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轶事( 四): 男人

文摘   2024-08-31 01:00   湖南  

蒙古包轶事( 四):男人

岳连昌

(上)

我到牧区后尤其是下包以后,不时就能听到一个词组叫做“四大自由”,至今我也没能弄明白到底是哪四大自由,据说是与乌兰夫有关。
那时正是文革期间,乌兰夫正在受到批判(当时他是内蒙古自治区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在少数民族中德高望重,他为中国的少数民族事业鞠躬尽瘁一生)听当时是一队的会计“钱大大的”和一个叫仁钦的三十左右岁都是年轻人和我在一起时经常讲起,(这两个人是我接触到的蒙族人中最有学问的,都在内地上过学,且都是贵族的后代,当时是得不到重用的)乌兰夫提倡宗教信仰自由、民族自治、保护草场要人畜两旺、放牧自由等,到现在也真的是搞不太清楚。

他们说过,再早以前,他们蒙族人平均寿命还不过二十多岁,牧主占据着好草场和牲畜,放牧人住的是黑色的毡包!和我同行的朋友们你们听说过吗?外地人来到这里用一个小圆镜子就能换一只羊,一个木梳就能换一头牛,一瓶烈酒就能换走一匹马。由于草原地处边疆,交通不便,物流不畅,消息闭塞,人迹罕至。只要一有人来到草原,蒙古人就会非常热情地挽留你到他的包里做客,那个好客的真挚劲儿能使你受宠若惊。能让你感受到蒙古人相见如一家、豪爽博大的胸怀。
蒙古人被称作马背上的民族以凶悍著称,难怪蒙古族的先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波澜壮阔、金戈铁马的一生驰名欧亚。当年远征到多瑙河流域,一生进行了六十多次战争,他将人类的军事天赋穷尽到了极点。他麾下的铁骑势如破竹,在广袤的欧亚大陆硝烟漫卷战无不胜,被誉为“天之骄子、盖世之雄”。如若不是驾崩于西征的军帐中,他会率领蒙古人的铁骑征服全世界。

几年来我接触到的草原蒙古族男人,无论年龄大小各个都是摔跤能手且都是马背上的精英。有的食量之大让人乍舌,我们一队有一个叫巴特的马倌一顿吃了一只二岁子羊。我见过他在马群里用套马杆套马驯马,他在马背上握杆探身左右翻飞,那姿态像是雄鹰展翅与坐骑一起翱翔在狂奔的马群中。当套住烈马后握杆飞身下马,似坐非坐双腿并拢抬起,右手握杆支地身体腾空,马发狂地奔跑着,支杆划起地下的冰雪散射向天空,远看就像马拉着一个雪爬犁奔跑在雪原上。当马向里一拐的瞬间他脚一点地腾空而起,向左紧越几步就势向后一座,再看那马,头被拉正马尾却甩了一百八十度侧翻在地,就看他一松套马杆几个箭步窜到马前,待马才起身,他手抓马鬃跃上马背,在没有鞍韂、缰绳、任凭生个子马前蹦后跳左甩右闪使尽招数,也奈何不了他,继而纵马狂奔直到驯服为止。这抓马驯马扣人心弦的场景,是对马倌体力、耐力、勇敢和骑技的检验。蒙古人素有马背上的民族之称,马是蒙古人的摇篮,他们爱马视马为朋友。马虽性烈、剽悍但最善解人意,对能驯服它的主人十分忠诚。
蒙古族自古以来性情直爽、热情好客。就是现在我亲身感受到我家的大小主人们,一见到有骑马的人从我家包前经过,那怕是还离着几里地远刚刚能看到一个黑影儿,你就看他们吧,马上就跑到包前连蹦带跳地挥着双臂一声接一声地呼喊着“一乐!一乐!……”(来!快过来!)
他们把你请进包里围着炉火取暖,双手捧过奶茶递到你的手里,拿出最好的茶点,奶干、古日乐、炒米、手把肉让你尽情地吃,他们知道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准是又渴又饿,吃吧吃吧,边吃着边讲一讲你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外面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最好不要吃了就走,多在我家住几天才好。如果他们如愿了,你看吧,一家的人都兴高采烈地神采飞扬。
一晃我在乌日哈家放羊已度过了一个寒冬,如今已是冰雪渐渐消融的阳春三月了,如在关里该是微风佛面,柳绿桃红了。可在这里大草原上的冬景仍在继续着只是到了中午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春意的温暖。你们再看看我,大概已近半年没有剪头了且没有洗过,头发长得已到肩头像小罗纳尔多?不,更像迈克·杰克逊。

