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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ew Yorker – October 14, 2024 

《纽约客》202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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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译  

“读新书”译

硅谷的影响力游戏

从加密货币到人工智能，科技巨头们正在向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投入资金，以打击他们的政治对手。

作者：查尔斯·杜希格

支持加密货币的捐赠者在 2024 年选举周期中几乎占到PAC所有企业捐赠的一半。

克里斯·雷恩（Chris Lehane）提出“巨大的右翼阴谋”这一概念时，还不到三十岁，他以此来解释共和党为破坏比尔·克林顿和希拉里·克林顿所做的努力。这是一个非常有启发性的表演，由此，希拉里-克林顿将其作为自己的招牌台词之一。当时，雷恩是克林顿白宫的一名律师，负责为政府的丑闻指控辩护，但他擅长掌控政治话题，寻找丰富多彩的方式为共和党人辩护。

宣称美国总统是一个阴暗保守派阴谋的牺牲品等策略非常有效，以至于《泰晤士报》后来宣称雷恩是当代的“政治黑魔法大师”。在白宫任职后，雷恩加入了阿尔·戈尔的总统竞选团队，担任新闻秘书。

尽管加利福尼亚州幅员辽阔，选举意义重大，但由于远离华盛顿，许多竞选人员都认为该州是政治上的穷乡僻壤。但曾参与制定1996 《电信法案》的雷汉坚信硅谷才是未来，他很快就建立了生意网，向加利福尼亚的富人提供黑科技。

当出庭律师希望提高该州医疗事故陪审团的赔偿上限时，他们请来了雷恩，雷恩帮助向选民发送了看起来像尸体脚趾标签的传单，并制作了广告，暗示医生可能在醉酒的情况下进行手术。

几年后，当一位著名的环保人士聘请雷恩开展反对“基斯通XL管道”的宣传活动时，雷恩派活动人士在新闻发布会上手持从漏油事故中提取的污泥小瓶；这些污泥气味刺鼻，记者们纷纷逃离会场。然后，他雇佣了一名曾协助击毙本·拉登的海豹突击队队员与记者交谈，向他们解释说，如果该管道获得批准，恐怖袭击可能会使内布拉斯加州淹没在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漏油事件中。

雷恩向记者解释了他的文明对话理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游戏计划，直到你给他们一拳。那我们就打他们的嘴。” 但雷恩的努力普遍未能打动科技行业。

几十年来，硅谷公司一直认为自己与选举政治基本无关。正如一位资深科技高管向我解释的那样，直到20世纪20年代中期，“如果你是一位天使投资人或C.E.O，你可能会雇佣说客与政客交谈，或与你闲聊，但除此之外，硅谷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政治是愚蠢的”。

然而，在雷恩西迁的十年间，一种新型的科技公司正在崛起：即所谓的共享经济公司，如Uber、Airbnb和TaskRabbit。这些公司正在“颠覆 ”包括运输、酒店和合同工等历史悠久的行业。长期以来，政客们一直认为监管这些行业是他们的特权，随着一些初创公司的估值增长到数十亿美元，政客们也开始对它们提出要求。优步（Uber）等公司拒绝遵守哪怕是适度的法规，这让他们感到很不爽。其他公司则试图采取更加和解的方式，但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地方政治内讧和市政官僚机构的泥潭。无论如何，“不了解政治已成为一种生存风险，”另一位高级技术主管说：“人们普遍意识到，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都必须参与政治。” 

2015年，旧金山本身就发生了一场重大的监管之争，其形式是F号提案，这是一项限制短期房屋租赁的投票倡议，双方都承认这是对爱比邻（Airbnb）的攻击。该提案源于积累的挫败感：一些旧金山人抱怨说，许多建筑实质上已成为无证酒店，接待的都是狂欢的游客，他们从不关掉音乐，不清理垃圾。最让城市领导者担心的是，如果他们住在万豪酒店，也不会向城市缴税。其他居民则认为，Airbnb的存在让人们更难找到负担得起的住房，因为租给短期游客比租给长期租户更有利可图。F号提案实质上将使Airbnb无法与许多房主合作，一年只能合作几个星期。早期民意调查显示，该提案很受欢迎。许多其他城市也在考虑类似的立法，并热切地关注着Airbnb 的总部所在地旧金山的立法者能否教会他们如何约束这家当时市值约250亿美元的互联网巨头。

