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作者：问河河
限定词：奈亚拉托提普
本期题目
第148场 鲶鱼效应
导读
他的父母就像是两只精力充沛的斗鸡，每天都来，要么在课间广播操的时候，要么就是中午快要上课的时候，都赶在学生多的时候。
01
新学期开学，教室靠窗第二排的位置空了。
那是个喜欢手里拿着弹弓的高壮男生，下课的时候就拿着弹弓在楼道里溜达，身后还跟着几个比他矮一截儿的“小弟”。
上学期教导主任逮住了他和那几个学生在操场的角落抽烟，被提溜到办公室训斥一顿之后，还请了家长。他的家长来了之后嚣张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家的孩子被冤枉了。
当老师久了，是能看出来这个将来大概会变成什么样的。就算是学校管教再严，可是家里还有个纵容一切的家长，一切都是白搭。
“三岁看到老”这句话是经验之谈，是有道理的。
班里开始各种对赵乐永不来上课的各种猜测，有的说他转学了，有的说他留级去了别的学校。还有学生来问林一。
“林老师，赵乐永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课代表来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问她，“同学们都在猜。”
“不要传谣。”林一只回答了这一句。
“要是真的被抓就好了呢。”课代表放下作业本，甩了一下辫子走了。
其实教室里上学期就少了一个学生。
于慧是班长，学习成绩很好，文静美丽。下课不喜欢出去玩，要么在座位上写作业，要么就看书，要么趴着休息，或者和其他女同学结伴去厕所。
老师喜欢一个学生，除了学习成绩好之外，就是听话。
交代给于慧的工作她都认真负责，还会帮助同学。林一有时候害怕这样的孩子会被欺负，因为她太好说话。太好说话并不是一个优点，最起码在林一眼里。正直青春期的孩子应该会叛逆，会反抗的。
上学期运动会的时候，于慧是班级方队的旗手。穿着很好看的裙子，带着白手套，举着旗子走在最前方。彩排的时候，林一在场外跟着，看着于慧笑的很灿烂，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一切都很顺利。不过是个运动会，不过是在跑道上走一圈儿。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可就是非要出事儿。
那天走方队之前，于慧的旗丢了，一面红色的旗，上面写着初二一班。彩排结束之后就放在教室后面。放学了学生们都走了，就那么一面旗，丢了。
临上场之前她都急哭了。同学都帮她找。大家分头去别的班问，还去了学校堆放杂物的地方，还去了垃圾站，都没有。
只有赵乐永和那几个“小弟”坐在教室里，看着别人跑来跑去焦急地找那面旗，他们就笑，是一种得逞的笑。
后来有学生找到林一说明是事实。林一安慰了于慧，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一面旗子而已，很好解决。很快她就找了新的，虽然上面没有写字，但是走方队的时候谁会看那面旗？
02
老师之间是会交流哪些学生好管，哪些学生是刺头，但是训斥几句就会听话的。但还有一类学生是排除在可以教育的范围之外的。他们经常闯祸，骂完继续，请了家长也没用。有的老师还交流怎样让这些学生转学，不然毕业之前总是心头大患。这类学生说的就是赵乐永。
他上课的时候手里永远摆弄着弹弓，下课的时候他就拿着弹弓吓唬同学，谁也不知道橡皮筋儿里有没有放东西，会不会真的弹出去被打中。学生们躲着他，其实老师们也躲着他，只求他不要闯大祸，初中三年赶快结束。
但他就是非要闯大祸。
那天中午，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楼道里学生都匆忙走向教室准备上课。随着第一遍铃声响起，还有一个女生尖叫的声音。
然后有学生跑来找林一。
“林老师！快去教室！赵乐永用弹弓打到了于慧，她流血了！”学生气喘吁吁。
林一冲进教室，看见于慧蹲在教室后方，捂着眼睛在哭，有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旁边站了几个平时和于慧关系很好的女生，不知所措地蹲着，也因为惊吓在哭泣。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带走了于慧。
刚才于慧蹲着的地方，地上有几滴鲜血。林一看着地上的血，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在疼。
03
救护车走了之后，警察也来了，赵乐永不躲不跑，承认是自己干的。还对着警察说，你们要把我带走必须得在我父母在场的情况下。先把我爸妈叫来。
林一站在一边，看着赵乐永，一个十三岁的人，像是一个“成年恶魔”。
于慧的眼睛受伤严重，有失明的危险。她父母来学校了，林一在家长会上见过他们。什么样的家庭培养了什么样的孩子，那是一对非常有涵养的中年人，穿着得体，职业得体。他们要求学校严肃处理。他们拿走了于慧的东西之后，被教导主任领走了。
于慧父母走了，她的座位空了。
领导叮嘱林一，不要让学生传谣乱说话，这样的事情不要闹大，最好能平静解决。
赵乐永的父母说了会赔钱，负责治疗，再加上他们这个年龄，法律不上会拿他怎么办。
林一站在那儿，看着领导的嘴一张一合说着成熟的话和处理方式，她竟然不知道教育究竟是什么，法律究竟是什么。
这个场景过于熟悉，让她有些恍惚，想到了四年前，自己的女儿被“调皮”的同学推下学校的泳池再也没上来，她和对方家长争吵的时候，学校的领导是不是也是背着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像是机器，不再是人，不再同情，不再关爱，只想草草了事。
领导继续交代林一，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质问了一句：“如果，受伤的是你的孩子呢？”
