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辉丨在西班牙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寻访汉籍

学术   2024-11-12 18:21   北京  


托莱多古城是西班牙著名的旅游城市,城中的托莱多大教堂(Catedral Primada Toledo)更是游客的必打卡之地。托莱多大教堂(Catedral Primada Toledo)始建于13 世纪,是西班牙现存最大的哥特式教堂之一,更为难得的是,该教堂附设有一所图书馆,其中收藏有少量中文古籍。

1

前往托莱多


由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前往托莱多,乘坐火车非常便捷。马 德里阿托查(Atocha)火车站每天有十几个车次开往托莱多,几乎每小时一列,且托莱多为终点站,没有下错车的危险。

下车后步行十几分钟,即到托莱多老城外,进城可以选择步行登城或乘坐电梯。教堂本身很容易找到,但图书馆的入口极隐蔽,且不在教堂内部,而是在其北面的一条街道上。该馆网站上给出的地址为 C/Hombre de Palo,2. Apartado 295,来访者可在手机地图上标记此地点。到附近后,寻找一扇锁闭的小门,门旁设题有“Archivoy Biblioteca Capitulares Catedral de Toledo”的门牌,按门铃即可进入。

托莱多古城虽然不大,但拥有若干座图书馆和档案馆,如大教堂附近就有卡斯蒂利亚曼查图书馆(Biblioteca de Castilla-La Mancha)和托莱多历史档案馆(Archivo Histórico Provincial de Toledo)等。

与耶稣会档案馆等教会系统图书馆类似,前往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查阅资料也需要提前预约,但相对较为容易,提前一两天发邮件给馆方即可。进入图书馆阅览古籍只需要提供护照,并用英文填写一份申请表,手续也较为简便。相比之下,申请阅览西班牙国家图书馆收藏的古籍,则要办理研究型读者卡,并提供所在院校的学生卡、员工卡或介绍信,就显得复杂一些。

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借阅文献的类型和数量,似乎也没有太过严格的限制,可以一次借阅很多文献,并少量拍照。馆员能够用英语进行简单交流,也可借助翻译软件交流。总体而言,是一个对读者较为友好的收藏机构。


2

目验九种中文藏本


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收藏的汉籍,皆为蔡乐德主教(Francisco Javier Zelada)的旧藏。与蔡乐德相关的藏品,被馆方统一收藏在一个大纸盒中,中文文献共计九种,其中经目验者如下:

明万历刻本《新镌梅竹兰菊四谱》洋装一册。书名页题“新镌梅竹兰菊四谱,集雅斋藏版”。前有《题梅竹兰菊四谱小引》,题“万历庚申春三月华亭陈继儒书于集雅斋中”。正文包括梅谱一至十三页,竹谱十四至二十六页,兰谱二十七至三十九页,菊谱四十至五十页,其中多有页面颠倒和页码排列错误者。此为明刻《黄氏画谱》八种之一,与日本内阁文库藏本(馆藏号:子 061-0007)大致同板,但断板漫漶极重,书名页也不一致,明显为后印本。其刷印时间大约与天津图书馆藏本(86854)接近。

明万历刻本《少微先生高明大字资治通鉴节要》洋装一册。存卷五至卷七。半叶十二行二十六字,四周双边,白口,无鱼尾。版心上题“少微大通鉴”、卷数与篇名,下题页数。卷五共四十五页,首页与二页前半残,卷端题名不可见。卷六四十七页。卷七四十九页,其中第四十至四十八页缺,且有装订次序错误。从字体来看,应是福建一带的坊刻本。

明万历二年(1574 年)刻本《新刊明解增和千家诗》线装一册。全书原为四卷,仅存卷 三、四。卷三共十二页,卷四共十页,应经过重装,书页全部被贴于西洋纸上,装订次序混乱,且有页面颠倒。版式为上下两栏,下栏九行十四字,上栏或十一行七字,或刻插图。四周单边,下黑口,单黑鱼尾。卷三之端题“宋明贤谢叠山注,王氏广勤堂梓”,末有童子抱莲座牌记题“王氏前塘书”。卷四之端题“王氏前塘梓”,末有莲座牌记题“万历甲戌年冬月金陵王前塘刊行”。

清康熙刻本《圣教信证》附《耶稣会西来诸位先生姓氏》线装一册。半叶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卷前有顺治四年(1647年)韩霖《叙》,卷端题“后学晋绛韩霖、闽漳张赓暨同志公述”。经对比,与梵蒂冈图书馆藏RACCOLTA GENERALE ORIENTE Ⅲ 222.10 号同板,即王重民先生《道学家传跋》中提到的“纪事至康熙十七年”之本。

明刻《崇祯历书》本《治历缘起》线装一册。半叶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无鱼尾。版心上题“敕谕”“奏疏”等,下题页码,全书共五十一页。此为《崇祯历书》之明末印本,卷中“皇帝”“太祖”等字样尚未经挖改,而清初印《新法历书》本则将其挖为圈符。

清康熙刻本《坤舆图说》线装一册。全书二卷,存卷下。半叶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卷前有《坤舆图说目录》与艾儒略《坤舆图说序》。此本与梵蒂冈图书馆藏 RACCOLTA GENERALE ORIENTE III 229.3-4 号同板。