Airbnb的高管们惊慌失措，打电话给雷恩，请他到总部来一趟；他在接到电话后几分钟内就穿着运动裤和棒球衫出现了。——那是他在儿子的少棒比赛时穿的。

莱恩身材瘦削，习惯于自我折磨式的运动。他每天跑步，经常一跑就是15英里，通常是一边发送标点符号奇特的电子邮件，一边留下意识流语音邮件，他有一颗稚气未脱的歪门牙，抵消了发际线后移的影响。对于 Airbnb的领导人来说，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政治大师。但是，一旦雷恩喘过气来，他就开始了一番颐指气使的演讲。

他说，你们完全看错了形势。F 提案不是危机，而是改变旧金山政治格局、颠覆一种说法的机会。他告诉高管们，关键在于开展一场反对F提案的运动，就像奥巴马最近竞选总统一样复杂，并投入大量资金，向政客们发出警告：“Airbnb选民”是存在的，不应该被越过。他提出了一个三管齐下的策略，并向高管们解释说，政客们最关心的是反感。如果公司能证明，反对Airbnb会让他们更难留任，他们就会乖乖就范。莱恩很快被任命为 Airbnb全球政策和公共事务主管。

他担任这一角色的第一步，就是动员Airbnb的天然拥护者——通过出租房产获利的房主，以及通过使用该服务避开价格昂贵的酒店客房的游客。截至2015年底，旧金山已有超过十三万人租用或托管房间。雷恩招募了几位前奥巴马竞选团队的工作人员，带领团队给Airbnb房东和租客打了数万通电话，提醒他们注意F号提案，团队成员还敦促房东参加市政厅会议，与邻居交谈，并致电当地官员。

在此期间，该公司据说是偶然的向所有曾在加州Airbnb住宿过的人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敦促他们联系加州立法机构。

立法机构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大量信息。参议院临时议长打电话给雷恩，告诉他已经收到了这条信息，并恳求他停止这场攻击。

一位与竞选活动关系密切的人士告诉我：“我有点希望我们是故意的。”

雷恩策略的第二部分是利用大量资金向旧金山的政客施压。该公司请来了数百名拉票员，敲开了28.5万人（约占全市人口的三分之一）的家门，敦促他们联系当地的民选官员，并表示反对Airbnb就等同于攻击创新、经济独立和美国的理想。

这场不遗余力的运动对市监事会构成了明显的威胁：如果某位官员支持F提案，Airbnb可能会鼓励某人与他或她竞选。一位竞选工作人员说：“我们大声说出了沉默的部分民众。我们的目的是恐吓，让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跟我们作对，他们会后悔的。” 

Airbnb在竞选中总共花费了800万美元，大约是F提案所有支持者花费总和的十倍。这位工作人员告诉我：“这是我参与过的最荒唐的竞选活动——太夸张了，太极端了。你不应该在市政选举上花这么多钱。”话虽如此，这位工作人员还是很喜欢在Airbnb工作的日子：“这是我在政界工作赚到的最多的钱”。

雷恩策略的第三个方面是通过提出替代解决方案来颠覆关于 F 号提案的辩论。雷恩和Airbnb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切斯基（Brian Chesky）认为，否则公司将在其他城市面临类似提案。雷恩对 Airbnb 董事会说：“你不能什么都反对，必须支持一些东西。” 

作为一种妥协姿态，Airbnb自愿开始为城市内的短期住宿缴税。此外，Airbnb还表示愿意分享一些公司内部数据，比如每月到访该市的客人数量，这将有助于当地官员监控该服务对社区的影响。此外，Airbnb最终提出建立一个网络界面，供旧金山官员用来登记房东和跟踪租赁模式。

