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近代司法档案辑考》为国家重点档案专题保护开发项目“镇江市档案馆民国镇江司法档案开发研究”结项成果,共包括《监所运行卷》《诉讼文书卷》《法院管理卷》三卷。
本书系统整理了镇江近代监所运行档案,不仅为研究中国近代司法制度和监狱管理提供了实证材料,对于理解近代基层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也有重要意义,具有较高的资料价值和学术价值。书中对监所运行的探讨,不仅有助于法律史研究者、地方文献研究者了解近代司法制度和社会治理状况,同时也为现代监狱管理和法律制度的改进提供了历史借鉴。
一、终止于日寇轰炸的镇江旧监狱
二、发端于省会改迁的镇江新监狱
三、曾两度中止运行的镇院看守所
一、建筑规划
二、监理监管
三、工程经费
一、人事统计
二、薪津待遇
三、人力调配
一、在监人犯
二、病死人犯
三、出监人犯
一、人犯食品
二、生活用品
三、卫生医疗
一、教育教悔
二、作业情况
三、监禁戒护
清末民初,中国才出现近代意义上的监狱,无论是监狱功能、监狱环境、罪犯改造,还是狱警培训、监狱管理等,都刻意模仿西方(最初主要是日本)兴办,这些监狱一般被称为“新式监狱”。最早新式监狱的试点出现在直隶的顺天府及江苏的江宁府,其后逐渐推广。由于近代中国司法改革存在严重不平衡性,监狱的设置和发展地域差异极大。新式监狱创设比较好的,多集中于京城、省会、开埠商都及沿海、沿江经济发达地区,偏僻的、经济欠发达的内地监狱,往往新、旧并存,甚至旧要素居多。相对于一般司法机构,监狱属于由“大墙”围绕的单位,对于监狱资料的整理,目前多集中于一些地方编辑的监狱志、司法志及相关监狱文献资料中,或者是曾经涉狱人员(管狱人员或受监禁人员)的回忆资料,原始监狱档案资料的系统展示并不多见。《镇江近代司法档案辑考·监所运行卷》是目前为数不多的通过原始监所档案资料对监所运行状况进行深度解读的一部司法文献。
《监所运行卷》集中整理和考证了近代镇江监狱及镇江地方法院看守所的档案资料,其中以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镇江监狱资料为主。该监狱实际包括两部分(或两个监区):一部分是设在县衙的监狱,即所谓“旧监狱”;一部分是1929年动议修建、1935年建成的监狱,即所谓“新监狱”。全面抗战前,新、旧监狱共同使用,旧监狱1937年11月毁于日寇兵火,新监狱成为主监区。日伪盘踞期间,抗日群众毁坏监舍,战后得以重建,其间,名称数变,1948年被命名为江苏镇江监狱。本卷资料很好地还原和诠释镇江监狱的设置、功能及变迁,特色明显。兹举数例:
其一,镇江监狱的发展,反映出近代中国监狱发展的窘相。尽管镇江是长江下游除上海之外的第一个通商口岸和由海入江后的第一个商埠,早在1861年英国即在此设立租界,1928年后又是江苏省省会,这个相对发达的近代都市商邑,新式监狱的建立却不尽如人意:1930年代初,监狱朽塌、伤毙人犯、无床无铺、膳食短缺、洗浴无处、室内污秽、管理混乱、罪犯逃脱……1931年还是被关押人犯袁明才的妻子探监时心疼丈夫无法洗浴,不惜捐出私房钱250元,才盖起浴室。(参见本卷第一章《江苏镇江县旧监狱建筑浴室图样》)地处开放前沿的镇江这类市邑的监狱尚且如此不堪,内陆地区的狱况可想而知。
其二,镇江监狱职员的求学背景,体现了管狱人员的基本素质。民国以降,随着新式司法学校或警察学校的设立、传统牢头狱禁逐步向近代监狱警察的转型,社会对狱警学历的要求越来越高。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正规警察学校或相关专业培训机构的设立受到严重制约,监狱职员中,仅有少数高层管狱人员经过专科以上学校正规学习或培训,看守一级学历普遍低下,多未经过正规专业学习训练。如1948年,镇江监狱除典狱长、课长、医师等毕业于司法行政部狱务训练所、中央警校或医专外,课员至看守,大部分都是中学以下学历,尤其是看守一级,小学毕业或仅念过几年私塾者不在少数。(参见本卷第二章《江苏镇江监狱职员看守略历表》)如此层次的管教人员能否对被监禁对象实施有效管理和改造,令人难以期待。
