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田
时光飞逝。一晃离开北大荒已经快40年了,但那个冰天雪地、地阔人稀的黑土地依然让我眷恋。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留下最多故事的,还得数将近四年半的羊倌生涯。
放羊这项工作责任重大。我们羊舍有五六个羊倌,每天一人放一群羊,公是公,母是母,不能合群。天天随着羊屁股去,跟着羊屁股回,枯燥无比。每天得保证羊吃饱吃好,如数出如数回。一年四季,风里来,雪里去,蚊子咬,小虫叮,非常辛苦。每天带四件东西,雨衣,水壶、蚊帽和白酒。白酒不是自己喝,是给羊预备的。
草地上有一种草叫狼毒,羊吃了以后10分钟内就会口吐白沫,四蹄乱蹬,当场毙命。但如果发现得及时,再灌两口白酒,10 分钟之内又会健康如初。在我的记忆中,经常有羊中毒,但我们羊舍从来没有因抢救不及时而造成羊死亡的事。除了放羊以外,我们平时还得起圈、垫圈、剪毛,给羊配种、接羔,都是脏臭累的工作。
最艰苦的莫过于冬天。冬天天短,草场少,改为一次出牧, 中午不回来。怕饿的话,揣上两个冷馒头。东北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即便把馒头揣在怀里,也冻成了两个石头蛋子。渴了只能抓两把雪往嘴里填了。因近处没有草场,每天都得走出一二十里去放牧。冬天,脚下的雪往往没过脚脖子。为了脚不被冻麻木,我的办法是不停地在雪里走动,让脚掌和棉鞋摩擦产生热量。这样每天坚持几个小时,直到回驻地。没算过每天要走多少路,也没听谁说过句牢骚话。
我们八连有倭肯河流过,沼泽湿地水泡多,因此野鸭也多。每到春天,是野鸭产卵的季节,也是我们最开心的季节,因为每天都可以捡野鸭蛋。
那时没保护生态环境这一说, 反正能捡就捡呗。几乎每天每人都是满载而归,几乎每个挎包都是满满的。每个人也练就了一身捡蛋真本事,摸透了野鸭产蛋的地点、条件等规律。野鸭虽小,却鬼得很,一般在干燥通风、草深、向阳背风的地点产卵,最多下12枚蛋,最少也有8枚。如果发现只有一两个,我们是不捡的,做个记号,过几天再来。如果窝里的蛋发黑也不要,里边已经有了小野鸭了。
鸭子在窝里孵蛋时,只有你走到跟前再有一步就踩到它了, 才飞走。于是,我采用的办法是,放牧时在草地上把羊一字排开,30~50米宽。这样当羊吃草吃到野鸭跟前时,野鸭就会飞起来,我就可以过去捡蛋了。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年在我们羊舍西边30多米外竟发现了一窝野鸭蛋。我一数共8枚,刚想拿走,突然来了灵感:既然离得这么近,何不把野鸭蛋换成家鸡蛋,看一看到底野鸭能不能孵出家鸡来。当天中午,我就让猪舍朝鲜族的崔大嫂给我买来8枚家鸡蛋,把野鸭蛋调换了,请教老职工给算好日子。到了那天我过去一看,果然孵出了8只可爱的小鸡崽。
在20世纪70年代的北大荒,野狼的数量已经很少。但羊本身就招狼的,自打养羊以来,我们放牧时一共有两次和狼有过接触,其中我就遇上一次。
1974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天气很好。当时我正在羊舍南边的草地放牧,羊悠闲地吃草,我在土坡下听半导体。忽然“轰”的一声,很大的动静。我猛抬头,不好,羊炸群了。坏了,遇上狼了!所谓的羊炸群,就是羊在遇到危险时,本能地顾头不顾尾地扎成一堆。我扔下书包和半导体站起来,一看,好么,有三只狼!其中一只已扎到羊群跟前叼起一只小羊羔了。
要命的是,当天我出来什么家伙都没带。不容多想,我随手从地上摸起两块土坷垃,边跑边喊地向狼扔了过去。三只狼被我赤手空拳赶跑了,但也叼走了一只羊羔。这也是把损失降至最低了。
事后有人问,你当时怕吗?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没怕,也没时间怕。后来,我做了一下分析:第一,那三只狼也还不是饿到眼发红的地步:第二,狼还是有几分怕人的,最起码它们当时让我的气势给镇住了:第三,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狼的目标是羊,不是还有一群羊吗?如果没那群羊,只剩我和那三只狼,我肯定会害怕的。
如果有人问,当了几年知青后悔吗?我可以告诉他,一点也不悔。有了在北大荒六年多的磨练,在以后的工作单位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没有怵过。不说别的,单是放牧过程中练就的铁脚板,就让我终身受益。现在,我已过60岁,但仍健步如飞。
往事如烟,但每每想起在兵团的那段时光,我依然兴奋不已。睡梦中我经常回到那片黑土地,那里承载了我太多的梦想,留下了我太多或美好或痛苦的回忆,绽放着我用一腔热血浇铸的青春之花。
文章选自《汾州乡情》2021年第5期,总第1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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