乌黑粗硬的胡须也盖过了嘴,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牧人(汉族保定府人以下称保定人)在草原上席地闲聊时讲过的笑话。说的是一位母亲抱着一个乖女儿见到一个长胡须的人在吃炒米,一把一把的炒米放进胡子里,只见胡须在不停的蠕动着却看不到嘴,天真的小姑娘感到奇怪疑惑地问妈妈“妈妈,妈妈!你看老爷爷怎么没有嘴?”那个人用双手分开了嘴前的胡须,露出了粉红肥厚的双唇“这不是嘴,是你妈的B呀!”大概就是这个无聊的笑话使我迟迟没有修剪须发,那时也没有地方去剪头就蓄一个马克思的发式吧,当回岳克思……。那时我的脸上有三处冻疮,结着厚痂用手摸着上面硬硬的皱皱巴巴的,轻轻一按就从里面挤出些黄水儿来,顺着脸颊淌下来。每当中午时分感觉温暖时,自己都能闻到我的全身也散发着膻臭味。我身上也生过虱子,但我有绝招儿立马儿消灭它。那是保定人教我的方法,晚上睡觉前就着包里暖和,在被窝里把内衣统统脱下来,甩到外面蒙古包的顶上冷冻它几分钟,你猜怎么着?再拿进来往雪地上一抖,看,像撒了一地黑芝麻。阿—
呀!想到当时的情景我现在全身都又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保定人三十多岁,黑红的脸膛高大粗壮的身躯,能操一口流利的蒙语和当地的蒙古人对话,看上去与蒙古人无异,就是身板儿、腰腿儿要比当地的蒙古人直些。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我在乌日哈家经过六天的急行军,到达指定的牧场后的一天。将近中午时,从我东北面的山脊上漫过来一群羊,面积越来越大,最后羊倌骑着马一点一点地出现在山顶上。看着他在山头上瞭望了一会儿,便把羊群由西向南圈过去,大概是怕跟我的羊掺群?还差得老远呢!过了一会儿看着他双腿站在马蹬上,直立的身体在马背上一起一伏的悠闲自得地向着我的方向奔下山来。“三白奴,是天津来的知青吗?”“是的!是的!你会说汉话!”“我是河北省保定府人,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一听声音确实带着点儿河北省的侉调儿,听过他的自我介绍顿感亲切,我惊喜地看着他,见他一勒马缰绳右腿跨过马头“嗖”地旋下马来。
我真的好久没有说话了,只是偶尔见天气晴好时面对着皑皑雪原喊上几嗓子你听: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见到来人很爽快又是保定府人我便与他一问一答地攀谈起来……

(下)

后来我们很熟了他成了我学习蒙语、蒙文。阿俄伊奥乌敖务、那讷尼恼怒闹奴……的老师和当个好牧民的顾问了。在河北草场的半年里,我们放羊时经常见面后来无话不说。他长我十几岁,教了我很多畜牧知识和在草原上生活的常识。
他是一九六零年只身一人来到草原的,当地人称之为“跑盲流”。他说过他在原籍时当过小学老师。他来到草原下包放羊一住就是八年,从来没有再回过家,我对他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当问到他家乡有媳妇吗,他说没有。你在草原上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吗,他笑了笑很自豪地说,草原上的女人都是他的媳妇,有年岁大的他叫大媳妇,也有年龄小的他称为小媳妇。他想跟谁那她们都是很情愿的,草原上没有人干涉这事,这是草原上的“四大自由”之一。即便是她的丈夫在一旁,也不会搅了两人的好事,那轰轰烈烈的时刻她丈夫非常绅士,要么有意避开到别处干他想干的事,要么把炉火弄旺,煮上一锅手把肉,等他们完事了全家人一起吃饱喝足,他便扬长而去。他还兴奋得说过有一次在一个包里他和一个大女人干完了那种事后,又与她的女儿也进行了同样的活动,他说这样她们母女俩就都高兴了。他还说别看那小姑娘才十二、三岁,但这些事她早就懂了,大人们干这些事儿时也不背着她,再说马牛羊们的这种现象,她早已看在眼里熟记于心了。
这些都是保定人向我绘声绘色地讲述的。我写到这里感觉到重复保定人的讲述有点像在说黄段子,但这些确是事实,要写蒙古包的异事,这些也的确与其它的地区是不一样了。

