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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梅勒·肖普林(Armelle Choplin)的新书《混凝土城市:西非的物质流和城市化》(Material Flows and Urbanization in West Africa)研究了作为世界最大城市群之一的城市化媒介的混凝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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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非有这样一句老话:“无论如何,你都要像其他人一样进行建设”。在这里,建设营造了一种“同舟共济”的氛围和成就感,即使个人建设者往往要对所有出钱出力的人承担繁重的义务,既得不到正规贷款,也没有足够的积蓄。
现在,先进的智能手机应用程序层出不穷,提供各种信息和资源,从建筑技术教程到在线购买材料,混凝土在这里无处不在,它不再需要从国外进口,而是就在众多建筑工地附近,甚至在当地最小的社区商店里也有出售。
在科托努的一家商店里,每天都会用粉笔写下水泥的价格。与股票市场一样,水泥价格也反映了当地经济的健康状况
在阿尔梅勒·肖普林最新出版的《混凝土城市》一书中,阿尔梅勒将混凝土作为一个长期项目的关键要素进行了研究,项目旨在将阿比让、阿克拉、洛美、科托努和拉各斯等离散城市转变为世界上最大的特大城市区域之一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条城市走廊穿越不同的国家,用成千上万的新住宅、公寓楼、高速公路和商业设施填补城市之间的空白。混凝土是支撑这一城市化进程的材料。这条城市走廊从科特迪瓦延伸到尼日利亚,覆盖了约4500万居民,它并没有反映出工业产出和服务的大规模增长,而是回应了人们的切实愿望;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一种对可负担的、稳定的生活和工作场所的愿望,而对于少数人来说,则是一种对独享性和远离混乱的城市际遇的愿望。
混凝土是效率和成就的代名词,在这个地区,混凝土比其他任何材料都能创造更多的财富。
学术界一直在努力使复杂而多维的城市化进程尽可能具体化。阿尔梅勒调动政治经济学、人种学、科学和技术,探讨城市处置如何在全球范围内格式化,同时又具有强烈的独特性。
然而,分析大厦并不能神奇地将城市的概念转化为一个自我反思的过程;材料、土地、劳动力、政策、价值、流通、规则和日常实践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变化并不能凝聚成一个连贯的形象。一袋袋水泥的不断购置是出于某种更冲动的驱使,往往没有过多考虑其对个人生活、生活环境、债务或城市权力倾斜的影响。
阿尔梅勒的研究已成为近年来对非洲城市化最杰出的诠释之一。《混凝土城市》关注的是挖洞、加固和组装混凝土、装载材料和卡车运输。对她来说,城市是一个由不同参与者组成的舞蹈编排,资金和材料相互接触。
本地和国际建筑公司在城市景观中无处不在,阿波美-卡拉维(Abomey-Calavi)就是一例
在城市中,大部分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的,大杂院和房租不断上涨,大多数居民都强烈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稳固而持久的家。在流动和快速扩张的城市实体中,混凝土是稳定的承诺,即使是对那些在当今城市世界中挣扎求生的最边缘人群来说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混凝土还散发着一种实用主义色彩,放大了临时性的优点。廉价、快速的建筑,以便拥有可以移动和返还的东西,勾勒出一个机会主义盛行的巨大间隙空间。
这本书将城市的物质性与居民所追求的非物质性联系在一起;混凝土是城市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居民想要将自己固定在越来越不透明、受遥远因素和事件影响的城市环境中。
从书页中还可以看到其他一些东西。所建造的不仅是城市景观,而且是一种具象,一种进入世界的 “事物”,其力量先于符号,并重新创造了情感、感觉、思想和想象。
这种材料无处不在,具有重新塑造的能力,使个人能够通过侵入他们的具体图像和事件参与和生活。正如尼克劳斯·拉吉尔(Niklaus Largier)在《可能性的形象》(Figures of Possibility)一书中写道,尽管混凝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人们努力的结果,但它却能产生一种力量,改变人们的生活:“看似确定的历史时刻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可能性空间”。
西非的混凝土不仅是对历史的缝合,也是对根本性空缺的承认。阿尔梅勒虽然展示了混凝土是如何从字面上和隐喻上填补城市积累财富、掠夺物质和人力资源以及割裂错综复杂的社会网络所产生的空虚感,但关于流通的话题却没有得到充分讨论。
流通已取代定居成为居住的关键目标,建设项目的不同组成部分也在各种数据库、电子表格、未来情景计划和安全层级中相互流通。城市腹地充斥着被誉为成功的次级城市、工业区和住房开发项目,但只要稍加接触都会发现这些项目的入住率很低,债务不断攀升。
现实情况是,许多项目都有“打了就跑”的特点:廉价建造,在提供有时限租约的土地上建造,然后在项目建成之前把能卖的都卖掉。毕竟混凝土开裂后就会变成瓦砾,这让人们对什么能经久耐用、废物是否是合法的城市居民等问题产生了疑问。是“尘归尘”的问题,还是大量采砂必然会使城市陷入沙堆?
混凝土看似是为了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抵御各种因素的侵袭,是一种重要的资产,可以在不确定性加剧的情况下提供一定程度的保障。阿尔梅勒认为“混凝土既是殖民地的产物,也是后殖民的对象”,因为“非洲社会已经调整了混凝土的物质形式,并重新诠释了它的非物质符号学”。然而,随着国家权力和资源在由私募股权公司、开发银行、贩毒集团组成的神秘网络中的分配,责任和所有权的问题越来越不明确。
水泥在非洲的历史与殖民化密切相关。1890年,水泥占贝宁进口量的四分之一,从20世纪30年代起,水泥成为殖民者建造房屋的主要材料。
房屋的具体性在小范围内加强了个体家庭作为大多数社区和社会经济群体社会化和再生产的关键场所的重要性。它具体化了强制执行边界的能力,并至少在日常运作的有限空间内行使某种有效的权威。在这方面,房子不能“泄露一切”;它的设计和授权都不透露其运作程序的全部内容。它的具体性是一个诡计。然而,在与外部波动的共鸣中,房子也是一种既隐蔽又包容的游戏。
居住者不能简单地满足于固定的安排和做法;他们还必须最大限度地接触到房子可能会偏离的所有事项,而这个宇宙往往比“外部”的任何事物都更加复杂和广阔。
在浓缩的形式下,房子的具体性过度决定或编码了每一句话、每一个手势或每一个行为可能意味着什么。房子的事物是真实的,就像暴露的图像一样,因此也是片面的,因为房子在任何时候都比人们看到的要多得多。而每栋房子所看到的,首先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它侵蚀了任何可能对其产生的意义。
西非的城市生活充满了“侵入”。阿尔梅勒写道对于自建社区的居民来说,“没有混凝土的生活意味着在城市中没有权利拥有它”。在广阔的城市走廊中,"混凝土块被用来支持作为公民的政治合法性诉求。它们将“城市权”和个人对城市的归属具体化"。
但在西非大都市的广大地区,财产、自我和叙事的巩固在很大程度上是脆弱的,在家庭范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现代性毕竟可能是一个骗局,西非的城市走廊以其混凝土建筑和经济,揭示了既巨大又渺小的中间空间,在这里,“真正的”居住必须被创造出来并得到保证。否则,在混凝土城市中,大多数人的想法和做法在很大程度上仍将被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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