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智纲智库深圳中心 作者：张蒙&李俊江
曾经，中国代工的国际品牌640多个，东莞占20%，靠“三来一补”起家、“世界工厂”扬名的东莞是各大奢侈品牌的代工天堂。
今天，东莞1.4万家规上工业企业，位居全国地级市第一，已形成了包括电子信息、半导体及集成电路、新材料、新能源等产业在内的“8大新兴产业、4大未来产业、9大现代服务业、10大传统产业”整体布局体系。在新兴行业中，规上电子信息制造业产值达到9476亿元、规模以上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企业营收突破463亿元、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达到907.2亿元，全球每出货5部智能手机就有1部来自东莞……2023年东莞GDP11438.13亿元，常住人口约1048万人，是中国有名的双万城市、经济重镇。
东莞能有此作为，得益于其发展模式的三次成功涅槃。本文的宗旨，便是为您揭开这三次成功涅槃的奥秘。
从代工到智造，相当于跨越太平洋
代工的无奈
2005年，中国内地的代工业务在全球市场上占据了约3万亿美元的份额，承接了全球近三分之一的代工业务。然而众所周知，我国在代工领域长期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利润微薄。
从代工到智造的过程，实际上是从微笑曲线的低附加值环节向高附加值环节的转型升级。简单粗暴的说，代工就是无脑寄生，智造才意味着自主发展，才能实现品牌自主、研发自主、市场自主和价值最大化。
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的持续上升，生产力资源优势不再明显。未来就是两个路径，要么继续转移到越南等生产要素更低廉的国家，要么留下来的原代工企业面对技术突破、品牌升级的挑战。
转型的先驱：深圳的华丽转身
深圳也是从代工制造业开始，一步一步变成今天中国最有创新活力的城市。早期，凭借区位优势，深圳与香港形成了“前店后厂”的模式，发展加工出口产业，后又凭借土地、人工成本低廉等优势，靠着“三来一补”代加工工业，为深圳打下了经济基础。
1995年后，深圳在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同时发现继续依赖“三来一补”和贴牌生产的局限性，决心改变发展模式，致力于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把三来一补产业迁到了东莞，深圳通过调整产业结构这一举措构建了强大的科技产业集群，吸引了一大批优秀的科技、研发人才，助力腾讯、大疆等高科技公司成长，进一步推动了互联网、新能源和生物科技等新兴产业的蓬勃发展。
东莞的困局，转型路在何方？
东莞作为深圳三来一补产业外迁的受益者，吸引了大量的外资企业投资建厂，一度成为“世界工厂”。这些企业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同时也让东莞制造业陷入了“代工”漩涡。
东莞意识到过度依赖代工的局限性。一方面，代工生产模式使得东莞企业长期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低端，利润空间受到严重挤压；另一方面，国际市场的波动和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也让东莞制造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不转型是等死，转型则生死难料。生死关头，何去何从？
2008年后，随着原材料、人力、土地和房屋等成本上升，再加上人民币升值等因素，“三来一补”代工模式逐渐被抛弃，东莞开启了三次飞跃蝶变之路。
向死而生：东莞的三次惊险一跃
东莞的制造业发展历程，是一部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历史，也是中国制造业的一个缩影。从“代工”到自主品牌，东莞的进击之路到底做对了什么？
