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味道

文摘   2024-07-21 21:45   河北  

总有些味道,留在记忆中,历久弥新,如蛊在心,越来越想念。

--------------题记

“开饭了,开饭了,尝尝今天的面怎么样?”爱人在厨房里喊,“还吃面啊,你可真是愈挫愈勇”我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说。

我们家从暑伏那天就开始吃面了。

暑伏就是入伏的第一天,在过去,个是隆重的节日。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我对节日的定义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能吃上好吃的,就叫节日;今天,能出去旅游的日子才配叫节日。

只因我在暑伏那天说,过去暑伏都吃面条,小时候的暑伏面可好吃了,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的味道了。

从那天,我们家就开始了面条大战,宽的面,窄的面,西红柿鸡蛋面,茄子肉丁面,杂酱面,肉丝面,麻酱面,都试过了,每次我都摇摇头“不是那个味儿,还是差了点”

今天的面是按照我回忆的全部复盘:黄瓜丝,麻酱,而且还是纯麻酱,蒜汁。

“怎么就不是那个味了呢,怎么就没那么香了呢”,吃完饭,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嘟囔。

我的少年时期,能保留在记忆中的佳肴美味少之又少。实话实说,苦涩的味道倒真是不少,暑伏面是那些年少有的美味之一。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一到暑伏,那个遥远的味道,就会冒出来勾引。如此反复,心心念念,终成一蛊。

看了几眼书,瞌睡虫爬了上来……

“跟我走,快点”,一个小人一蹦一跳地拽着我往前飞奔,一个小村庄,一片芦苇塘。,盛夏时,苇塘里,郁郁葱葱的芦苇摇摆不定,欢欣鼓舞。

环村的苇塘,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坑洼不平的乡间泥路,“啊,石家村,我的石家村”,“快走”我拽着小人进了村。

哎呀,清水净街,湿漉漉的街道一股子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盛夏的乡村静谧而又安详。天气太热了,连树上的知了也倦了叫嚷。

我拽着小人径直来到村东头的一处院落前,门洞里已经摆上了桌子和乱七八糟的凳子。哎呀,我家已经用上高高的餐桌了,那我已经上初中了?我分明记得是一种低低的四条腿的老桌子啊。管它呢,先进屋要紧。

“大奶奶!”一位张姓哥哥挤开我俩夺门而入。这位张姓哥哥,别看我叫他哥哥,实际上比我大好多,我和他女儿同岁。农村的辈分就是如此,实际上张哥哥管我叫姑姑,每次见面,我先张嘴为先,直接叫哥哥,省去了被一个大人唤作姑姑的尴尬。

呀,我娘正在和面,双肩一抖一抖的,光着后脊梁,也就是上半身一丝不挂。不是,不是,脖子里还挂着一条毛巾呢,方便随时擦汗。

“大奶奶,和面呢”,张姓哥哥一点也不惊奇,因为家家都在和面。瞧,我娘还是黑头发呢,真年轻!一头茂密的黑色短发,精神!风华正茂,原来我娘也风华正茂过。

娘有一丝慌乱,回身作势去拿衣服,回身之际,赤裸的乳房像两条垂垂的羊奶子晃了一下。“光着吧,光着吧,怪热的”,张姓哥哥见怪不怪地说。娘也就收回了还没有转利索的上身,继续和面。

和面是第一道工序,很费劲,必须和硬一点,揉出面的劲道来。

娘搬上大大的案板,拿来长长的擀面杖,案板上撒上薄薄的一层面粉,把刚揉好的大大的面团一分为二,拿出一块,放在案板上,开始擀。

双肩一耸一耸的,一顿一拉往前一提,熟练得很。反反复复,硕大的面片在案板上铺展开来,均匀美观,像一枚硕大硕大的荷叶。面的清香也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我如入无人之境把鼻子贴着面片深深地嗅着。

第三道工序,切,看切工了。娘切面的刀工是刚刚的,在小小的村子里几乎家喻户晓,人人佩服。

在大大的面片上撒上一层玉米面,老家叫薄面,隔粘。折叠成长长的规则的一条,左手五指并拢逼着刀刃,快速后移,右手拿刀,刀不离面,刷刷刷前进,看不见手起刀落,面已经被均匀、细致、整齐地分割。

一拢一拢铺在盖垫上,每一根面条上都浮着一层细细的薄面粉。精致、诱人、令人垂涎欲滴。面的磬香更加地弥漫开来,娘也不时地扯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麻酱,打麻酱来”大街上传来了我期待已久的洪亮高亢的吆喝声。重戏上场,“我去,我去,我去”我们姐妹几个纷纷抢这一美差。

娘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桌角的一个搪瓷小碗,顺手递给了我。亮晶晶的陶瓷小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刚刚洗过,还泛着水光呢。碗口直径大约12厘米左右吧。我拿着小碗欢快地跑出街,“来二两,我家来二两”我兴冲冲地高喊。隔壁村的卖油的黑老汉抽出他带着长长的柄的油壶楼,往桶里搅了搅,抽出来,细细的汁柱如仙女散花似的在碗底越聚越多,“好香啊”我贪婪地嗅着。“好了”,黑脸师傅把碗递给了我,“这么少!”真金贵。

我双手捧着碗,往回走,“好香啊”,我趴在碗沿上闻着。“哎呀”卖油郎师傅太粗心了,鬼使神差的,碗壁上居然粘了长长的一条,不要误会,是碗的外壁啊。天赐我也,我举起碗,伸出舌头,舔!五脏六腑都沁在芳香里了。

“啧啧,太香了”。

捧着碗进了屋,做贼心虚似的紧闭着嘴吧。不能让嘴里的香气溜出去,溜出去就说不清楚了。我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等着娘的下一道命令。

娘狐疑地扫了我一眼,“这孩子,跑了一趟腿还不会说话了”。拿起凉水壶,倒了一股子凉白开进去,“你搅,你仔细,这活你干,你二姐得把麻酱撒的哪儿都是”顺手把筷子递给了三妹。

搅麻酱,让水和麻酱充分融合,是个细活,在娘的心目中,我是个马大哈。

果然,在三妹的小手运作下,一碗细细、匀称、精美的麻汁出现了。不能再叫麻酱了,加了水,稀释了,成汁了。

上桌!

暑伏面有个讲究,是要在门洞里吃的,在门洞里吃才配得上暑伏面,在门洞吃才配叫做暑伏面!

门洞里也凉快,甚至有一股潮潮的水霉味。阴阴的,潮潮的,与热热急急的心,简直是绝配!

哎呀,门洞里吃,还有个好处,广而告之啊!

暑伏时节家家面,满村尽现麻酱香!

娘把一大盆凉水搬到了板凳上,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直接泡在冷水里,这就叫凉面!桌子上,一大盘黄瓜丝,那一小碗滴滴香的麻汁被放在桌子中央,还有一碗蒜汁,万事俱备,静等娘给捞面。

每人一大碗,爽快!

夹上黄瓜丝,浇上麻汁,聚精会神地搅啊搅,恨不得让每一根面条都粘上麻酱的汁液,那才够香!

四十多年了,这个味道馋了我整整四十多年,挑起一根面条,放鼻子下珍玩,好香!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个味!

用筷子卷起一坨面条,正要一饱口福,躲在角落里与我同来的那个小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我就跑“快,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的来不及放进嘴里的面条,被拽到了地上,拉了很长很长……。

“再等一会,就等一小会”我高喊!

“你喊嘛呢”爱人推门进来,我一个激灵睁开眼。

暑伏的蛊,终成永蛊!

有蛊如此,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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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头巾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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