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房,开个小窗,电灯一亮,说说唱唱。”
“什么房?”“茅草房”。
“什么窗?”“木格子窗”。
那则谜语、那些对话,还是五六十年前,我上小学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就是我开头提到的谜底为“收音机”的那一则谜语。
只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收音机,尚属罕见,于我们,这些偏僻乡野的孩子,更是见所未见,甚或闻所未闻,所以,那则谜语,我们在感官上也就无从了解,无法认识。
可这些并不影响一个个孩子对那一篇课文那一则谜语的喜爱,且不说从未见过的电灯了,单就那“一间小房,开个小窗”,也是一个个孩子憧憬和向往的所在;那时那地,那些上小学的毛孩子,哪一家不是三世同堂,甚而四世同堂,哪一个不是和父母合住在一间小房,合挤在一张床上;根本就无法享有只属于自己的天地,那一间小房,那一个小窗。
和父母挤在一起的房间里,也有小窗,一二尺高,五六寸宽,用楝树的枝丫打成。小窗的中间,横着一根楝条,再蒙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塑料纸,也就有了这木格子的小窗了。
透过这小窗,可以在一个个的早晨欣赏外面的风景,尤其在冬日,那立在枝头的一只只鸟儿、那一声声悠扬婉转的鸟鸣,似是在召唤孩子们起床的一曲曲美妙的乐音……
还记得一个个白雪皑皑的早晨,一只只小麻雀,在那木格子的小窗前叽叽喳喳,急切地鸣叫,也许,冰天雪地,它们寻觅不到食物了,只好向这木格子小窗里的小主人,不住声地求援。
于是,那个孩子,便着急忙慌地穿好棉袄,套上棉裤,走出门来,在檐前的雪地上,用铁锹铲开一块雪,然后,在快要见底的米缸里,捧来一小捧糙米,放在冰雪间的空地上,让那一只只饿急了的小麻雀忙不迭地啄食,而一旁,于朔风中伫立的孩子,脸上也会显现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那个孩子,便是五六十年前正在读小学的我了。
差不多过了十年,我的父亲母亲,经过了长年累月省吃俭用的准备,终于在1975年的春天,于故乡的舍上,新建了一座像模像样的房子。茅草顶,青瓦檐,七五墙,木格子窗;门前,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院。那时,我还在高邮师范上学,放假回家,住进这新家,走在这小院,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后来,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我和同样是做老师的妻子,放假的时候,总会带着儿子,回到这舍上的家,和父母一起享受天伦……
接下来,舍上通电,用上电灯了。妻子总喜欢把作为陪嫁的“红灯”牌收音机放在房间里木格子窗下的办公桌,一边看书,一边收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或是歌曲。
记得,1985年的暑假,我为“第一个教师节”写下的题为《教师的假日》的散文诗,在《中国教育报》发表后,又要在江苏人民广播电台播出。按照编辑老师的提示,那一个早晨,我把那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也是放在木格子窗下的办公桌,和妻子一起,在静心地收听,那一章我用心用情写成的散文诗……
“一间小房,开个小窗,电灯一亮,说说唱唱”,虽说,时光过去了差不多20年,我在小学时候,读到的那一篇课文、那一则谜语,此刻,在我舍上的故乡,在木格子窗的早晨,无论谜底,还是谜面,都那么和谐、那么亲切地交融于我的眼前……
一年后,我和妻,在离舍上12里我们工作的那个叫大营的小镇,举债建起了一座带有小院的平房。东西两个房间,前后都是木格子窗;明间,房屋居中的那一间,后面的中堂两侧,也是两个木格子的窗,前面,则是一整片的屏门格栅了。那都是母亲请了附近的张官庄很有名气的两位木匠,在舍上的房屋和院子里,花了一个多月,把这一扇扇木格子的窗和那一整套的屏门格栅,精心地打好;母亲又一遍一遍地,用桐油,油光锃亮地全都抹好。待到我在小镇上的新居建成,上好一扇扇木格子窗,装好一整片的屏门格栅,再在木格子窗和屏门格栅上安上一块块玻璃,这样,无论晴天,还是阴天、雨天,整个儿的房屋,都是一样的敞敞亮亮。
在这小镇,在这一座木格子窗和屏门格栅的平房,在那深深的小院,我和妻,整整生活了28年。
早上,当第一缕晨曦初露,拉开那一幕“轻筠滴露”的窗帘,一只只小鸟儿,黄鹂,百灵,杜鹃……在枇杷树和葡萄藤上,快快活活地跳跃、清脆悦耳地歌吟;有时,一两只燕子,也会在小院高高低低地飞过,好似在欣赏,这深深的小院,不同于外面的风情……
也有牵上墙头的丝瓜花、扁豆花,黄黄红红地开放,也有长长的南瓜藤在小院的空地上青青绿绿地伸展,那一个个圆圆的、长长的南瓜,也都藏在这青青绿绿的藤叶间。
就是这一个个的早晨,一幅幅的小景,树儿,鸟儿,花儿,瓜儿……也都给这木格子的窗,一一地摄入了它的镜头。
记不清,多少年了,我在舍上的故乡,和这小镇上的小院,那一个个木格子窗的早晨,那一帧帧迷人的影像,美丽,平和,怡悦,总是烙在我不褪色的记忆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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