一是实施“腾笼换鸟”，淘汰落后产能和培育引进有潜力的新品牌，实现产业结构调整，为多个百亿、千亿产业的聚集和相互合作发展提供机会，同时也为自主品牌的兴起创造空间；二是推动“机器换人”，促使制造业升级、提质增效，为品牌升级提供支撑；三是拥抱互联网浪潮，提升品牌创新力，培育自主品牌IP。
第一次飞跃：腾笼换鸟战略
2008年，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提出“腾笼换鸟”战略，“腾”走的是代工厂的订单，“换”来的是先进制造业、高新技术制造业。
这一战略的实施，不仅促使华为选择东莞作为发展基地，也助力本土企业如OPPO、VIVO等迅速崛起，共同在东莞这片制造业的热土上扎根发展。通过这一策略，东莞成功实现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和产业层次的提升，为地区的经济持续增长注入了新动力，也为自主品牌的崛起创造了空间。
东莞各个镇街大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逐步形成了不少特色优势产业，可谓全域闪耀，一镇一特色：茶山是名副其实的“中国食品名镇”，大岭山是“中国家具出口第一镇”，厚街以机电、家具、鞋业等为支柱产业，服装产业是虎门最具代表的特色产业之一，桥头是中国环保包装名镇，长安拥有百亿级五金模具产业集群，谢岗是广东省高端装备制造专业镇，横沥是中国模具制造名镇，石碣是全国首个“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名镇”，寮步是国家电子信息产业基地……
2020年东莞32个镇街首次全部突破百亿GDP，其中长安、南城、虎门、东城、塘厦五镇街GDP超500亿元。如今，东莞品牌、东莞名品早已走出东莞，走向全国乃至走向世界，而东莞这座“双万”城市在高质量发展的新征程上，正不断涌现出一批批颇具活力的新品牌，东莞孕育出的有效注册商标多达58.5万件（截至2023年2月），这个体量在全省排名第4。
第二次飞跃：机器换人战略
面对中国“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危机，2014年，东莞市政府推出了“机器换人”计划，主要是通过引入工业机器人和技术装备来替代部分人力，从而有效解决用工贵、招工难、生产规范化、产品标准化的问题，推动制造企业开启自动化工厂改造成为企业转型升级的关键举措。
东莞政府为了助力企业转型，除了出台一系列政策文件外，还专门划拨了2亿元资金，连续三年对企业进行资助，以促进“机器换人”战略的落地实施。
“机器换人”战略逼迫企业必须要自我革新转型升级，同时也为东莞企业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孵化了一批优秀的制造业，是倒逼也是新生。据统计，2023年东莞已建成81个智能工厂（车间），新增数字化转型企业1216家，累计达到6407家，这一数字位居全省第一，全市约一半的规上工业企业已经完成了数字化转型。
第三次飞跃：拥抱互联网浪潮
过去，莞企长期受困于“强制造、弱品牌”的处境，产业价值处于微笑曲线底部，而互联网浪潮的出现让企业拥有了孵化独立品牌IP、脱离代工困境的可能。
以玩具产业为例，中国大多数玩具和文创领域的核心IP都源自海外，本地制造商大多是为迪士尼、漫威等国际知名品牌提供代工服务，东莞作为玩具制造之城，虽然一直在探索产业升级之路，但始终未能孕育出有影响力的本土品牌。
自2018年起，随着Z世代消费群体的崛起，东莞开始积极拥抱互联网趋势，在潮玩制造业赛道实现了“弯道超车”，从玩具代工困境中破局，衍生了大批自主IP品牌，其中包括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和卡塔尔世界杯吉祥物“拉伊卜”。此外，TOYCITY、拼酷等本土潮玩品牌，销售额在国产潮玩中名列前茅。
东莞市委市政府为了打造“中国潮玩之都”城市名片，除了专项资金补贴外，还支持原创潮玩IP“代言城市”，在公共设施、公益广告、文体活动、城市宣传、商圈等多方面运用和推广，打造潮玩主题设施或整体场景，例如，12米高的巨型雕塑“劳拉篮球宝贝”成为东莞的商业地标。
东莞通过腾笼换鸟战略把高新技术制造业请了进来，实现了产业结构的优化，摆脱了三来一补的低端加工地位，而机器换人战略更是助力莞企走向了自动化、智能化的生产，迈出了从手工作坊到现代化企业的关键一步，互联网浪潮更是让莞企彻底从幕后走向台前，实现了从代工企业到民族自主品牌的跨越。