这一解决方案是为自己服务的，因为它使旧金山市在监督Airbnb的活动方面依赖于Airbnb。更重要的是，它们保证了旧金山每年数千万美元的税收。

当F号提案最终付诸表决时，遭到了惨败。

Airbnb处理政治冲突的方式与Uber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刚刚成为全球最有价值的初创公司，但由于抵制各种出租车法规，很快就遭到了多个城市和国家的抨击。Airbnb的策略旨在迎合政客们的崇高理想。

在F号提案活动之后，雷恩开始与美国最大的工会之一——S.E.I.U.合作，让Airbnb出租房的清洁工人加入工会。该计划最终未能实现，但旧金山和纽约对劳工友好的政治家们开始将Airbnb视为潜在盟友。对于其他政治活动家来说，雷恩的策略似乎并不具有突破性。

但在硅谷，他的做法却让人大开眼界。一位科技公司高管告诉我：“这是用相对较小的投入换来的巨大回报。”

事实证明，政治的投资回报率（R.O.I.）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F号提案失败后，旧金山监事会最终同意了Airbnb的许多建议。此时，莱恩已经转战其他地方。他在巴塞罗那、柏林、纽约和墨西哥城等数十个城市发起了类似的Airbnb运动。2016 年，在华盛顿召开美国市长会议，雷恩受邀在米歇尔·奥巴马之后发言。他对与会者说：“跟着我说，我们要交税。” Airbnb很快就与一百多个城市达成了协议。

当当地政客证明他们不妥协时，比如奥斯汀的领导人似乎对Airbnb的示好免疫，Airbnb就干脆越过他们的头顶。在得克萨斯州，Airbnb说服州立法机构建立规定。任何城市都很难禁止短租，如今，Airbnb 已经与数千个城市签订了协议。

“我意思是，你得来看看这个。”   

为了说明这一点，莱恩和Fairshake希望找到一场该组织的支出肯定会引起全国关注的竞选。Fairshake编制了一份备受瞩目的竞选名单，其中排在最前面的是加州黛安·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的接班人之争。波特显然是目标，他在民主党初选中最强劲的对手是众议员亚当·希夫（Adam Schiff）。加州是可靠的蓝区，因此，如果Fairshake助推波特落败，该组织就不会因为把一个席位拱手让给共和党而受到指责。更重要的是，加州的初选在3月5日，这是竞选季的早期，这意味着波特的竞选将获得大量关注，Fairshake也将有时间广播其参与情况，并使其他州的候选人陷入困境。

由于波特与伊丽莎白·沃伦交情匪浅，因此无论是否公平，她都会被描绘成一个反加密货币的人。最重要的是，许多民意调查显示，波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得初选，因此，如果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大手笔投入，大出风头，结果她输了，Fairshake就可以乘胜追击，而不管它是否能扭转乾坤。”这位 Coinbase 的员工说。

他的计算很有先见之明：Fairshake斥资让波特在初选中落败，而大选似乎已经锁定了希夫（Stand with Crypto 给了他A分）。正如另一位政治特工所说：“波特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因为她让 Crypto 宣称‘如果你对我们稍有微词，我们不仅会杀了你，我们还会杀了你该死的家人，结束你的职业生涯。’从政治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杰作。” 

波特将于今年年底离开政府。波特落选后，许多曾经对加密货币不屑一顾或充满敌意的政客突然成了粉丝。

今年5月，也就是波特落马两个月后，众议院表决通过了一项支持加密货币的法案。在之前的几年里，类似的法案一直在共和党不温不火的支持和民主党的强烈反对声中徘徊不前。这项名为《21世纪金融创新与技术法案》的新法案遭到了拜登总统的公开反对。但该法案在众议院顺利通过，共和党几乎一致支持，民主党也投了 71票。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最近参加了 “Crypto4Harris”虚拟全体会议，并承诺“绝对有可能”在今年通过该法案，他还补充说：“加密货币将继续存在。

