧山顶的甬道，潜心祈祷，就有可能获得自己未来命运的启示。

这种类似的传闻基本上什么地方都会多多少少流传一些，至于是不是真的也无从确认。但几乎所有人登岛后都会提出要亲眼去看一看、试一试，甚至有很多人就是冲着这个噱头来的。

当地人自然不会自绝财路，只是他们也不会信誓旦旦地跟外人保证些什么，有时还会旁敲侧击地暗示，游客属于外来者，且不符合刚成年零点的要求，能得到启示的可能微乎其微。

莫莉向来有些怕这种神神鬼鬼、说不清楚的东西，可偏偏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好奇心重、胆子大。就连年纪最小，才六岁的女儿，都亮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大声嚷着“要去！要去！”。

在黑漆漆的晚上，她不可能让丈夫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去什么山上，而自己却因为那一点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恐惧游荡在外。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出发。

斯利岛的最南侧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大点的土坡，上去没什么难的，不过顶上有一条不像人为凿出来的甬道，很窄，看样子只能允许一个人勉强通过。

岛上发的小册子里，有专门的照片和示意图，指导人应该怎样进行祈祷。挑选一个晚上，零点当然最佳，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穿过甬道，期间在心内默默祈祷，如果有缘，就能得到启示。

手册里对启示的降临方式写得含糊不清，只说一旦降临，祈祷者必定会有所感悟。但对于唯一一条禁忌确实加红加深地标注了出来：

“在经过甬道时不可打开任何形式的照明设备，否则后果自负。”

因为这一条警告，丈夫还专门去询问过，可惜当地人对此守口如瓶，只反复叮嘱不要这么做，还有些索性劝他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在入口，以防万一。

网上倒是有些真真假假的帖子，其中最像模像样的，是说曾经有个人不信邪，在里面打开了手电，结果当场心脏病发被抬去了医院。这件事其实是正经被报道过的，但是官方的说法是游客突发心脏病，并未将其关联到斯利岛的甬道，更别说提到什么传闻了。

“明面上肯定是这样说，但我当时就排在后面，我很确定甬道里面传来了非常奇怪的声音，听着都诡异，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而且那个男人看上去魁梧的很，我才不信什么突发恶疾的说法，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不好说，只能讲宁可信其有，千万不要作死啊！”

帖子下面赞同和质疑的声音都有，但发表这个帖子的人却再也没有出来回复过。

莫莉好几次都想说别去这么邪门的地方，可她的意见向来提得无力，最终一家人还是决定当天晚上就出发，而且还挑在了传闻中的零点。

一般来说，零点来的人是最多的，可莫莉他们到的时候，山峰周边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而且都远远地站着，互相之间也不理睬，看到莫莉他们也只是冷冷扫了一眼。

狭长的排队通道上摇摇晃晃地立着几盏灯，颜色昏黄，只能勉强让人看清前面的路，几个排队的指示牌似乎是被风吹得歪七扭八，显露出一种破败的气息。

这跟白天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莫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丈夫在后面抵住了她，“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

“哇！这地方好酷啊！”女儿一下子从后面窜了出去，莫莉下意识跟上，等她抓住女儿的手时，人已经站到了队伍里面，身后丈夫和儿子跟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庆幸着：“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少，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啊！”

“爸，我排第一个，给你们探探路！”一贯寡言的儿子，难得表现得这么感兴趣，在这种氛围下，莫莉实在没办法说自己觉得不对劲。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哪怕莫莉开了口，得到的无一不是家人扫兴的回视。“小心点别把衣服弄脏”“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一下”“用完的东西不要随便乱丢”……有时候连莫莉自己都觉得，为什么总是自己在操心这些事，有时候那些话自己说得都厌烦了，也难怪他们都不爱听。

她攥紧了手里的包，跟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随着距离拉近，甬道的样子也更为清晰，它的长度大约只有二十余米，出入口都在可视范围内。且队伍的终端，即入口处有人守着，一般要等到前一个人出来之后，才继续让下一个人进入，这样既能避免互相推攘踩踏，又能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同时也更契合传闻中的气氛。

人一个一个地往里进，很快就轮到了儿子。

莫莉看着他兴冲冲地走了进去，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几乎是掐着时间在心里倒计时，之前的人在里面基本上只待了几十秒，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分钟。前面丈夫和女儿还在嘻嘻哈哈地打闹，好像只有她永远都这么焦虑和害怕，一点都不松弛，不会享受生活。

好在，儿子在莫莉数到152的时候出来了，他兴奋地朝这边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往里面走，在出口处跟他汇合。

第二个是丈夫，莫莉本来打算和女儿一起进去，但是看女儿和他黏黏糊糊的样子：“要不你们两个一起，我最后去吧。”虽然有规定一次只能进一人，不过未成年人如果要求和家长一起也是被允许的。

