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口述 王曰凡 整理 王文青
大哥祁汝元,贾家庄村人,后迁居栗家庄村。2017年去世,享年85岁。
历任栗家庄村第二小队保管、第二小组组长、大队出纳,是历届栗家庄村社员代表、栗家庄乡人大代表,汾阳县第九、十、十一届人大代表,汾阳市第一届人大代表。2010年,被栗家庄党总支评为“优秀村民代表”,2012—2016年连续五年被栗家庄党总支评为“五好和谐家庭”。2001年、2008年、2011年被汾阳市文明办授予“十佳文明家庭”“全国文明和谐创建百佳先进典型”“孝老爱亲模范”。2016年,被汾阳市妇联授予“汾阳最美家庭”。同年,在“传承好家风, 争当文明户”活动中,评为“乡级文明户”。
◆大哥祁汝元与栗家庄村前后两任党支部书记在一起合影留念(左一为现任党支部书记朱继尧、中间为大哥祁汝元、右一为前任党支部书记侯庆丰)
大哥5岁时,父亲祁广仁被阎锡山“抓壮丁”,音信皆无。在贾家庄村因穷困无法生活,26岁的母亲带他改嫁栗家庄村王锡义。第三年生下我,按王族谱序取名王毓藩。有了亲骨肉的父亲非常高兴,奔走相告,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可还没来得及过几天好日子,我刚出生半个月,父亲感染破伤风暴病身亡。哥年仅9岁,他和我又成了无父之子,娘仨的吃喝都没了保障。母亲和二伯父分家时,没有什么值钱家当,就分来距村5里的十亩薄地素地,孤儿寡母,何谈种地?靠舅父董庆福帮忙夏种秋收,却因地不好产不下多少粮食,三人吃不饱饭,每年缺粮3个月以上。
12岁的哥还是童年,本该上学,却在母亲的带领下,常年给庄稼大户打短工,干活实在、肯卖力气、又有一股不服输精神,时间不长,干的活儿庄稼大户基本认可,如此,工钱可换回一部分粮食,加上十亩薄地收入,母子三人农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勉强吃个多半饱,每年缺粮一个月以上。
“一个锅里省,两个锅里费。”每年收秋后,为节省点油灯柴火,一家三口便去米家庄和外祖母合灶,四五岁的我依稀记得,一路上哥用卜篮子一头担的我和被褥,一头锅和做饭用具,过去丘陵地区,浅沟就是路,遇到下大雪刮大风,雪从平地刮到路沟,哥深一脚浅一脚滑着走着。在外祖母家,哥帮舅父白菜地施肥、浇水,立冬起菜、打窖、储存。平时天不亮就起床,到通往城内的路上拾粪,白天拿上镢头地里刨高粱和玉米茬子,给外祖母备足全年的生火柴,加上母亲给舅父的7个孩子做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子(纳千层底),多多少少可以补偿舅父平日里帮种地的用工。
哥15岁后,干活能顶半个劳力,18岁能顶大半个劳力,能换回较多的粮食。1952年,哥已虚岁20,长大成人了,各项农活家事也熟悉了。正赶上党领导农民“互帮互助”的好政策,解决无牲畜户耕种困难的问题。村里成立了“互助组”,规划有牲畜的农户与无牲畜的农户合作。哥和母亲决定加入,从此土地耕种由“互助组”领导统一安排,再也不用连累舅父啦。
哥一年到头,听从组长安排农活,及时还清畜力户的务工,余下的务工对方还能给折成粮食换回。哥还替代无畜力无劳力户务工,双方各自结算,也能换回部分粮食。哥勤劳肯干,一年四季舍不得休息,换回的粮食加上自家产的粮食,母子三人能吃饱饭了。即便遇上年景不好也不太发愁了。从“互助组”到“初级社”再到“高级社”,日子一年更比一年好,到1958年“人民公社”,党的好政策扶持穷人爬出了忍饥挨饿、衣不裹体的艰难岁月,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依稀记得,到了1956年,吃饭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我和媳妇玉香与兄长在一起合影
哥在回忆这一时期的家庭变化时深有感悟:“跟党走、靠集体,穷人才有活路。”他发自内心感谢政府感谢党,这一思想贯穿他的一生。
解放初期,哥每日劳动后,晚上参加村办扫盲识字班,勤奋好学,坚持学习一年多,认识了不少常用字,开始替组长记录每日考勤,后来当上了小组记工员。
人民公社化后,国家“兴修水利”,经常组织大兵团作战。1958年,“汾河水库”就是以民工为主修造的。主要靠人担卜篮子,也有少量小平车。哥被选送当民工,工地上住宿简陋、卫生条件差,工作环境污染严重,好多民工得了传染病,哥的病尤其严重,母亲知道后,每天牵挂在心,委托院邻王国帮把哥带回汾阳抓紧治疗,因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从此满头黑发全掉干净,变成了“不毛之地”,年纪轻轻就只好围了个白毛巾,后来“农业学大寨”,人们戏笑他为“陈永贵装扮式农民”。家穷又没房子,再加上这装扮,哪有女人嫁给他,30岁还没结婚,联想起哥小时候受的苦和累,让人同情落泪。
