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声
静读
时间打着赤脚 向前
一行复一行
侧立于可视的书页中
像精心砌成的砖墙
留着行高当缝隙的白
永不倒塌的城
我用目光深凿其意
用并不敏捷的思维拆解
它们散发的书香
浸润在一页页薄薄的纸上
夜深人静
我借一架虚拟的云梯
爬上典籍的梢头 本想
堵塞世俗的洞眼
却无意发现 一粒星子
在用孤独扩充着天幕的空旷
涉水而来
用暴雨这样熟悉的仪式
在水面引爆盛开的花朵
鱼儿,涉水而来
跳过传说中的龙门
我在水域的边缘
看热爱的词语忘我流动
村庄,正在老去
就在背井离乡者的身后
水漫过坝顶
我再筑一道生死防线
江心洲
被岁月的洪流重重围困
独伏于江心 一片沙洲地
仿若一只巨兽 却万般无助
只因背负了荒草和树木
日月轮番搭救
千年过去,客船来来往往
也不见其起身配合
是风在看管着
还是它逃不脱潮涨潮落
星子如锁里的弹珠
含有太多光阴的秘密
无人能解
江心洲却守口如瓶
纵使江涛拍岸 一遍又一遍
它也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荒草园
栅栏关不住野草
阳光、风雨照样光顾
做成栅栏的竹竿
倒像一根老骨头,立在那里
被时间啃噬
而我,像是一只觅食的兽
见到栅栏,立下了双足
土地板结,垄不成形
园子敞开门,只为
等待它的主人,不承想
等来的都是风
我闭上眼,光阴顿然坍塌
滑下来的疼痛
堆成一方矮矮的坟墓
就在荒草园外 夜夜
披星戴月。其主人
眼睁睁地看着,就是
无法走进自己的荒草园
风在叶片上描摹秋天
风,本不是那样调皮
只因被岁月撵得四处乱跑
好在叶片给了它
拱手致歉的机会
山坡上,花草向晚
树用叶换来一季的色彩
风趁机在叶片上描摹秋天
它画熟透的欲望
画半生不熟的爱
画无边落木为晚秋招魂
白日里,星星熄灭自己
收割的人,顺着风进了田地
果子保持着谦卑,站在枝头
还在眺望远嫁的路
墙角处,一束雏菊含情脉脉
不消说,又是一秋
麦草垛
把散了架的灵魂重新堆起来
旷野上就有风打结的桩子
麦草垛好想起身
迎朝阳、送落日
现实没给它谦卑的机会
窜入怀中的风
转身扑向日子低洼处
炊烟在屋顶上那么自然
投影倒让麦草垛有些着急
我没有更好的安慰办法
只得抑制住自己
不让心跳过分加剧
解读
一段光阴被妻子剪至池中
用过的碗筷接受洗刷带来的不安
好在她用双手抚慰,只用顷刻
便将碗筷之身洗得干干净净
那些沉入漏斗的饭粒
默默地想着前世的自己
良田体会过稻穗离别的伤痛
年年被颗粒归仓的石砥
磨成勤劳与辛苦的赞美之词
哪怕一口剩饭,妻子都要留起
理由简单地堵住我们之口
是这些来自土地的馈赠
一半是在解读人生
另一半是为了喂养生命
风听见了唏嘘声
风奔跑,把荒诞的梦
灌进野外废弃的塑料袋
让它飘摇、战栗、不安定
像游离于世的魂,在低空中
寻找自己的拴命桩
唏嘘之声是塑料袋发出来的
风听见了。一段伤痛往事
不明不白被岁月敷上
如同皮肤上的狗皮膏药
治疗着骨头里的暗伤
火焰,因风极度地热烈
绽放人间恐慌。现场
一首诗经过目光解剖
四周沉寂。剩下最后一滴血
正在被风慢慢舔干
简单,并非如此
火烧云被引到历史的天空
灼伤年年岁岁,戏楼
在铿锵的锣鼓声中消损
后人继续补妆上阵
用空缶中的轻叹与唱词
再现刀光剑影
一本书被我从前翻到后
入心的主人翁,拎着悲喜
跨过我精神之门
曲终人散是落日旗下的子栏目
在沧桑的时光里
述说着风云变幻,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