于慧再也没来学校，后来听说去北京的大医院治病了，也只是保住了受伤的眼睛视力。她那双眼睛很好看，林一印象深刻，因为在办公室里和她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笑着，弯弯的，还有浓黑的睫毛，让眼睛更生动。
警察确实不能把赵乐永怎么样。赵乐永坚称自己不是故意的，就是失手，打中了于慧。并且他也不知道于慧那时候刚好经过，是意外。警察来学校调查，看了楼道，教室的监控，还询问了当时在教室里的学生。
确实是意外。
赵乐永被批评教育，他还是和往常犯事儿的时候一样，歪着脑袋，一声不吭。学校希望他转学，他家长就来学校闹了。说必须要上完这个学期，现在马上期末了，没有别的学校会要他家的孩子。
他的父母就像是两只精力充沛的斗鸡，每天都来，要么在课间广播操的时候，要么就是中午快要上课的时候，都赶在学生多的时候。
最后还是允许赵乐永参加期末考试，这学期结束之后，他必须转学。
临近暑假，学校要求老师叮嘱学生不要去河边游泳，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放假了要注意安全。
林一在教室里叮嘱学生们的时候，赵乐永也在。距离于慧受伤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而这个人却还是完好无损的坐在教室里。林一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团火越烧越大，已经要把自己烧毁了。
转学了，恶魔就会消失了吗？
那恶魔总要有人来惩罚他吧。
04
七月暑假的中午，路上很少有人，要么上班，要么在家避暑。但这个时候是属于孩子们的。赵乐永家住在建设大路旁的小区，小区很大，后面是一个湖。这个城市有很多湖，那个湖是这个城市中的一个没有开发，没有人管，湖边甚至没有修路的湖。
城市里有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很少，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林一把车停在湖边，她看见了三个男孩子在湖边玩，像是在钓鱼。他们穿着短裤，光着上身，大着胆子朝着湖面更深处走去，其中一个胆子小，走了几步，赶紧出来。另一个胆子大一些，走得更深，湖水淹住了小腿，然后招呼了那两个男孩子学他。
最后一个男孩子胆子最大，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一直走到水位齐腰。其中一男孩子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大胆的顺势游了起来。越游越远，还朝着岸上招手。
不一会儿，那两个没有游泳的男孩子叫喊着朝外面跑，边跑边大喊救命。
林一下了车，她快步朝着湖面走去。远远看见湖水中有水花，那是手拍打湖面的动作。但是动作只有几下，然后湖面泛出的水花一圈圈散开，变得平静。
两个孩子还在呼叫。林一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湖面变得平静。
一切来得太快，超乎她的想象，她心跳很快，但是她没有移动脚步。
赵乐永应该是死了，淹死在湖里了。他不用转学了。世界上少了一个十三岁的魔鬼。
林一想到自己曾看过一个小说，里面有个魔鬼，奈亚拉托提普，不干什么好事。具体什么情节她也记不清楚了。阴暗爬行，没来由地做些坏事。
林一没有救赵乐永，也没有报警。她换了个隐秘的位置站着，后来来了几个大人，对着湖面喊了几声。其中一个大人打电话报警了，警车来了之后不一会儿消防车也来了。在湖边折腾了好一会儿，足够一个人在湖里死透的时间。然后她开车离开了。
想必从今天开始，赵乐永父母的生活会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他们没法去学校闹了，因为是暑假，出事不归学校负责。但肯定还是会去学校，拿走儿子最后的东西。也不用再给他办理转学了，当然今后再也不会闯祸了。死人，不会再闯祸了。
评论区
COMMENTS
01
雀食不冬
其实老师本身也是带有“恶”色彩的，虽然没有到以恶制恶的地步，但是明显，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向了深渊。
其实我读的时候我感觉比如纯粹的大快人心，故事里面好像还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02
犯罪大企鹅
很流畅的故事，简洁易懂，人物心里描摹很真实。一点小小的建议，人物可以更复杂一些，好孩子，坏孩子，闹事的爹妈，和稀泥的主任，冷漠的老师，好像都缺少一点点更值得挖掘的复杂性。纯粹个人愚见，期待老师更多佳作。
03
哼哼导师二组
A，文笔非常流畅，通篇看下来不会有什么停滞感，作者的文风也很成熟，回到故事里，并不复杂，一个恶魔男孩之死，只言片语中也能感觉出主人公对于这类孩子的恨意，不过单从本文的故事设置来说，恶魔男孩的”恶“其实没能太深入人心，我举个例子，上半年那个将孩子杀死埋尸的三个恶魔，从行为到后续应对，足够让所有看到这个新闻的人恨不得直接动手杀了他们，这种就是典型的恶魔，但本文的恶魔男孩给人感觉达不到这种程度，只像是印象中那种小流氓，而流氓虽然可恨但很难让旁观者产生杀之而后快的想法，所以在最后冷漠旁观他死的时候，那种爽感并不强烈，反而把主人公拖下了水，或者说作者也许有意这么设置，表面写恶魔男孩，实际写主人公的内心下坠，如果是这样，感觉并没有太能表现出来。但整体来说，本文足够流畅，故事也很完整，还是非常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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