全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普遍吃不饱,我村按政策把大队“一级核算”下放到小队“二级核算”,叫“足下队”。就是土地、牲畜及大型农具、厂房、办公室全套交给小队队长掌管。哪个队收入高,哪个队每个标准工(即10分)分红值就多。我村二队队长任学曾搞得好,每个标准工1元。哥、母亲加我3人一块儿劳动,1963年分红就达300余元。考虑到哥早到结婚年龄,全家商定把原本租赁北头街王毓龙的北厦房一间半买下当婚房。当年哥就娶了褚玉兰为妻,大嫂随带前夫一女儿还不到2岁,起名祁爱莲,我和母亲祝贺他双喜临门,这一年哥已31岁。他非常高兴,从此再也听不到他常说的那句泄气话:“这就叫花回来也没个立棍棍的地方啦”。
1964年,生下二女祁爱香。1966年,生下儿子祁爱成。两女一男、五口之家,可以想象这是怎样一个其乐融融的的小家庭,加上大嫂老实肯干,两口子团结一致、劲头十足,生活逐渐有了起色。
大嫂对母亲和我也很好,可惜好景不长,哥嫂仅过了6年幸福生活。有一天,大嫂突然病倒了,从送医院抢救到医院外科主任透露“已尽全力”仅几个小时,我们只能将已奄奄一息的大嫂抬回家。期间我始终陪伴在哥身边,生怕他经受不起如此打击。哥在回家途中,连续僵死过二次。回家后,嫂子被安顿在原住房,哥一身松软瘫在邻家炕上下不了炕,母亲在院子里由邻居陪护着。而我更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吓也吓傻啦。我想哭,眼睁睁地看着就这样活生生一个人没了。我替哥鸣不平,这老天爷对哥太不公平了!
哥才36岁,留下三个孩子怎么办?三个年少的孩子,总得有人给吃喝穿戴、有人管,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已52岁的母亲身上。为了能让哥全身心挣钱养家,她承担起了整个家务。就这样,母亲含辛茹苦帮哥把三个孩子带大。
经过多年积累,哥终于在1980年左右批下建窑地基,准备修建新房。为了节约成本,他利用本院现有粘土自己脱砖。于是,哥带领家人脱下砖坯,装进大口窑,雇人烧砖。节约了一大笔费用,但自己和家人要比常人付出更大的力气,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才行。我从小就身单力薄,上班之余尽量抽空到工地跟工搬砖,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1978年,我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大队给我村南头批了三间窑。当时农户盖房还没有“大包干”,自己雇上泥土匠,再加上亲友帮忙,还时兴打“土大山”,我的孩儿们还小,又上班根本没有劳力,哥亲自上阵,还带来了他的哥们弟兄,又帮往拱型窑顶上土,为了我5口小家能住进新房,哥出了不少力。
◆兄弟两家大家庭全家福
时隔8年,大队又一次批建窑地址。大队干部考虑到我3个孩子,又在离哥和母亲住处200米地方批了五间地基,全院深都是1米7以上的圪洞、水洼,哥又把他的哥们弟兄叫上连同好几辆车,拉了好几天石头和土才填满圪洞并找平地面。弟兄们帮忙不要工钱,都是哥替我还了人情。每每想起,心存亏欠、感激不尽。
哥是农业大户,1984年土地下户后,买下牲畜和二圪辘车准备大干一番,为了增加家庭收入,又承包了责任田。当时,我家总共5口人的口粮田3.8亩,除“坟墙”的2.5亩种了核桃树,其它两小块儿水地都让给了哥种。农忙耕种时节,不管再忙,哥也要挤出时间帮我及时耕种、收割、拉运、脱粒。
记得有一次,哥通知我第二天“长征地”耕我家的地,得提前撒粪。我应承了,但白天上班,下班后天已黑了,前半夜又没月亮,我想第二天凌晨撒吧,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往地里赶,刚出院门50米时,碰见哥和二侄女已替我撒完粪回来了。此时此刻谁能想到,我一个大男人生生感动得流出了泪。当时哥已年近50岁的人啦。多少年啊,哥就这样无时不刻关照我。这样的哥世间少有,我真幸运有这么一个哥。
哥的一生,虽命运多舛,但受恩于党,收获满满。是那种少年贫困、中年奋进、老年圆满的命途。他为整个大家庭竭尽全力,倾心相付,尤其对我的成长和思想意识的形成起到了重要引领。我每一次人生转折点、每一个生活困难阶段,哥都给予我无限支持无私帮助。我我虽没得到父爱,但哥像父亲一般,我也感受到了如山般的“父爱”。
现在我也年届八旬,真切体悟到那句老话——长兄如父。
王曰凡,1945年6月生,中共党员,光荣在党五十余年。就读于栗家庄小学、三泉中学。曾任栗家庄乡政府企业办公室乡镇企业管理员,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和“优秀乡镇企业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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