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论的复杂假设与唯物主义的简单优势

文摘   2024-10-13 10:45   英国  

上一篇中我们简单讨论了“科学是否能介入宇宙有神or无神*起源*的论证?”这个主题,今天继续“信仰与科学”的主题,更新一篇护教短文。

在阿奎那的《神学大全》第一卷开头,就是他最广为人知的对天主存在的五路证明。在阿奎那看来,“天主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不需要动用神学或者启示,是可以通过自然哲学就能论证的;实际上,正如人们所熟知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存在了多久,这个问题就被哲学家们讨论了多久。

读过阿奎那的论文的人都知道他对“天主存在”的论证,我相信很多人看完之后会感叹他的智慧,认为“天主存在”经过这些论证,似乎已经是有理有据、显而易见的铁律了。不过,伴随着哲学家们对“宇宙中是否存在一位创造者”的论证,反对它的逻辑学论证也很多,与正方相同,反方也是有理有据的。在这些反对中,其中我们生活中能遇到的大多数是建立在对“天主”或“造物主”这个概念的误解上(生活中能遇到的绝大多数理论也就只能算在这个区间),因此其实并不值得反驳,对此所需要做的只是澄清教会对“造物主”这个哲学概念的正确定义。在《神学大全》的开篇第二问(即“五路证明”)里,阿奎那认为无神论真正能有效挑战到有神论的只有两个反对论据:“恶存在的问题”,以及“唯物主义的简单优势”。(他也认为其余很多来势汹汹的反驳其实本质上是对天主这个概念的误解,因此逻辑学意义并不大)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就是所谓“唯物主义的简单优势”,实际上,这确实是对有神论的一个有力反驳,这解释起来就是: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推理中,有神论需要假设许多我们无法用感官观测到的东西存在,比如灵魂和神(即超自然存在);而唯物主义则简单得多,它不需要做出任何假设,不需要有任何形而上的前提,因为它只承认自然界存在的东西为现实(即唯自然存在)。因此,在一个人不确定是否有神的情况中,他应该更理性地选择唯物的、自然主义的观点,因为它所要求的假设前提更少

自然主义(唯物论)

然而唯物论真的在简单性上这么有优势吗?看上去确实是的。

但是,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有神论和唯物论,这时我们就会发现,唯物论要求许多复杂的假设,而有神论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比如,如果你是基督徒,你不必相信所有其他宗教都是完全错误的;但如果你是一个无神论者,你必须相信世界上所有宗教的主要观点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如果你是一个基督徒,你可以自由地认为所有这些宗教,即使是最奇怪的宗教,至少包含一些真理的暗示。但一个人如果信奉唯物主义,他必须努力说服自己,绝大多数人类在对他们最重要的问题上一直是错误的;然而当他成为一名基督徒时,反而能持更简单的观点。

其次,对于历史上曾发生过的那些有着优质证据的奇迹,——请注意,我们这里说的是证据充足的超自然现象(比如法蒂玛圣母),而不是传说故事那一类——有神论者可以做出各种解释,无论最终判定这些奇迹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出自神的手笔,还是其他灵体,妖怪,精灵,恶魔,或单纯的非物质力量等等。而唯物论者只有唯一的选择:一切奇迹全是骗局。他们不能支持除此之外的任何解释,当他们无法用自然来解释一些事件的时候,他们只能假设说“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事,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过,那么等科学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一定能解释”——这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假设:即,科学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能解释世界上的一切现象,而这个观点本身不仅无法论证(更无法用科学方法论证),也和他们所瞧不起的宗教教义一样不可证伪。

的确,虽然天主教徒需要证明很多核心教义是正确的,比如天主的三位一体,基督的复活,罗马主教拥有无误的教导权等等,但他们至少不需要全盘否定其他宗教的意见,而唯物论者必须要逐个说明为什么所有宗教的核心说法都是巨大的错误。即使作为一个基督徒确实意味着认为基督教与其他宗教不同,即,基督教是对的,其他宗教是错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如同唯物论者一样必须要否定所有宗教的所有内容。这就像在数学题中,一个方程只有一个正确的答案,其他的答案都是错的,但有些错误的答案比其他答案更接近正确,有些解题过程正确的步骤更多。


下面我们说一个“唯物主义的简单优势”中存在的更根本的问题。

我相信通过上面这个对奇迹态度的举例,有些朋友已经发现了——唯物论其实并非一个“默认的设定”,它并非解释这个世界的默认理论[default],即它不是那种“你不能证明有神,那么就说明无神”的概念,而是一种和“我信天主,天地万物的创造者”这句话一样,属于一种“观点”或“主义”。这就是说,你凭什么说“除了物质世界之外没有任何非物质的存在”?你如何论证这个说法是对的?所以,直到他们能证明“除了物质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形式的存在”,你都可以把唯物论当成一种“信念”,这“信念”就和说“除了地球人之外不存在任何外星人”一样——我没有发现,所以我认为他们不存在。

因此,唯物论并不是什么“你无法自证就说明我是正确”的默认设定,它也属于一种需要许多假设前提的观点,本质上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然,天主教需要证明的东西确实要比唯物论多一些,但唯物论最大的也是最根本的劣势就是,它有一个最大的假设前提,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被证明的假设:宇宙是一个没有任何原因而形成的自有的存在,宇宙本身能够解释它自己的存在,因此唯物主义者是不可以相信宇宙是有起点的,或时间是有限的(否则它们就必须要通过其他东西来解释它们的存在)。——这种对宇宙的前提设定,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假设,甚至是比“造物主创造了它”更大的假设;而公平地说,现代宇宙学更是对“宇宙并非一个自有而独立的存在”提供了相当有力的证据。并且,根据contingent priciple(这个理论我们这篇里暂时不说,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查一下),宇宙中的所有事物的存在必须通过其他东西来解释,但当我们谈论宇宙本身的时候,它的存在却不要求一个原因,这里的逻辑非常不连贯

相似地,当来到“万物协调现象”或“物理定律的一致性”这个问题上时,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只有三种:物理上的必要、随机概率、智慧设计。而第一种解释,即“物理上的必要”则是非常不被现代科学所支持的,也违反了contingent principle。那么我们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这是随机概率所形成,要么是智慧设计的结果。英国牛津大学著名的数学物理学家罗杰斯·彭罗斯,甚至从纯科学证据的角度据理反对“概率论”。现在这两种解释方案,无论是“随机概率”还是“智慧设计”,都需要一个巨大的前提假设:有神论的假设自然是“存在一个智慧的设计者”,而如果你是唯物主义者,那么你则必须假设“物理定律的一致性”现象是来自于纯粹的概率,无论你对这种概率的描述是什么(如平行宇宙),这些本质上都是假设,而不是默认设定或任何已证实的理论,和“造物主假设”没有区别,在不可思议的程度上也并没有更好。既然如此,那么唯物论和有神论在这个层面就是平等的了,大家都是建立在无法观测的假设之上,大家都是一种解释方案,都是一种理论,并没有一方比另一方从本质上说更有优势,——那么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遵循更多证据所指向的方向呢?

论据和举例参考C.S Lewis和William Lane Cra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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