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红宵

文摘   2025-01-24 06:49   北京  



文/枫林主人      诵/淡如水    



眼看春节临近,近得有点儿咄咄逼人,这才忽然觉出它的紧迫,就连我这个没有回家打算的人,也不免跟着心慌。年的特征,味道,乃至于意义,虽说在这个时代渐然模糊,但对于情感上愈发坚壁清野的现代人,究竟还有几分妖娆。

 

然而回家过年,又实在是个大工程,从拿定主意到吃上合家团圆的年夜饭,就好像在熙攘的闹市践行一个童话,其订票的艰难,礼物的挑选,堵车的烦心,箱包的提拿,似乎处处不与人便,除了心中那个暖暖的念想儿暗自支撑外,一切都像逆风行舟。好在人们知道这些不快,最终必能换得一个慰藉,所以就是再忍些辛苦,大家亦会感到划得来,这恐怕也算得上年味里头,较为鲜明而又深沉的滋味了。

 

路上的人,在寒风中奔波,家中等归的人也开始忙活,他们扫房除尘,擦污去垢,晾被洗衣,清理杂物,反正总要先把碍手碍眼的物件收拾得清爽了,方可腾出手来准备年货。说到这种未从跑马先亮道的过年节奏,在我小时候完全不能理解,我所预想的过年,就是什么也不干,请等着吃喝玩乐,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原来过年那几天甩手吃喝的滋润,也是先要费些周折才能换得来的。

 

我家的年货,原先都是父亲预备,等哥哥成了家,便开始由他代劳。大哥不算是个能说的人,但难在话儿说得巧,人又精明些,所以他采买回来的年货,花同样的价钱,总比父亲的要多,一来二去,连那些摊贩都说他简直可以当经纪了。那时弟弟还小,通常是二哥和我当大哥的跟班儿,每年一到腊月二十六,我们一行三个便拎上麻袋奔集市去了。

 

集市位于小镇,几里远的路,说话就能走到,市上的摊贩也大多是附近村子的人,趁着农闲临时从外乡贩些细菜,借赶年集的机会赚几个零钱,只有那些卖鱼卖肉的才是这里固定的买卖。所谓的细菜,其实就是大棚菜,无非是些蒜苔、蒜黄、青椒之类的鲜菜,因当时我们那里还不懂此术,所以这些东西显得颇为尊贵。到了集市,大哥负责讲价,二哥负责挑菜,我专门儿往口袋里收拾。到了最后付钱,我每每见大哥将手伸进衣袋半天不出来,好像大海捞针一般,等好不容易掏出来,还要慢慢悠悠递将过去,仿佛他和摊贩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时,只听对面的摊贩说:“乖乖,看你掏个钱,就跟割你身上肉一样。”大哥便回道:“要不朝我要钱,我身上的肉随便让你割。”于是,大家一笑便散了。

 

买完鲜菜,还要弄些黄花木耳海带之类的干菜,到了摊位上,人家看我大哥来了,都背过脸儿去。大哥过去拍他的肩膀说:“干嘛,假装不认识啊,我又不是不给钱。”人家傻傻一乐:“我们村的人都说了,根本别想挣你的钱。”随后,他们又是一通儿的交涉。赶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问大哥,为什么掏钱要这么慢,你又不会少给一分。他说,花钱最让人高兴,我得多高兴会儿,等你大了就能明白。

 

我家人多,亲戚也多,到了年跟前儿,总要杀口猪才能过得去,所以一概肉食不用从集市上买,可以省下一笔花销。杀猪前两天,先要喊村里的把式过去,人家瞧了说,这两天给它停食,并且砌好大灶准备支锅。到了那天,看见把式跳进猪圈,用绳子挽了蹄子扣儿,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头猪捆个结实。之后,抬到院中的大案上按定了,朝脖子上扑哧就是一刀,只见血流如注,汩汩地流到大盆里。二哥在一旁见了对我叹道:“看见没有,将来脱生什么都行,就是别当猪。”说来也怪,我这个连老鼠都怕的人,却一点也不感恐惧,反而觉得这头猪死得其所,它让我们大过年的嘴上肚里乐一回,它自己也该开心才对。在我眼里,院子里嚎声如歌的猪叫,支着的白气腾腾的大锅,还有磨刀霍霍的情景,亦都是欢乐人家的太平盛世。

 

等一切准备停当,恰好就到了年根儿,这时候大街小巷都是一片刀击案板的切菜声,剁馅儿声,小孩子们的欢笑声,我则对着院外偶幸飘下的落雪,饱蘸墨笔,在大红纸上写下那一句: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当时觉得这副对子太俗气,可现在想去,它竟是那么可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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