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明与圣方济各
因此,在托马斯身上结合了他那个时代的两大“激进主义”——亚里士多德主义和福音简朴主义。作为一名亚里士多德学者,他选择了自然的世界,选择了科学,选择了理性,选择了感官之美;而作为一名福音激进分子,他选择了精神生活,选择了服从,选择了对天主之爱的深刻信仰。正是这种精彩的结合,对许多人来说,这两种似乎相互排斥的自我奉献,激发了托马斯笔下的学术与宗教创作,并赋予了它们特殊的色彩。
而正如我们在上一篇介绍阿奎那生平的文章中所写,穿上这身道明会的“乞丐制服”,他当然让他的家人深感不安和失望。即使他是家中的幼子,对于一个贵族家族来说这依然是十分羞耻的事情——别忘了父母对他的期望是让他回到卡西诺山修道院做院长,成为一个显赫的封建宗教领主。
家人们把这当作一个青春期孩子的理想主义,在被哥哥们绑回家囚禁于城堡的一年时间里,托马斯不仅没有放弃他的理想,甚至还记忆了整本《圣经》。这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考虑到托马斯惊人的头脑,这样的壮举也并非不可能。因此,当我们阅读他汗牛充栋的神学著作时,发现他文章中成千上万的《圣经》引文几乎不像是从一本摊开的《圣经》中挑出来的,而像是他从记忆中一遍又一遍地引用那些经文(读阿奎那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一年后,父母心软了,于是托马斯回到了道明会的修士们中间。很快,修会的上级发现了他的才华,便把他送到了当时毫无争议的学术中心——巴黎。1245年在巴黎他遇到了他的导师——同属道明会的科学家和哲学家大阿尔伯特(St Albert the Great),并且在1248年跟随他到了科隆继续成为他的学生和助手。在那里他沉默寡言、奋不顾身,得到了“西西里的哑牛”这个外号(阿奎那是西西里王国人),而阿尔伯特却说“我向你们保证,有一天这头牛的吼叫会传遍世界”。
1252年回到巴黎后,阿奎那开始他的神学博士学位的学习,毕业后30岁的他开始了神学讲师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在与修道院教育完全不同的大学中,神学讲师的首要职责依然是布道——讲解天主的圣言来使学生和学院受益。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一点:这样的布道倾向即使在阿奎那最为抽象和深奥的哲学作品中都有所体现。作为神学教授,他的目的绝不是简单地满足头脑的好奇心,而是改变他的读者的心灵,——更确切地说,启发读者们走向救赎。作为我最亲爱的圣人,这个神圣的学术原则也深深地影响了作者本人,在我的心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托马斯·阿奎那的学术列表在上一篇文章中已经写过,他能够成为教会史上最显赫的圣师之一,与他的生活习惯是分不开的。
1269年,阿奎那再次回到巴黎逗留至1272年。然后,他再次穿越欧洲,在家乡那不勒斯定居下来,在那里他继续撰写伟大的《神学大全》,直到1274年去世前不久。许多人惊叹于他在相对较短的职业生涯中(终年49岁)完成的惊人成就,他的作品有近50卷开本之多,从圣经到神哲学无所不含,无愧于“全能博士”的称号。
显然,他是一个奇迹般的天才,但也是一个过着严格自律生活的人。他的一天从两场弥撒开始,一台弥撒由他亲自主持,另一台他做辅祭;然后他的一天以阅读、教学和写作的循环继续,几乎没有中断。据说,他能够一次向多达三个笔录者口授不同的作品,有条不紊地从一个转到另一个,很少失去思路。他会在中午打个小盹,甚至有时在睡梦中还会口述论点。托马斯毋庸置疑是个工作狂,很少休息,也很少离开手头的工作,这并不是出于争强好胜的心态,而是因为他对天主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他无情地甚至是危险地逼迫自己去学习与传授更多。