一位长期批评加密货币的人，民主党参议员谢罗德·布朗（Sherrod Brown）正在俄亥俄州竞选连任，Fairshake在俄亥俄州投放了四千万美元的广告支持他的对手；布朗最近在公开场合对加密货币行业的批评有所收敛。

今年早些时候，加密货币捐赠者表示，他们可能会参与蒙大拿州的参议院竞选，现任民主党人乔恩·特斯特（Jon Tester）曾经对加密货币持怀疑态度，现在正面临一场艰难的斗争。不久之后，特斯特投票削弱了 S.E.C. 对加密货币的监督，使他获得了 “C（对加密货币持中立态度）”的不寻常评级。看起来，只要特斯特继续投正确的票，Fairshake就不会出现在蒙大拿州。

马里兰州也出现了类似的动态：在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威胁要在那里的民主党参议院初选中站在一边之后，两位主要候选人都宣布了他们支持加密货币的善意。

在2024 年的政治竞选中，Fairshake及其附属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总共花费了超过一亿美元，其中四千三百万美元用于俄亥俄州和西弗吉尼亚州的参议院竞选，七百万美元用于北卡罗来纳州、科罗拉多州、阿拉斯加州和爱荷华州的四场国会竞选。三百五十万美元被用于帮助两名左翼代表击败所谓“小分队”成员：纽约的贾马尔·鲍曼（Jamaal Bowman）和密苏里的科里·布什（Cori Bush）。

在Fairshake今年参与的42场初选中，其支持的候选人有85%获胜。该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最新文件显示，在选举周期的剩余时间里，它有超过七千万美元的资金可供使用。它对政治候选人的捐款与石油天然气行业、制药行业和工会的捐款不相上下。正如Airbnb通过提出各种让步（纳税和共享数据）来改变围绕F号提案的对话一样，加密货币行业也成为了一个看似以解决方案为导向的解决方案的积极支持者：针对加密货币和区块链的新法规。然而，批评者认为，这些建议都是自以为是。

加密货币行业与监管机构之间的一个核心争议在于，加密货币究竟是就像苹果公司的股票一样的证券，其销售受到严格的投资者保护法的约束；还是就像一蒲式耳玉米一样的商品，其销售几乎不受政府干预。大多数法定货币即政府发行的货币，主要用于购买食品和衣物等物品，而不是用于购买商品，这些销售几乎不受政府干预。大多数法定货币主要用于购买食品和衣服等物品，而不是用来赌汇率的涨跌。相比之下，加密货币通常难以用于购买实物商品，有时甚至无法用于购买实物商品，投机者持有加密货币往往只是为了赌一把加密货币会升值。目前有数千种加密货币种的少数，如最著名的是比特币和以太币被视为商品，其余大多数加密货币的地位还有待商榷。如果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成为加密货币的主要监管机构，那么针对大型加密货币公司的诉讼和罚款很可能会放缓或停止。更重要的是，销售狗狗币Dogecoin（与柴犬有关的加密货币）、Dentacoin（“唯一由牙医发行、为牙医服务的加密货币”）或 CumRocket（为色情爱好者发行的加密货币）的风险将大大降低，利润也会更高。政府人员认为，这将是灾难性的。一位熟悉 S.E.C. 想法的官员告诉我：“坦率地说，很多代币都没有实际效用，没有实际用途，它们只是用来赌博或骗人的。几十年来，我们已经制定了相关法规，在这种情况下保护投资者。加密货币就是不想遵守这些规定。如果你的整个商业计划就是问'我们能让金·卡戴珊在推特上宣传我们吗？”

事实上，让普通美国人相信加密行业是一个健康、对客户友好的地方一直是个难题：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人并不认为加密行业是安全的。因此，莱恩在业内的同事们稍微改变了策略。让国会通过友好的立法仍是当务之急，但这种推动现在被说成是为了实现更崇高的目标：保护创新、创业精神和美国的未来。