清康熙刻本《民历铺注解惑》线装一册。半叶九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单边,单黑鱼尾。卷前有胡世安《民历铺注解惑序》、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邵泰衢《序》、康熙元年(1662 年)汤若望《小引》,纂修官员题名及目录。卷端题“耶稣会士汤若望纂著,南怀仁校订”。此本与法国国家图书馆藏 CHINIOS 4983 号同板,但法图藏本卷末装有康熙十八年(1679 年)南怀仁等题本二页,乃《熙朝定案》第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页,托莱多藏本无。

元至正五年(1345 年)泥金写本《大方广佛华严经》经折装一册。存卷五十四。半叶六行十七字,上下双边。前有题记:“荣禄大夫典瑞院使梁完者谨启信心,金书大方广佛华严经周译全部功德,上祝皇帝万寿,圣后齐年,太子千秋,合宫天眷,文武官僚同增禄算。恭愿金轮与法轮统御,舜日与佛日长明。凡曰有情,俱沾利益。至正五年乙酉十二月日焚香谨志。”卷端题“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译”。原有木盒,已经破损。

此外,姜迎的文章中还提到有《妄推吉凶辨》一种书,纸盒中尚可见馆方用来保护该书的文件夹,但其中无书,不知何故。该书为南怀仁著,常见版本有二,一是清康熙刻本,二是粤东大原堂修板后印之本,梵蒂冈图书馆皆有藏,猜测托莱多藏本亦不出此二本之外。纸盒中另有两件非中文藏品。一是拉丁文写本纸卷一个,装于一个小轴筒中,外以烫金字印有意大利文“Strumento di traslazione della cattedrale di anglona a tursi fatta L.A1546”。另一件为贝叶经一小盒,采用类似梵夹装的形式,于各叶中部打一孔,以绳贯之,余绳则缠于外装之盒子上,盒面亦印有烫金意大利文。不知此二件藏品是否与蔡乐德有关。

3

期待域外汉籍新发现


托莱多大教堂收藏的此批汉籍,其中至少一部分应与梵蒂冈图书馆有关。如元代泥金写本《大方广佛华严经》,梵蒂冈藏有形制完全相同的二册(Vat.estr. or. 1,卷五十六;Barb. or. 148,卷五十三、卷五十九),与托莱多所藏者明显是同一部书的不同分册。梵蒂冈另藏有《崇祯历书》本《治历缘起》的一个残本(Barb. or. 144.1),收录崇祯三年(1630 年)十月十七日至崇祯五年(1632 年)四月初四日奏疏共十三篇,页码自五十二至一百,末附《历书总目》六页,封面签题“治历缘起卷下”。托莱多藏本页码恰能与之相接,显然即是梵蒂冈藏本缺失的卷上。该本收录敕谕奏疏等共十二篇,即皇帝敕谕徐光启(崇祯二年九月十三日)、五月初三日推算日食事题本、礼部揭为日食事(崇祯二年四月二十九日)、礼部题为日食事(崇祯二年五月初十日)、礼部为钦奉明旨修改历法谨开列事宜请乞圣裁事(崇祯二年七月十一日)、礼部题为钦奉明旨修改历法谨开列事宜请乞圣裁事(崇祯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徐光启奏为谨陈愚见以祈圣明采择事(崇祯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徐光启题为钦奉明旨修改历法谨开列事宜请乞圣裁事(崇祯二年九月二十三日)、徐光启为修改历法事(崇祯三年五月十六日)、徐光启题为月食事(崇祯三年九月二十日,后附月食图)、徐光启等题为修改历法事(崇祯三年七月初六日)、徐光启等题为奉命修历因事暂辍略陈事绪以明职守事(崇祯三年九月二十日)。

明万历刻本《少微先生高明大字资治通鉴节要》

《治历缘起》现存的明刻明印本,有国家图书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藏十二卷本,英国牛津大学图书馆藏六卷本。褚龙飞《明版〈治历缘起〉新探》(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 年第 3 期)列出了一份各本的篇目对照表,比对之下,可知托莱多藏本的内容,相当于其他明刻本的卷一与卷二。褚龙飞已指出,梵蒂冈藏残本《治历缘起》可能是该书现存最早的印本,比牛津本的时代还要早,惜仅残存卷下。今有托莱多藏本与之合为完璧,为研究该书的编纂刊刻提供了新的资料,重要性不言而喻。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藏其余诸书虽较为常见,但也有其研究价值。如《梅竹兰菊四谱》《少微通鉴节要》《千家诗》三种明刻本,从装帧来看,应为 16 世纪末至 18 世纪初传入欧洲,据其可讨论早期汉籍西传的历程,此时期入欧汉籍在版本、品种等方面的特征,以及被改装的情况。

作为大航海时代以来与中国最早发生接触的欧洲国家之一,西班牙的汉籍收藏并不算十分丰富,目前所知藏有汉籍的机构仅十所上下,藏量少者只有一两部,多者亦不超过一百部。但托莱多大教堂图书馆藏汉籍的存在,却显示出一种可能性,即在西班牙乃至整个欧洲,或许还会有此类数量较少、鲜为人知的汉籍收藏。随着对域外藏汉籍调查研究的深入,有理由相信,未来会有更多惊喜的新发现。

编辑 | 刘晓立
设计 | 寇   伟
审核 | 王雪霞 张维祥

书目文献
推送文献学、古代文史相关文章;介绍最新出版的历史文献整理类图书(含序跋、目录、索引和内容节选);与古籍和图书馆(含博物馆、档案馆等)有关的重要信息。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