“不嘛不嘛！我要一个人进去！”谁想到女儿这个时候的娇脾气却上来了，她素来胆子大，尤其喜欢学年长自己五岁的哥哥，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刺激的活动，怎么也不肯跟其他人一起走。

丈夫见状也跟着劝了两句，可女儿似乎是铁了心，眼见得时间拖得有些久了，后面的队伍里也隐隐约约响起了不满的声音，丈夫想了想，不知凑到女儿耳边说了什么，竟然顺利拉着她一起进了甬道。

莫莉总算放下了一点心，虽然这段路不长，想来也没什么危险，可是让她把一切托交给未知，她也实在没有那么心大。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五分钟还没有出来。

莫莉连忙从包里面拿出一只粉红色的小型手机，这是她专门为女儿买的，和女儿的手环是一套，可以定位以及通话。一旦手机来电，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和震动，同时伴随着闪烁的亮光，能够防止莫莉漏接女儿的电话。果然，打开手机没有任何的来电记录，定位也显示女儿就在甬道里面，只不过手环的定位精度有限，不能再明确到底是在甬道的哪一段。

虽然明明女儿是和丈夫在一起的，但是想到进去之前丈夫对女儿说的悄悄话，莫莉突然感到心里一慌，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丈夫在儿女面前总是扮演好朋友的角色，反而自己倒像是个喋喋不休的坏人……

就在这时，出口终于出现了熟悉的人影，可莫莉的心反而沉了下去——从甬道里面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丈夫先是和儿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过来焦急地看着入口方向，确认了什么之后，莫莉另一只普通的手机响了起来：“雯雯出来了吗？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你不是和她一起进去的吗？”莫莉心口烧起了一把火，他竟然真的……

“这时候别管这个了！雯雯还没出来……”

听到这话，莫莉也顾不上什么恐惧害怕，直接挂了电话就从入口冲了进去。

直到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间，莫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丈夫不直接从出口再回去找呢？

甬道里面很黑，虽然是凌晨，但其实外面的月亮也不算暗，再加上排队处大大小小的灯，按理说里面再怎么说也会漏进一点光。可事实是，一走进里面，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眼前牢牢涂着黑漆，睁眼和闭眼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不，闭着眼睛，眼前好歹还会有些斑驳的色块，睁开，却真正是一片虚无。

斯利岛是出了名的气候适宜，可进了这个甬道，周边的温度却好像骤然下降了好几度，裸露的胳膊上时不时能感受到丝丝缕缕不连贯的风，一点点带走身体的热度。

莫莉在入口处打了个寒战，但想到女儿，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面走：“雯雯？你在哪里？”莫莉原以为自己已经喊得足够大声，但听在耳朵里，都是颤颤的、轻轻的，仿佛声音一出口就被吞噬了许多，又或者只是自己太过着急产生的幻觉。

如果不是为了找女儿，莫莉肯定蒙头往前直跑，兴许跑到出口都用不了十秒钟，但现在她需要找到女儿，就不得不逼迫自己慢慢往前，同时把手往周边摸索，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

这个甬道很窄，如果雯雯还停在其中的某个地方，那只要自己顺着这个通道一直往前，不要漏掉任何角落，就肯定能够找到她。莫莉想到这里，心略微定了定，强忍着对未知的不安，碰触着那些辨不清形状的东西。

大概是为了不出现剐蹭碰伤之类的事故，莫莉摸到的地方都比较光滑，触感略微有点凉，夹杂着一些潮意，但又不至于到沾湿手指的程度。

只是光滑却不代表着平坦，除了留给人通行的宽约十几公分的路之外，无论是两边的道壁，还是脚下，多的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石块不像石块，植物不像植物，硬度适中，微微用力能感觉到较为明显的下陷，但一放松便会恢复原样。

莫莉不敢多碰，不知怎的，她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另一边不自觉地想到了那篇帖子，越发觉得这地方不是单纯的噱头，怕真有些邪门的东西，那雯雯会不会……

莫莉忙摇头，把那些不好的东西抛到一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就在这时，寂静的甬道里突然响起了尖锐的铃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高强度的闪光，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莫莉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可打开任何形式的照明设备！

在这危急关头，册子上和当地人的警告仿佛加粗加深般跃动在她的眼前，莫莉在她的眼睛还来不及适应亮光，没看到周边环境的时候急忙闭上了眼，残存的影像一晃而过。

莫莉紧缩成一团，在她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却已经急速给出了应激反应。

那被刻意调过音量的手机还在包里面疯狂震动，莫莉的本能告诉她现在应该什么都不管直接往前冲离开这里，但是这铃声仿佛又是在黑暗中无依无助的女儿向她发来的最后求救，她只能摸索着掏出手机，凭借熟悉的肌肉记忆，用僵硬的手指划开了接通键。

