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健 郝彩凤
我的父亲赵用五,上世纪三十年代,毕业于太原国民师范,学业完成后,抱着一颗救国救民火热的心,肩负家人、老师的期望,参加工作,走向社会。从1931年开始,分别在汾阳图书馆、汾阳崇德女校、汾阳西门完小、栗家庄、大向善、二道川中庄等地任教。
1938年日寇入侵汾阳城,在汾阳城的鼓楼顶上,插上了“膏药”旗。汾阳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分别站上手持武器的日本兵,他们真枪实弹、横眉竖眼,不时地驱赶着、谩骂着出出进进的老百姓。
当时我父亲在城内教学和居住,生活涉及方方面面,隔三差五得去城外购置。有一次,父亲从城外购买了一袋粮食,扛在肩膀上进城,日本兵拿枪顶住腰间,不让通过,吱哩哇啦地叫喊,逼迫出示良民证,将良民证掏出后还不让走。后来才知道必须给日本旗鞠躬,才能放行。父亲强忍怒火,点了一下头才算通过。父亲一边背着粮食往回走一边嘟囔:我又不是坏人,更不是贼,中国人的地盘,还需要给日本人掏什么证件?真是岂有此理!唉,亡国奴啦。
在一个数九寒天的早上,父亲正常去学校教学。突然被日本人通知要接受日语培训,要求是每天教学中必须有日语课,所有学生都得会说日语,日本人委培日文督导员开始进驻所有学校,而且不定时、随机抽查。学校也没办法,只好应付。父亲安排学生们每天把日文书本放在桌子上面,好应付日本人的随时检查。有几天督导员没有来,有一天,他正给学生上国文课,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日本督导员突然闯进教室要检查,后面还跟着几个士兵,学生们倒是机灵,看到日本人进教室立即拿起了日文书,可黑板上还是中文,根本来不及擦掉,日本兵对着父亲哇啦哇啦地吼叫一顿,父亲心中恼怒,但无能为力,只好无奈的站在那里,叹息着。日本兵骂了一顿还不满意,采取更加严厉的办法把全班学生赶出教室,站在校园中间,学生们衣服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并威胁老师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学日文?后经校长出来求情,又拿出课程表,说下一节课就上日语,他们才狰狞地裂开大嘴,哈哈一声,摆摆手算是发慈悲,放学生们回到教室。父亲的尊严,中国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侮辱。
那天放学后回到家里,他一直在院子里转圈圈,还在院子里随意踢打放在院里的筐子、盆子、水桶等,院子里的物品被他踢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母亲见状惊异地问他怎么啦?他一言不发,继续乱踢,直至劳累才罢休。后来,大病一场以致不能去校正常教学,在家天天闷闷不乐、似睡非睡;有时梦中还惊叫,邻居听说后都劝说母亲,让神婆看看吧,是不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父亲听后当即回绝并叹息道:我这病呀,得我自己治。
一段时间后,父亲身体稍微恢复便去学校辞职了。他再也忍受不了日本鬼子强加给汾阳城的那种耻辱,毅然辞掉县城教学工作。当时许多进步人士也纷纷离城到边远地区工作。
辞职后轻松了一段时间,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出于生计便托亲戚、朋友介绍工作,原则是不在日本人眼皮下工作、不能给日本旗鞠躬;农村、山区都可以。几经周折,终于在距离县城5公里的栗家庄找了一份教学工作,后辗转大向善,二道川中庄等地进行教学工作。
在农村教学,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日本鬼子见的少,而且再也不用向日本国旗低头鞠躬了,心情大好!他认真地教学,诚恳地对待老百姓,赢得了村民的赞赏。那时,工资不是发钱,是学生家长凑够两月粮食,送到学校,老乡们再拉着自己家的毛驴,把粮送到城里的家里。时间长了,自己也想买点生活用品贴补家里,可一想起进出城门的那种耻辱,就只能另想办法了,往往是送到离城不远的大向善舅舅家村再让亲戚们转给家里,这样整整三年,忍受着对孩子们的思念,一次也没回过城中的家。
1945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大快人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各地,父亲格外兴奋,兴致勃勃地跑回家,进了自家小院还哼着小曲儿,他想,我终于可以体体面面地出入城门了,再不用看鬼子的狗脸了,全家人都住在城里,理所当然地,可以回城教学了。于是,开始准备进城工作了,自己找、朋友们也帮忙找工作,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无音讯,怎么回事?经多方打听方知,国民党执政后,不允许在八路军管辖过的地方工作过的人在县城参加工作。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父亲在二道川工作过,那里正是八路军活跃的地区,日本人走了,国民党执政了,好比狼走虎来了,老百姓怎么生活?算了,我不给日本人低头,国民党执政也不为老百姓办事,我照样不低头,找工作的事也就此搁浅!
父亲看到街上做买卖的人也不少,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咱也试试做买卖吧。父亲的想法得到母亲的大力支持,自己子女多,日常开销大,家中并无积蓄,做生意的本钱成了头等头疼大事。母亲得知难题后立即行动,赶着做鞋、袜子,还蒸包子、蒸馍头,让父亲拿出去卖!后来有少许资金后又买了些红薯、白菜等蔬菜,摆在街上卖。父亲多年在乡下教学,没有经商经验,又碍于书生面子不敢大声吆喝,也不好意思自卖自夸,所以,买卖惨淡难于应付全家人的生活开销,只好忍饥挨饿,艰难度日。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比日本鬼子统治时期好转,但心里仍不是滋味!
有一天,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强行将父亲连拖带拉抓进街公所的一间小黑屋(鼓楼南庙后街老爷庙内),关押父亲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白纸和一支笔,据说,这是执行阎锡山的“三自传讯”政策即自白转生,需要人人过关。包括交待:自己的问题?你本人与八路军的关系?做了些什么事?还有特别强调要交代我的二叔的问题(当时二叔已加入八路军),现在干什么?在哪里?我父亲装傻充愣,假装不懂时政,只在纸上写了些教学方面的事,至于二叔,虽然参加了八路军,可他已将名字改为马骉,父亲一口咬定,二叔多年未回家已不在人世了,就这样应付了一天。
第二天,国民党见前一天没有什么收获,就开始改变策略,一进门严加训斥并威胁说:你家的事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证据确凿,你想蒙哄过关是办不到的,不能自白就不能再转生,随手扔下一把刀和一卷绳子,说你挑吧,哪个好享受呢?随后扬长而去。这时父亲已经拿定主意,重要大事绝对不说,特别是二叔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只说些闲事和无聊之事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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