今年7月，安德森-霍洛维茨（Andreessen Horowitz）风险基金的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和本·霍洛维茨（Ben Horowitz）制作了一段91分钟的视频，指责拜登总统削弱美国。安德烈森对霍洛维茨说：“这是对一个新兴产业的野蛮攻击，我以前从未经历过，对发生这种事感到非常震惊。” 霍洛维茨回答说："他们基本上是颠覆了法治来攻击加密行业。” 他们说，政府的这些行动和其他行动有可能使美国的经济、技术优势和军事实力陷入绝境。而拜登拒绝接受各种科技行业提案，正让大国一跃领先。”

霍洛维茨宣称：“技术的未来和美国的未来岌岌可危。”他们两人如此担忧，以至于只能在 2024 年为唐纳德·特朗普背书。(他们还指出，在拜登的领导下，像他们这样的亿万富翁可能需要缴纳更多的税款。但这一问题受到的关注较少）。

对于加密货币行业的内部人士来说，这段视频受到了极大关注，引发了埃隆·马斯克和其他多位巨头的在线联署，这堪称神来之笔。

正如Coinbase员工所说：现在，安德森和马斯克以及所有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在说，加密货币是一场更大争论的一部分。这是对美国创新、进步和国家未来的攻击！这让话题从“加密货币是骗局吗”变成了“拜登是否关心中产阶级创业者”。

尽管雷恩反对特朗普参选，但安德烈森和霍洛维茨的举动完全符合雷恩的玩法。雷恩在教导硅谷如何玩转政治方面做得如此出色，其他人现在也可以模仿他的赌局了。

今年7月，雷恩加入了Coinbase董事会。这位Coinbase的员工说：“克里斯是个天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但他能改变现实。他让神奇发生。” 

一年一度的比特币爱好者大会通常不会有政客出席。这场盛会经常吸引超过两万五千人，其中许多人对政府不信任。在人山人海的展台前闲逛，你可以在上午12点免费获得一杯伏特加，或者讨论介于欺诈和幻想之间的“避税策略”。人们出售爱德华·斯诺登的T恤和加密主题的棋盘游戏。这里是“胖次换比特币”爱好者的避风港。

但当七月份在纳什维尔举行活动时——活动地点离那个曾有女性愿意脱下她们的胖次来换取一些“比特币”的Redneck Riviera 酒吧只有几个街区的地方，到处都是政治名人——这里有八位参议员、近十位众议员，还有数不清的国家和州职位候选人，每当科技音乐暂停，其中一些人就会发表即兴演讲。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唐纳德·特朗普。这次活动在总统竞选活动中的亮相，以及特朗普愿意在他必胜的一个州度过他的一个竞选日，证实了莱恩发起的加密货币运动正在产生影响。

当特朗普戴着橙色假发和“让比特币再次伟大”（Make Bitcoin Great Again）的帽子，在仅有站立座位的人群面前发表演讲时，他承诺：“在我成为总统的第一天，我将解雇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负责人加里·盖斯勒。”这引起了全场起立鼓掌和支持特朗普的呼喊声。站在我附近的一名男子通过FaceTim与他的妻子联系，坚持让她观看演讲——尽管她当时正在产房，他们的孙子正在那里出生。

特朗普对加密货币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作为总统，他曾在推特上表示自己“不喜欢”加密货币，因为加密货币“不是货币”，“可能会助长非法行为，包括毒品交易和其他非法活动”。他继续说：“在美国，我们只有一种真正的货币。它叫美元！” 后来，他又说比特币 “看起来就是个骗局”。但在卸任后，特朗普开始寻求新的收入来源，比如出售不可篡改代币——一种托管在区块链上的数字内容。据报道，这让他在2023年赚到了 720万美元。特朗普对他目前的总统竞选活动是首批接受加密货币捐赠的活动之一深信不疑。大概是为了换取报酬，他最近宣布他将成为世界自由金融公司（World Liberty Financial）的“首席加密货币倡导者”。

