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颊”
《咸卦》也叫姻缘卦、夫妻卦,咸通“感”,感应之义。《咸卦》在描写一对少男少女的爱情故事时,说到了“颊”:“咸其辅颊舌。”这是说一对恋人热贴着脸,或者是男子双手轻轻托着女子两颊,在深情地吻她。辅是相辅相成,颊即脸颊。颊分左右,或曰两侧,遂有双颊、两颊之词。有颊就有爱,有爱就有家。“颊”事关个人、家庭和社会的和谐稳定,不能诋毁,更不能去掌掴。
《世说新语》记载,王徽之曾在车骑将军桓冲手下担任骑曹参军,负责管理马匹,但他的心志完全不在公务上。有天一大早,桓冲查岗问事,王徽之“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即笏)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他不工作,而在看山看景,并感觉很爽!领导也没有打他耳光。相反,这个故事广为流传。宋朝就有多位文人留诗,如苏轼“困穷谁要卿料理,举头看山笏拄颊”,洪迈“拄颊饱看山,朝来殊爽致”,范成大“先生有道抗浮云,拄颊看山意最真”。“拄颊看山”,已成为人们有闲情雅致或悠然自得的美好写照。
关于“面”
《革卦》体现着变革思想,爻辞有“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大意是君王如虎,变更政令亦如虎啸山林;贵族大员如豹,变着法儿维持王令;小民百姓只有洗心革面、改头换面,以求生存。此中“面”即脸。同年生死的白居易、崔护名诗“犹抱琵琶半遮面”“人面桃花相映红”,以及《西游记》“不看僧面看佛面”等,均以“面”为脸。革面即变脸。戏剧中人物脸谱不一,但相对固定,如关公面如重枣,曹操是白脸奸臣,包公则黑脸如铁。川剧有绝活“变脸”,通过“抹脸”“吹脸”“扯脸”等方法,一张脸刹那间可以变幻出十四张之多,让人叹为观止。相传这“变脸”是古人为吓唬野兽的权宜之计,而“小人革面”是适者生存,为着一家人的温饱哦。
关于“颜”
《秦风·终南》描绘秦襄公登上终南山,俯瞰丰镐旧都,“颜如渥丹,其君也哉!”这实际是西周遗民对秦襄公的期待,寄希望于脸色红润如涂丹的秦襄公,能够成为安邦兴国的好君主。《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男子驾车迎娶新娘,他们同乘一辆车,但见新娘的脸蛋像木槿花儿一样美丽动人。这两诗均因作者心中有爱,所以被书写者颜值爆棚。“颜”即脸,或说脸色(颜色),面容(颜面)。《论语》中孔子提出的“色难”和“察言而观色”,“色”即脸色;《古诗十九首·东城高且长》中“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正是把《有女同车》中“颜如”的写法发扬光大了。
关于“面目”
绝交诗《小雅·何人斯》有“有靦面目,视人罔极”。大意是,看你脸挺得平平的,谁知你做人没准星。面目,有脸有眼,实则合二为一,正指脸面。司马迁将“面目”一词使用得淋漓尽致,让人戚戚然。他在《报任安书》中说:“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
另在《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西楚霸王穷途末路,乌江亭长劝他急渡。项羽说,当初我率领江东八千子弟兵渡江西进,而今无一人生还,纵然乡亲拥戴我称王,“我何面目见之?”遂拔剑自刎。俗语“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此之谓也。
掌掴,掌掉了自重,掴掉了尊重,余下的唯有失重。被掌掴者,好似一块钢化玻璃陡然被击中了,立时变得天花乱坠、斑驳不堪,再也不能复原了。宋仁宗赵祯在位四十二年,“搜揽天下豪杰,不可胜数”,尤以“宽仁”著称。包拯犯颜直谏,唾沫星都溅到皇帝脸上,赵祯一边用衣袖擦脸,一边耐心听他建议。赵祯尚德缓刑,即使对谋反类大案,也能区别对待,尽量从轻发落。
《宋史》评价:“仁宗恭俭仁恕,出于天性……‘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
王安石评价说:“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就是这样一位仁君,在郭皇后对尚美人“批其颊”(即掌掴)时被他拦下,不想这巴掌竟打在了他自己的颈项,怎么办?
《宋史》记载,仁宗“大怒”,继而废除郭皇后,还连累了为郭皇后鸣不平的范仲淹等十位老先生。想来此中另有隐情,但郭皇后必须为她的掌掴行径买单。事实是,郭皇后肠子都悔青了,她很快便香消玉殒了,自然也没有抱憾终身的机会了。
掌掴的仅是脸吗?不是脸,还会是什么?会是让掌掴者来不及后悔的痛,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痛,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痛。还会是什么?是真正让掌掴者颜面扫地的痛。
掌掴行径,为人所不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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