更奇异的事还有呢!那个保定人后来神秘地告诉我,他在草原这八年间留下了两个种,都是男孩儿一个六岁在谁谁家,另一个五岁在谁谁家。孩子都是小女人当姑娘时生的,她们现在早都轰轰烈烈地嫁人了。
我在草原生活了五年,也感到那里有与关里不一样的习俗。草原上不实行计划生育,鼓励提倡多生孩子以使草原人丁兴旺发达。但因其地域自然条件的恶劣,医疗条件的匮乏,加之一些生存环境、习俗的种种因素,造成了大多数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有谁家的姑娘生孩子了,百八十里外的小伙子们听到消息,都骑着高头大马涌到她家,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草原上育龄女人的生育率太低了,大概占百分之二十多,大部分包里只有夫妻二人没有孩子。有的包里夫妻俩都近五十岁了,却在抚养着一两岁的婴儿,那是她家的女儿生了孩子后被人娶走了,孩子必须留在娘家。因为草原上的孩子太金贵了,所以谁家的姑娘会生孩子了,这凤毛麟角的“大明星”一旦从众多小女人中脱颖而出,那必然是千百个男人们挣着疯抢的对象了。

好了,再说一件我的亲身经历吧……
记得有一天半夜我突然醒来,朦胧中感觉胸前热呼呼的有一股腥膻味儿,像有一只被剥光了皮的绵羊卧在我的胸前喘息着。我一下清醒过来,仔细一看是乌兰其其格赤裸着身子在紧紧地搂着我,头扎在我的怀里似黑毡帽的头发扎着我还在流黄水的下颚。顿时我明白了。我告诫自己不能胡来呀!再说我的初夜权也不能给她呀?旗防疫站每年都给她们注射疫苗,我还没注射过呢,刚想把她推搡出去,又想到自从到了她们家她也没少帮我,单凭每天傍晚时分给我送去些吃的怕我饿着,再一块儿把羊群赶回家就值得感激她。如泉涌的思绪震撼着我,面对眼前的她我不知如何下手,这时她用手掐了我的后背一下,她的头在我的胸前扎得更紧了,好像张开嘴要咬我,我手足无措大脑骤然思维皆空……

我休克过去了?没有!我一把抱住她“其其格—扎—巴拉杰!—巴拉杰!”边说着边抱起来,浑身被冻得颤抖着摸索到她的皮睡袋帮她铺好又盖好。
那一夜,我被冻得透心凉,后半夜一直也没睡着……
那一夜,对我是一次强刺激,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那一夜,对我是一次经历、难得的丰富人生的奇异经历……
四十七年后的今天,回忆当年的蒙古包------大草原的情结又勾起我无尽的畅想。
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草原啊!那里的牛羊和那里的人们!——三白奴!我想你们啊!——我的第二个故乡!——草原上的人们!……
让我唱上一首心中的歌吧,让我的真情冲上蓝天、乘着白云、翻过大兴安岭、飘向克鲁伦河、撒向无尽的草原,献上我对你们深深的祝福、思念和爱。

你们听:——
我的心爱在天边,
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
草原茫茫天地间,
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
呼伦贝尔大草原,
白云朵朵飘在飘在我心间。
呼伦贝尔大草原,
我的心爱我的思恋……

作者简介:岳连昌,男,75岁,共和国的同龄人,天津市临潼路中学,66届初中毕业生。于1968年上山下乡到内蒙古呼盟西旗克尔伦牧场。住进蒙古包,与牧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放羊放马经历了五年的草原游牧生活。于1973年,选调到大庆油田,当了一名石油工人。后任宣传干事,写过新闻报道,刊登在大庆战报上,同时在电台播出。1991年返回故乡天津,现在已退休度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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