在特朗普登上纳什维尔的舞台之前，他主持了一场与加密货币投资者的“圆桌”筹款会，其中许多人支付了80多万美元参加。会议组织者称，特朗普在那里筹集到了2500万美元。当特朗普在会上发言时，很明显，用比特币粉丝的话来说，他已经被“橙色填充”了。他承诺，如果当选，他将指示联邦政府持有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加密货币储备。他宣称，美国将成为“地球上的加密货币之都，世界上的比特币超级大国！” 特朗普开始呼应加密运动的谈话要点。他说：“如果我们不做，大国就要遥遥领先！”。

“现在，为了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人，杰弗里会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打开一瓶防儿童感冒灵。”

你可能会认为特朗普对比特币的新发现会让莱恩感到高兴。但事实并非如此。相反，这表明他的竞选活动可能有点成功过火了。

就像Airbnb一样，莱恩不希望加密货币行业与民主党或共和党牢牢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样的话，就不可能通过相关立法了。而特朗普倡导的任何政策几乎都会默认成为党派问题。 

拜登总统在7月份宣布退出竞选，这似乎为加密产业提供了一个与民主党重新合作的机会。副总统哈里斯是在科技领域颇有建树的加利福尼亚州人，她上台为平衡党派天平提供了可能。

哈里斯在九月份的一次演讲中谈到了她作为总统的经济计划，她承诺美国将“在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区块链以及其他新兴技术领域保持主导地位”。这种缓和似乎正在起作用：

10月4日，曾出现在攻击拜登的视频中的风险投资人本·霍洛维茨告诉员工，他和他的妻子将向“支持哈里斯-瓦尔兹竞选的实体”提供个人捐款，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哈里斯及其团队的一些私下交流让他“非常希望”，作为总统，她会放弃拜登“极具破坏性”的加密货币政策。

莱恩则向哈里斯的竞选活动捐赠了三万五千美元（特朗普则没份）。 

然而，与此同时，雷恩帮助建立的加密联盟也开始出现裂痕，这也困扰美国其他地区的党派分歧的受害者。今年8月，曾向Fairshake捐赠50 万美元的加州权力经纪人罗恩·康威给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其他资助者（包括安德森和阿姆斯特朗）发邮件，抱怨这场运动正在疏远民主党议员。他写道：“你们是多么短视和愚蠢啊！Fairshake 为推翻俄亥俄州参议员布朗而提供的捐款是对舒默的‘一记耳光’”。“他继续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提个醒，告诉我你们在做这件事。” “我们有两派：温和派和特朗普派（布莱恩和马克）. . . 我与那些没有共同价值观的人共事太久了，这是不可接受的。”他接着说：“由于你们自私的隐藏议程，现在是我们分开的时候了。. . . .我不会再通过交往或帮助来损害自己的利益。”

共和党领导人也开始提出类似的抱怨。今年夏天，安德森和加密货币公司的高管参加了在杰克逊霍尔举行的共和党国会务虚会，与会者对Fairshake公司在亚利桑那州和密歇根州参议院竞选中斥资支持民主党候选人的广告表示愤怒，而这两场竞选很可能决定哪个党派将控制参议院。

无论雷恩的联盟能否团结一致，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硅谷已经成为从特威德老板（Boss Tweed）开始的传统的一部分。科技界已经学会了如何搞政治。用罗纳德·里根的话说，该行业正在通过学习第一种职业的技巧来掌握世界上第二古老的职业。