莫莉原本设想当中的哭喊求救全都没有出现，铃声停止以后，甬道里面恢复了寂静，因而近在耳侧的呼吸声也格外清晰明显。

莫莉是把手机紧贴在右边的，就算对面有人接通了不说话，自己听到的也应该也只有右耳。但现在……她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好似那个呼吸声，就在她的身侧。

“雯雯……”莫莉声音已经彻底抖得不成样子，她只能抓紧手机，不断喊着女儿的名字，但回应她的只有连绵不断、越来越多，一层叠着一层的呼吸。

莫莉想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纵使心里害怕也没有挂断手机，女儿……女儿还在等自己。

因为过度紧绷，蹲着的脚从大腿开始发麻，莫莉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稳，左手下意识往旁边扶了一把……这触感，完全不对！

莫莉猛地抽回了手，掌心沾染了淅淅沥沥的粘液，明明只是接触了不到一秒钟，莫莉的手指却一瞬间都缠满了这种液体，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莫莉甚至觉得这些液体在指间缓慢地游动着。莫莉连忙把左手往自己的衣服裤子上猛擦。

仅仅耽搁了片刻，等莫莉再抬脚时，地面的触感也变了，粘稠柔软，单单只是把脚往上提都吃力了许多，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从地面翻上来想要把自己拉下去。

莫莉慌忙往前，她还握着那只手机，纵使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脸上都感觉到了同频的冷风，但她还是不敢睁眼，她想喊女儿的名字，可这个时候她只能徒劳地张开嘴，耳朵里却听不到任何自己的声音，就好像嘴巴、耳朵乃至身体上下的每一处感官，都分别处于不同的时空，自己支离破碎地散落着，诡异地维持前进的动作。

而整个甬道都好似被亮光刺激得苏醒过来，正在缓慢但连绵地蠕动、收缩，耳边呼吸的频率也逐渐加快，莫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的手臂好几次擦到了粘液，抬脚时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莫莉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好像就快要顶破喉咙冲出来，拉着她的躯干疯狂往前，就算会把一切扯得七零八落也在所不惜。

就在莫莉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快要到出口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阻力从衣摆处传来。

莫莉的呼吸也随之一停。

“m…a…妈…妈妈…”嘶哑拙劣的声音从右耳和身后同时传来，中间还混杂着仿佛从喉咙底一颗一颗冒出来的高频振声，刺激得莫莉开始用尽力气向前挣脱。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莫莉一咬牙，将手机狠狠地往后砸去，有击中了什么东西而后落地的声音，但是那股扯着自己的力道只微微松了一下，很快又抓紧了。

莫莉像一根被压迫到极致的弓，她往后一抓，摸到了拽着自己的东西，那……像是一团被重重粘稠包裹住的肢体，她顾不上恐惧和恶心，硬生生把它从自己身上扯开，狠狠甩到一边。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了。

莫莉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失了，她也因为反作用力摔到了地上。

“莫莉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莫莉摸了摸地面，确认一切都恢复正常，才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丈夫和儿子正皱眉看着自己。

“雯雯……”莫莉的眼泪在瞬间落了下来，她最终没能把女儿带出来，在那样的环境里……

“妈妈，我在这里。”有一个轻轻的声音在另外一边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莫莉循声看去，女儿站在角落里，垂着头，语气里满是心虚。

“也怪我不好，”丈夫忙出来打圆场，把女儿拉到自己身后，“她说想跟你开个玩笑，我心想也没什么关系，等你出来就好了，没想到你会急成这个样子。”

莫莉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她身上干干净净，一丝脏污也没有，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她过分担心产生的梦呓幻境。

莫莉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许她应该是生气的，但女儿没事她也应该是欣喜的，又或者对记忆里甬道里面发生的一切她应该是后怕的，但就现在而言，她的情绪一片空白。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只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和乏力，以及有种被挤压到角落，仿佛忽略了什么重要事情的不对劲。

莫莉没有说话，她在丈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意料之外的，自己的包竟然还牢牢斜挎在肩上。

突然，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三双眼睛都看向了莫莉，面对这三张不能更熟悉的脸，莫莉却从他们乌黑的瞳仁中感觉到了陌生，她心内一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开口向他们求证甬道里面发生的事，也不想告诉他们自己此刻脚下踩着了东西。

她仿佛单独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强撑着示意自己没事，另一部分响起了自己最后听到的那声轻响，难道这就是甬道所谓的启示？

莫莉装作整理裤脚，把脚底的东西捡起来，哪怕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在摸清楚东西的形状以后，莫莉还是惊出了一身汗。