围绕着他的学术生活流传下来了许多轶事,许多与他同时代的人报告说,阿奎那完全不知道在餐桌上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有些人甚至声称,修会中必须得有一个兄弟看着这位圣人,以免他把不能吃的东西放进嘴里。另一个故事是,他能够忍受可怕的放血治疗而不抱怨,因为他总是如此沉浸在沉思中。
另外一个非常著名的故事是他在法王路易九世的宴会上沉浸于自己的沉思,在得出了某些结论后,而自顾自地大喊大叫,这个故事的具体内容在上一篇中已经写过。
阿奎那追随天主的生活方式是一种神秘主义的痴狂,他的许多兄弟说,在做弥撒时,托马斯会痛哭不止,几乎是字面意义上地活在他所庆祝和纪念的基督的受难中。他的世俗好友——皮佩诺的雷金纳德说,托马斯与其说是用脑子思考,不如说是用祈祷来解决问题。在与特别棘手的神学问题作斗争时,阿奎那会把头靠在圣体柜上,含泪祈求灵感。仔细地阅读阿奎那的文字就会发现,这种神秘的激情,这种对天主的欣喜若狂的回应,矛盾地弥漫在托马斯以他公认的干练和简洁的风格所写的所有内容中(再次,读托马斯的朋友们一定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关于托马斯·阿奎那的学术与精神方法,与许多人以为的不同,他并不是以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为出发点,更不是以古希腊哲学为核心,那些只是他的神学辅助工具(他说“哲学只是神圣科学的婢女”),他的学术思考与认知核心只有一个——基督耶稣。
在阿奎那的教导中,应该被重点解读的是基督的形象,那是天主与人类双向忘我的相遇。当阿奎那谈到天主时,他所描述的并不是什么纯碎形而上的抽象概念,而是出现在基督身上的更加伟大且令人惊讶的力量。因此,他描述了人类对天主的正确立场:顺服、开放和超越自我的爱的态度,只有这种态度才能使shen性的丰满显现出来。作为一位启示神学家,托马斯是一位灵魂医生,一位精神导师,他试图向读者展示如何用基督的眼睛看天主,用基督的手触摸天主,用基督的心感受天主。
从耶稣的立场出发,托马斯提出了他关于天主的教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反教义”。因为阿奎那不会给天主下绝对的定义,他只告诉我们天主不是什么。他的方法是破坏我们所有偶像崇拜式的思维——试图把天主变成某种可以理解或控制的东西,某种我们可以操纵或避免的东西。他以不同的方式告诉我们,在耶稣基督身上显现的天主,是一种无比惊人、迷人、超然的力量。所有这些“奇怪”的特点都体现在托马斯对天主的“简单”与“与众不同”的论述中,这意味着天主在根本上和原则上是不可掌握的、不可控制的、不可企及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世界中或与世界同在的一种存在,他不可能是众多现实中的一种,他甚至不是现实中最高的存在;不如说,天主就是存在本身,是一种无法把握、超越智力所能理解的力量。而那些以“无法理解”为由拒绝启示的人,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偶像崇拜。
正是因为这种以基督为核心的学术方法,它也可以说是他的灵性方法。因此,托马斯的灵性不仅体现在他的赞美诗和抒情神学中,同样也充斥在他的学术作品中,在他的基督论、他对人的理解、对自然世界的理解中,在他那些质疑与对答的辨证游戏中,在他那些论文式的枯燥论述中,无比充斥着他对罪恶灵魂的追踪,对读者向基督敞开心扉的呼喊,以及对天主的渴望与追逐。
今天,我们庆祝这位亲爱的教会博士的节日。就学术成就而言,托马斯·阿奎那无疑是中世纪的一个现象级的伟大学者,他留下成堆的著作——从圣经评注到神学论述,是我们教会乃至人类理性主义的瑰宝,经过了各种时代的变化,时至今日依然有效且熠熠生辉,支撑着许多科学的底层哲学逻辑。
而他圣人的人格与精神,对专业刻苦的奉献与对天主狂热的追求,对即使是对平信徒的参考意义也依然是极大的。在他的学术作品与抒情神学中,充满了对天主倾尽所能的追寻,对黑暗中灵魂的呼喊,以及对他所有读者在智慧、精神上的启发。
亲爱的圣托马斯·阿奎那,为我们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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