科技行业的资金和新出现的政治智慧意味着其利益——加密货币、共享经济、无人监管的社交媒体将继续存在。对于S.E.C.来说，硅谷的转变已经引发了某种近乎恐怖的东西。熟悉 S.E.C. 想法的官员告诉我：“如果加密货币获胜，你会看到金融公司突然说他们的产品在区块链上，会通过这个漏洞赚取数十亿美元。我们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在储蓄和贷款、抵押贷款衍生品以及地区性银行上，结果总是很糟糕。总会有什么东西爆炸，很多人会受到伤害。”就连参与雷恩竞选活动的人也不确定他们的做法是否正确  ——“是的，硅谷现在更复杂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公众有利。”Coinbase 的工作人员告诉我： “公众才不管加密货币是证券还是商品。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我如何保护自己？我怎么知道哪个币是安全的？这不是开明的辩论和讨论。这是在用钱欺负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操场上最可怕的人。”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待硅谷新的政治复杂性。 第一种观点认为，这体现了现代民主应该如何运作。正如著名民主党顾问彼得·拉戈内（Peter Ragone）所说：“我宁愿人们参与进来，弄脏自己的手，愿意谈论监管问题，公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所有的富人都在密室里达成交易。”美国许多最引以为豪的政治斗争——争取婚姻平等、普选权、环境保护等，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完全是因为它们得到了腰缠万贯、坚韧不拔的支持者的支持，而科技行业同样具备这些优势。除非选民同意选举议程，否则再多的钱也无法决定选举结果。拉戈内说：“除非有大多数或接近大多数人同意你的观点，否则无论你多有钱，你都无法上台。”在这种观点看来，科技行业的支持者和许多美国人一样，只是学会了为某一事业代言、建立联盟，并确保自己的声音被听到。 

另一种观点认为，硅谷在政治上的努力是系统性腐败的一种表现——证明美国的治理和立法已经被金钱扭曲，除了亿万富翁之外，其他人几乎不可能推进他们的议程。鉴于美国经济将巨额财富拱手让给了一小撮心怀不满、不负责任的技术专家，这种态势尤其危险。

在硅谷的许多批评者看来，今天的初创企业创始人和风险投资家就像过去时代的新贵一样，利用他们的财富达到自私的目的。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们暴露出了与一个世纪前的强盗大亨和工业暴君一样的冷酷无情——无独有偶，上一次收入不平等现象像今天这样极端的时候也是如此。 

雷恩承认我们的政治体制存在缺陷，但他相信自己正在改善这一体制。他告诉我，他之所以能取得成功，完全是因为他与这么多才华横溢的同事一起工作，致力于建设一个更美好、更公平的世界。 他说：“对我来说，这一直是‘你能给小人物一把更大的刀，让他们在经济蛋糕上切出更大的一块吗？’”在他看来，Airbnb与大型连锁酒店抗争，让教师和护士可以通过出租自己的空卧室赚取外快。Coinbase为人们提供了一种避开大银行及其繁琐费用的方式。许多根深蒂固的行业利用政治来为自己谋利，而公众却为此付出了代价。 

莱恩认为，让互联网新贵为他们的议程而战才是公平的；他说，他的主张植根于一个热切的信念，即如果监管得当，科技可以帮助无权无势者获得他们的份额。 当然，这一使命也让雷恩变得非常富有。(他拒绝透露具体有多富有）。他说：“不过，冒着自负的风险，我可以去很多地方赚钱。他补充说，激励他的是一场正义的战斗。在他的X个人主页上，有一张他戴着拳击手套的照片，正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拳头。”

 今年8月，人工智能巨头OpenAI宣布聘请莱恩担任其全球事务副总裁。与他在Airbnb和Coinbase的战斗不同，在这些战斗中，意识形态的界限很容易界定，而人工智能的政治斗争则更加模糊，更加新生。 

在科技行业内部，有众多利益相关者相互竞争。马克·安德森就呼吁对人工智能底层技术少加或不加监管，因为他在去年的一篇抨击文章中写道，阻碍可能造福人类的技术发展“是一种谋杀”。换句话说，“人工智能的任何减速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没有说，制定法规还可能使他和其他风险投资人更难找到快速增长的公司进行投资，从而使他们无法获利。 

站在对立面的是一群人工智能工程师，他们认为自己的创造物可能很快就会变得强大到足以灭绝大部分人类。因此，亟需进行监管，以确保只有最开明的技术专家才能实践这种神秘的炼金术。推动这些论点的技术专家不可避免地将自己归入了这些开明的少数人之列，他们对人工智能发展的“更负责任”的愿景往往与自己初创公司的商业计划相一致。 

