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狗宴″里的人生况味
菜根廖兄
近日，与几位友人到东北三省旅游。在中、朝、俄、边界衔接地，有位友人当年服兵役时的战友，现在是一个养狗场的老板。他以当地特色美食“全狗宴″，热情招待我们。他所言的"全狗宴″，就是精选饲养的肉狗活杀，之后（连同内脏）清洗干净，加多种调味、滋补的中草药(此乃商业祕密)，于适量清水中文火慢慢熬煮、剔骨取肉后，将狗身上各部位的肉、内脏或手撕或刀切成条或块状，分门别类入盘，各配一种家门独技酿制的“狗子酱″，蘸着食用。狗骨继续在原汁中熬煮成洁白如稠和乳汁般的鲜汤，再配上各种当地特色果蔬、自制的粮食佳酿一起随意品尝……简直妙不可言。友人们一动筷子，便连连称赞这是此生享受到的打我三个巴掌也不会放下筷子的人间至味。但是，这种“人间至味”早已成了不堪回首的五味杂存的记忆！而我在59年前，就立下了“从此后，再不吃狗肉”的誓言，至今从没食言。![]()
1965年深秋，这是我上山下乡的第3年，在苏北黄海荒滩上的滨准农场(1969组建成江苏生产建没兵团2师9团)屯垦戍边。队里安排我去翻身河畔板魚，改善食堂伙食。那天，我正在绵绵阴雨中板魚，又想起阿黄了，脑子里不停地晃动起它可爱的身影。阿黄是我在赶集路上捡来的一只小母狗，后由我和同宿舍的几位知青共同供养，目的是养狗吃肉。让它能源源不断繁殖后代，狗肉供给我们这些"垦荒牛″改善伙食，增加营养。很快，阿黄到了发情期，引来一条壮实的大公狗，两个狗身子紧紧连在一起，棒打也不散。我们乘机非常容易地打死了大公狗，放血剥皮，取出内脏，连同狗肉一起细细清洗干净后，在老农工家土灶上的大铁锅里，就加些盐、料酒、生姜、青葱等简单的调料和水，用木柴火煨熟后食用。我美其名日“全狗宴”。![]()
煮熟的狗肉一揭开锅便鲜香扑鼻，直钻进心窝，撩拨得人食欲陡涨，室友当即打开一瓶农场酿造的土烧酒，顾不得被灼热狗肉烫坏嘴巴，迫不及待地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起来！一股热流倾刻温暖了全身各个细胞、额上热汗淋漓……就这样，我们从傍晚一直吃喝到半夜月上柳梢头，吃得锅底朝天，滴水不留。个个过足了酒瘾和馋念，肚子鼓胀，满脸容光煥发，精神振奋，欢声笑语震天。同时引发我灵感井喷，诗兴大发，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履，五步成章，吟诵出了自以为可与诗仙李白媲美的诗句:"垦荒千般苦，唯有狗肉香。抬头望明月，不再思故乡。″吃罢"全狗宴″，上床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我来农场后,睡得最香甜的一夜。我们曾为当着阿黄的面诛杀大公狗，吓得它逃之夭夭而非常后悔。更难以忘怀当时的阿黄，它圆瞪着迷茫的双眼，愣愣地凝视着我们这些曾经那么善待并呵护它的“主人”，既而发出咽咽啜泣之声，在一阵“汪、汪、汪”令人肺腑撕裂的悲呜过后，迅忽间向广野狂奔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此，我们非常后悔，怕再也不会这么容易吃到如此美味的"全狗宴"了……![]()
心不在焉中，我拉起了鱼网，随着鱼网慢慢起出水面，一条约10斤多重的大鲤鱼在其中狂蹦乱跳。在我侧身用网兜逮魚时，不小心脚底一滑，身子在又陡又滑的河坡下沉，河水冰冷也很深，让人瑟瑟发抖，要不是抓住了河坡上一大把芦苇，我这只旱鸭子就惨了！但是，抓着的那把芦苇，怎抵得住我一百多斤的身体下沉呀……我拚命大声呼叫着："来人哪，救命啊！"同时，腾出一只手，想去抓住那根唯一能救命的绳子，可这根原拴网在槐树上绳子的剩余部分，在地上好象盘成数圈的死蛇。我竭尽全力，手总是抓不着绳头。我的身子还在慢慢向河中滑下去……我的呼救声，没招来行救的路人，看来就要葬身深不可测的翻身河了！正在绝望之际，奇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阿黄，她向着我蹦跳着、呼叫着，一个劲地摇着尾巴，眼睛睁得大大的。阿黄果然有灵性，它立即跑去衔住绳头塞到我手上，让我终于拉往绳子，爬上了河岸。此刻才发现，在阿黄的身后还有一群，确切的说是几只鲜活的小狗崽……于是，我由衷地发誓，今后一定要善待阿黄和它的子女，以报答它的救命大恩。![]()
无多日，领导召我回队去场部参加”学习毛选心得交流会”。会议开了半月回到队里，发现阿黄再次失踪了。过了些日子才得知：在我离连队的10多天里，因连续多天大雪纷飞，队友无法去数十里外的集市采购食品，几乎天天吃麦菜子饭；山芋干、玉米粥、白菜和罗卜……就勒死阿黄解馋了！据说阿黄临终时，非常痛苦，它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这些曾经对它那么亲热的人们，呆愣愣地潸然泪下……我得知后，狠狠地对他们发了一通脾气，噙着泪水说："你们知不知道，阿黄可是救过我命的？！也是你们忠诚的朋友啊！你们怎么能这样……"责备室友过后，我当场发誓:"从此以后，再不吃狗肉了！"半个多世纪来始终没食言。听着我的陈述，大家也和我一样，早已眼泪花盈盈……一位友人不胜感叹地说:我感觉品尝这“全狗宴”，就是在品尝着一种人生的况味……![]()
个人简历：廖国平，笔名廖兄，菜根廖兄，理奥等。出生寒门，草根文学写作者，无锡市作协、无锡市音乐文学协会会员。坚持爬格子从少年至耄耋，退休后陆续出版廖兄文集（“真情”、“淡者”、“活着”）三册约60万字。其中包括一些主要获奖作品（例如：杂文《蒼蝇缘何从良》、《主仆颠倒的警示》分获中国廉政杂文大赛（浙江）鲁迅故事杯一等奖和优胜奖。散文《边走边读》获全国农民读书征文三等奖、无锡市一等奖。杂文《警惕安乐死》获中国信息报“一得之见”征文二等奖。人物特写随笔《一件西装》获江苏群文工作者征文二等奖。《老三造门》和《她撑起一方明净的天》获无锡日报相关征文一等奖。纪实散文《动心忍性大爱真情》获建党90周年征文江苏省二等奖，无锡市二等奖）等。仍在努力……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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