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主人
入冬已久,有晴,无阴,有风,无雪。
把心情缩起来,像避风的寒雀,看过花满,亦啄空枝。
瘦,总是好的,带着一点点饥饿感,遥想雪窗下的暖酒,雪窗下的水仙。
新年来时,想必那欢喜,亦自然丰满,自然而至。
今年是命里省略的一年,平淡,消瘦,没有内容。
人世萧条,亲情疏远,来往的走动变少,电话几乎不打一个。
所谓的理想,在长久的寂寞中自我消隐。
降低一切非必要的成本,只为保证基本活着。
想起去年大雪,姑姑没了,准备埋葬她的田野,皑皑一片银白。
从北京回去看她,薄的被子,厚的灵草,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一把枯柴。
想起我的小时候,去她的村里赶庙会。
她油润的手,摸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用力的往我的衣袋塞着蛋糕。
我为此一哭,如同哭我的母亲。
她的离去,表示至亲的父辈,从此无人在世。
亲情就是如此,比任何人有理由亲,就一定是亲。
没有理由的亲,像空中楼阁,美,但无基础。
总会想起小时候的雪,我年轻,雪与万物,看起来同样茁壮。
雪光的白最好,人站在雪地上,衣服,脸,脖子,映得清新,明亮。
下雪的夜,也好。
炉火上架着水壶,椅子上坐着父亲。我窝在被子里,听窗外的雪声,看灯下缝补衣服的母亲。
早上醒来,雪光透过窗纸,映得墙壁满目莹白。
此中味道,不可言表,很民间,很民国,很人世。
等同于松软的一轴画,卷放在案头,等同于一只青花的将军罐,映着几点高光。
是吧,人间风物,但凡说得清的,就不是味道。
雨既有雨声,雪便有雪声。须在极静的路上,极静的山里,一个人,一条路,无车,无马。
雪片落在雪上,犹如羽毛拨弄鳞片,敏感的事物碰触敏感的事物,就会发出轻微而奇怪的声响。
类似摩擦,类似覆盖,在接近之前,把彼此之间的空气排挤干净,再去覆盖。
这样的雪声,听起来陌生,是不可亲近的天籁。
晴雪,西山的最好。
沿着石砌,缓慢的上去,即使十分年青的人,踏雪之时,也会有一种近似老人的可爱。
碧蓝的天空,荒茫的雪野,清瘦的画亭,看起来冬意十足。
几片迟落的红叶,醒目而恰好的插在雪上,留一半,没一半,盖不住,刮不走。
在这样满世界的雪中,亦少不了一对相恋的人。
他握着一双手,假意地呵暖。那素手即使带着杏黄的手套,他也能感受到细腻与柔软。
女子眼里,只有满天满地的雪。
女子喜欢雪,顺便也喜欢雪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