处于中间位置的是雷恩和OpenAI。在雷恩的支持下，该公司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于7月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将围绕人工智能法规的斗争描绘成民主国家与独裁政权之间的较量。奥特曼写道：“底线是民主人工智能领先于专制人工智能，因为我们的政治制度赋予了美国公司、企业家和学者权力。这种领先地位并不能保证，只有国会通过法规，鼓励重要的软件进步（如 OpenAI 的 ChatGPT 聊天机器人），并优先考虑“道路规则”和“开发和部署人工智能的规范”，这种领先地位才能得到保护。”奥特曼表示，OpenAI准备接受数据安全和透明度方面的实质性限制，并支持建立一个政府机构来规范人工智能的开发和使用。

这番言论听起来似乎很高调，但毫不奇怪，奥特曼的立场也有些利己。该公司规模较小的竞争对手可能会觉得这样的规则和规范既昂贵又繁琐，因此比OpenAI更难遵守。这篇专栏文章也是雷汉式重构的一个例子：奥特曼没有谈论大型人工智能公司与小型初创公司之间的竞争，也没有谈论快速技术飞跃与缓慢但更安全的进步之间不可避免的紧张关系，而是将人工智能之战重塑为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而硅谷，在这一故事主线中，是美德超级英雄的故乡。

人工智能行业的一些观察家认为这种观点是玩世不恭的。布朗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苏雷什·文卡塔苏布拉马尼安（Suresh Venkatasubramanian）是白宫“人工智能权利法案蓝图”的合著者之一，该法案敦促对数据隐私和透明度进行监管，并保护人们免受算法歧视。他告诉我：“你注意到，OpenAI并不想谈论它涉嫌窃取版权材料的问题，这绝对是反民主的，如果属实，也绝对是反美国的。(ChatGPT 是通过吸入互联网上的文本而开发出来的，没有向作者付费，也没有注明作者；OpenAI 声称这是合理使用）。更重要的是，奥特曼的重构忽略了民主国家可能会有分歧的重要问题，比如人工智能应该遵守什么样的隐私法规，以及谁应该为人工智能数据中心的环境成本买单。但是，雷恩将奥特曼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政治代言人的策略，保证了OpenAI以及整个人工智能行业在未来几年将继续影响美国的政治对话。”雷什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在谈判桌上获得一席之地，因为这样你就能影响事情的结果。” 

各州首府已经感受到了人工智能产业的影响力。大型人力资源软件公司Workday一直在游说几个州，希望在有关工作场所“自动决策工具”的立法中增加一个微妙的漏洞。除非诉讼当事人能证明人工智能是拒绝应聘者背后的“控制性”因素，否则像Workday这样销售人工智能增强软件的公司在招聘员工时将基本上免受种族歧视或其他偏见的诉讼。雷什说：“这一切都归结于立法中的一个词，一个词决定了一切，如果你在谈判桌上，参与到对话中，你就能将这个词纳入立法，或从立法中删除。”  

即使是雷恩也承认，人工智能运动还处于早期阶段。确切的压力点还不十分明确。联盟和敌意在不断变化。但可以肯定的是，硅谷将继续以金钱及其庞大的用户群为诱饵和武器，欺压和讨好政客。

情况可能会发生变化：镀金时代的强盗大亨们最终被打倒；20世纪的工业暴君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迫退缩。最知名的科技公司——谷歌、苹果、Meta和亚马逊，已经成为左右两派的眼中钉。(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似乎并没有对利润造成多大损害，也没有让高管们感到畏惧）。民主，在其混乱和荣耀中，可能会占上风。关于技术，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变革不可避免。安德烈森在宣布结束政治中立时写道：“在我们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大多数科技行业都是独立于政治之外的。今后，他将与藐视科技的候选人合作。”在安德烈森看来，他别无选择：“正如苏联的一个老笑话所说，‘你可能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政治肯定会对你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