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前

文摘   2025-01-03 06:48   北京  




枫林主人




  仅仅过了一夜,翌日再出去看,外面的事物都是新一年的了。寒风还是寒风,寒树还是寒树,但恍然觉得它们与昨天有了不同,这样一种没道理的暗示,是很有意思的事。


  看一眼日历,已是腊月,如今再不想与春节有关的安排,仿佛鸵鸟的头埋尽沙子,倒真有些逃避的意思。可是,我不知如何想,如何安排,完全不像一个当家人,似乎连基本的责任也不想承担。就要过年了,我不知有谁来看我,不知有谁与我相亲,说一句近似无情的话:年之于我,无非空添了一岁,之于别人,无非离我比往年更远了一层。


  我有个叔叔,非至亲,非堂亲,有一年腊月里回去,我和哥哥弟弟一同去看望他。那时他五十岁吧,身形魁梧,眉目生辉,黑塔似的站在院子里迎候我们。他的父亲和我爷爷是朋友,后来子一辈父一辈的便交往不断。这位叔叔年轻时闯荡江湖,倒卖东西,包砖瓦厂,在当地有钱有名气,算是属得着的。他见了我们,很是热情,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说,咱们爷们不兴这个,能想着过来比什么都强。


  再一次去看他,鬓边已添了白发,寒冬里他披着棉衣从屋里出来,已经是老人的样子。他双手使劲捊着头发,虽努力学着年轻时的动作,但看出已有些吃力。人一老,说的也多是抱怨的话,说孩子们不懂事,说兄弟们不懂事,后来又说起他的父亲与我爷爷,直呼朋友真情,朋友义气。不错的,有一年他父亲出门,又累又饿,误落到我们村上,爷爷见了给他水喝,给他饭吃,问他家在哪里,出来做什么,一时越说越投机,越说越高兴,便彼此冲北磕头,成了至交的朋友。


  最近一次去看他,也已是两年前,事先打去电话,是叔叔的孩子接的,说接到县城去住了,老家已经没人。后来,我决定不再去看了,替这位叔叔想想,可能他并不想我们见到他衰老的样子。还有,我看他,一是看人,二是看他住的院子。他的院子,一到腊月里便有年味,有英雄气。


  这位叔叔,和一般家族里的叔叔不一样,没有交缠的关系,没有理不清的俗事,是爽利的带一些江湖感的朋友。逢年过节,红白喜事,规矩最大,礼仪最重,像是装门面用的。每到过年过节,我也很想有这样的一位朋友。可是,现在的人,都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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