她捡到了，一把枪，一把银色的手枪。

怎么……会是一把枪？

趁着天色昏暗，莫莉慌忙把枪塞进了挎包之中，心里却还满是疑云，自己从出生以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除了菜刀连像样的凶器都没有拿过，怎么会得到这样一个启示？

而就在放枪的时候，莫莉看到包里面居然有一个粉红色的手环，她几乎瞬间就去看女儿的手，在月光下莫莉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雯雯……”莫莉紧紧盯着女儿的反应，心里那种不对劲越来越明显，“你的手环呢？”

“啊！”女儿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好像才发现一般，吐了吐舌头，目光却看向丈夫求援，“可能是刚刚掉在里面了……”

“不就是个手环吗，”丈夫看莫莉的脸色不对，忙跟着转移话题“再买一个就行。今天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丈夫和儿子凑在一起认回去的路，女儿也跑了两步走到他们身边。就在莫莉以为自己多心时，她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莫莉咧嘴笑开，眉眼间满是邪气，完全不像是刚满六岁的稚童。

她根本不是雯雯！

莫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那雯雯呢？自己的女儿难道还在那个黑漆漆的甬道里面吗？！难道……难道当时拉住自己、叫自己妈妈的才是真正的雯雯吗？！

一瞬间莫莉只想立刻冲回去，哪怕那个甬道再阴森再恐怖，但为了雯雯…为了雯雯她愿意……就在此时，挎包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发烫，透过皮质和衣料，直直烫到了莫莉的皮肉和骨血。

对了，她有枪。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自己为什么会拿到这样的凶器怀有疑虑，那现在莫莉感觉自己已经全都明白了。只要用这把枪杀了眼前的怪物，雯雯就会回来了。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莫莉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包，对着那个怪物咧嘴笑开，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救回真正的雯雯。

“叮铃铃”，设定好的闹钟响了起来，提醒众人圆桌故事会到了中场休息时间。

我还沉浸在这段故事中，一下子猛地被打断，竟还有些晃神。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原本中场休息时，众人会因为已经坐了数个小时，免不了去包厢外面走动一下，又或者是互相攀谈一番。但这次桌上的十余人都还定定地坐在原位，有人甚至意犹未尽地开口道：“然后呢？”

随后议论声便纷纷响起。

“莫莉真能把怪物杀了？就用那把枪？”

“我觉得最后那里，如果真的觉察出女儿有问题，从前面的人设来说，莫莉想回去才是正常的吧？后面突然决定用枪杀有点奇怪……而且甬道里那个是不是她女儿啊？手环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咧嘴笑才奇怪呢！你不觉得跟女儿那个邪性的笑一模一样吗！”

……

讨论声此起彼伏，故事的主讲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侧耳听着众人对故事的种种猜测，但又笑而不语，似乎是打定主意等中场休息结束以后再继续。

“诶，”我看着她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便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问道，“这人之前来过吗？”

“你不认识她？”那人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前些年印塔沉船事件总知道吧？她就是整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好像是一家人出国旅游，结果最后回来的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啧啧，真是天可怜见。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人家已经是成功人士，身兼好多个公益组织的代言人！这可是第一次来咱们这个圆桌故事会，讲得还这么好，我们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宣传一波……诶，你怎么走了？”

我看到她起身出了包厢，一时忍不住跟了上去，这一跟，就跟到了洗手间。

“你是李梧？”我和李梧做过四年的室友，但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谨慎腼腆的模样，连在十几人的小课上发个言都会脸红，和现在侃侃而谈，熟练调动听众情绪的样子截然不同。当年沉船事件发生时，我还给她发过信息安慰，但她却似乎完全和旧日断了联系，发过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我不像吗？”女人甚至没有回头看我，她旁若无人地补了补口红，对着镜子嫣然一笑。

这话回得太奇怪了，我的心里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如果仔细看，我确实还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到曾经的影子，但是太淡了，淡到我宁肯相信她是完全的另一个人。

“抱歉，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这里有些受刺激也是理所应当吧？”

她都这样解释了，我似乎也没办法跟她再深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我面前离开。

但她那种毫不在意、甚至略带调笑的样子又让我感到莫名的气闷，忍不住走到洗手台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刚走到镜子前，我就看到了李梧的挎包，以她现在的身价来说，这个包显得有些过时和陈旧了……诶？包的拉链也没有合上……

鬼使神差般地，我轻轻撑开了挎包的边缘。

里面躺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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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刊所有文章及插画已获得授权，所有著作权均归原作者所有

公众号｜不真实故事集散地

- 写作源于热爱 -

作者｜栗子

绘图｜ashley

编辑｜梦神风风浅七大副吃饭了韩逸轩

辛舟由一木鹿尤古丸无虞

校对｜凉拌三思余和萍远十九魄

爱凑热闹悠思南

排版｜月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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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鱼人

每天为您推荐一本好看的小说，以及我读这本小说时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