其三,劳动作业与心理疏导相结合的改造方式创新。清末民初,自引进“罪犯习艺所”概念后,传统监狱、看守所一味关禁、处罚罪犯的功能逐渐被劳动改造所取代,劳动成了罪犯的日常作业。与之配套的是对罪犯的心理改造,旨在保证罪犯刑满释放时,能拥有谋生技能,身心健康地融入社会。从镇江监狱档案资料中可以发现,该监狱在罪犯心理疏导、改造方面创新明显,以一系列“教诲词”最富特色,如本卷第五章所收《在监人立功德之方法》《安分自便宜》《自由刑之优善》《烟酒之害》《监狱是苦海慈航》《改过》《欲广福田,须凭心地》等,从儒家的积善立德、安分守己、洁身自好,到佛家的因果报应、修行修心、苦海渡劫,等等,都融进教诲素材,代入日常生活,通俗易懂,便于领会。这些原始档案以往难得一见,而今得觇一斑。
其四,镇江监狱的“小社会”状况,折射出“大社会”风貌。这从监管人员的薪金待遇可窥见一斑。如监狱职员的薪金经历了银圆、法币到金圆券三个时期,到1948年8月19日金圆券发行之后,监狱人员工资以法币时期的3.67元至380元基本法币薪金等次为参照,另行补助金圆券,以7位数为起点,典狱长的补助费多达9位数。(参见本卷第二章《江苏镇江监狱民国三十七年十月份俸薪清册》《江苏镇江监狱民国三十七年补发六月份员守役生活补助费清册》)管狱人员工资的变化,正是国民政府财政金融系统崩溃,直至政权整体瓦解的真实写照。
监狱的筹建或改进一直是近代司法改革的“老大难”问题,通过上述数例,可以把镇江监狱视为同期全国监狱的缩影,透过镇江监狱小社会背景,能够了解全国大社会变迁趋势。
本卷是《镇江近代司法档案辑考》三部曲《法院管理卷》《诉讼文书卷》《监所运行卷》中的最后一部,三卷“辑考”的珠璧呈现,既为镇江司法文化资料的保存利用提供了便利,为全国司法档案的整理、汇编、考证提供了典型区域性样板,在嘉惠司法制度史研究学林的同时,亦能贡献于司法实务界作历史和实际借鉴。
本书是国家重点档案专题保护开发项目“镇江市档案馆民国镇江司法档案开发研究”的结项成果。该项目由国家档案局立项,并在其关心指导下,由镇江市档案馆联合江苏大学法学院共同完成。
镇江市档案馆为国家一级综合档案馆,馆藏档案门类齐全,现有8个全宗群、607个全宗、53万余卷。除镇江近代司法档案,镇江市档案馆还藏有民国时期的镇江商会档案、中央银行镇江分行档案、中国农民银行镇江支行档案、镇江县银行档案、镇江荧昌火柴厂档案、镇江面粉厂档案、镇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包括镇江自来水厂、镇江大照电气公司)档案、镇江恒顺酱醋厂档案及中国国民党江苏省镇江县执行委员会档案等珍贵史料。近年来,镇江市档案馆档案开发成果丰硕,《档案参考》《镇江市档案馆藏日军战时暴行与战后所受人道待遇档案汇编》等获省档案文化精品一等奖,《陈光甫》电视纪录片获“第27届中国纪录片学术盛典”长片十优作品,承办国家重点档案保护与开发项目近10项。
江苏大学位于镇江,是全国工科院校中较早开设法律专业的院校。江苏大学法学院现有法学一级学科硕士授权点和法律硕士专业学位授权点,已经获批国家一流本科专业、全国党建样板支部和国家一流课程。近年来,江苏大学法学院致力挖掘和整理镇江近代司法档案等优秀法律文化资源,其研究成果《镇江地方法院研究(1928—1949)》获评中国法律文化研究成果奖和镇江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为推动镇江法律文化资源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镇江市档案馆与江苏大学法学院秉持“校地合作,专业互补,传承历史,不负后人”的精神,共同开展镇江近代司法档案的开发与研究工作,既是对镇江历史文化资源的致敬,亦是作为在镇文教单位的使命担当。期望本书能够对全面展现镇江历史文化资源、推进中国法史研究做出应有的贡献。
中国法律史学会执行会长、南京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导师张仁善教授为本书惠赐序言,在此深表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