东莞的三次飞跃，不仅是城市产业结构的升级调整，更是莞企的自我迭代晋级之路。
然而企业经营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一步莞企自发选择了大力投入科技研发，再次升级产业，而政府也有意扶持。2022年东莞研发投入强度占GDP比例4.1%，省内城市第二；高新技术企业约1.01万家、位居全国地级市第一；3028家专精特新企业、170家国家级“小巨人”，居广东地级市第一；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约15家……这背后映射的是东莞将全力拥抱智能化，正在借助智能制造，实现从大制造产业走向强制造产业的再一次蝶变升级。
拥抱未来：东莞智造焕新升级
所谓“政府搭台、企业唱戏”，城市战略引导下，还有众多产业通过不断蝶变，正在为“东莞智造”代言，向世界展示中国制造业的实力。
“智能制造”创造美好新生活
在东莞的三次飞跃与今天拥抱智能化的浪潮下，莞企借助Ai人工智能、数字化等新技术的创新应用也已经完成了从低端代工到高端制造产业的晋级转变。以家具制造业为例，行业初期以手工作坊生产模式为主，一直以来给人以劳动密集、生产方式落后的印象。然而正是因为家具行业制造门槛较低，因此企业成立发展时期较早，整个行业完整经历了东莞的三次飞跃升级。
从“制造”到“智造”的转型升级，慕思不仅是完成惊险一跃实现智能化的东莞制造企业，更是从智造到新生活的典型代表，堪称传统制造品牌蝶变典范样本，值得深度研究。
将4.0数字化智造工厂引入国内软体家具
2015年，慕思进行数字化工厂建设，在缺乏前人经验的艰苦条件下完全从0-1打造了国内软体家具行业第一个数字化智能制造工厂。
工厂的魅力在于“全自动的智能”，整个工厂仅有寥寥几个人，却可以通过大数据和物联网等先进技术实现了精准的产能计划和质量控制，同时可以根据不同订单需求同时批量生产出不同的产品，解决了传统制造业只能大批量生产标准产品的弊端，助力慕思工厂实现床垫产能提升2.2倍、单位能效提升20%、单位人工成本下降9%-59%、质量合格率高达99.56%、车间生产效率提升30%......这种万物互联、高效生产的能力在今天被称为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也帮助慕思成为了智造企业俱乐部的一员。
将国际健康睡眠资源和经验嫁接中国市场
智造的意义并非仅是对于工作生产流程的优化，最终目的一定是要打造出更优秀的产品。作为健康睡眠资源整合者，慕思深入智造的各个环节，每个流程都在精益求精。
选材上，慕思以全球视野整合全球资源，如德国ARGO弹簧、荷兰特拉雷乳胶、英国超微弹簧床网、意大利凝胶枕、比利时乳胶等产品用料都是世界顶尖水平；产品上，慕思投资了8000万设立了国家级CNAS实验室，产品至少要经过实验室的30000次滚压和300余项检测，材质也要全过程100%检测合格，远超同行。
欲要智造出好的产品一定是要借鉴学习先进经验，东西合璧，让全球资源、经验为我所用，再结合本地文化匠心打磨，超高的产品标准与极致的产品追求也让慕思成为国内外知名的床垫高端品牌。
将“好睡眠需要因人而异”的理念传递每个人
一切生产都是为了美好生活，睡眠占据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受到年龄、身材、体型、偏好等影响，每个人的睡眠状况因人而异，其中床垫是最关键的因素，因此慕思提出“私人定制、健康睡眠”的生活理念，并且从智能的车间生产到智慧卧室的体验场景到最后的品牌服务都一以贯之，将理念传递给每个人。
最终慕思基于沉淀20年的睡眠数据不断迭代Ai技术，通过自研睡眠算法结合大量传感器集成在产品上，“智造”出标杆性产品Ai智慧床垫，实现根据每个人的身材适时分区调整支撑力，1万个人试用同一张床垫都能得到1万种不同的睡感。慕思找到了一条跳出产品同质化竞争的路径和代表了未来产业升级与产品智造的发展方向，Ai智慧床垫产品更是让慕思走在行业前沿，开始了从智造品牌向科技品牌、生活服务品牌的转型升级。
在传统家具行业日益内卷的大环境下，长期坚持的“以研发创新智造极致产品，将好睡眠带给每个人”的理念让慕思跳出产品同质化的红海，企业经营行稳致远。2024年上半年慕思保持增长，实现营收26.29亿元，同比增长9.58%，净利润3.73亿元，增长4.9%，公司市值约128亿元。可以说10年前，中国的床垫市场鱼龙混杂，海外品牌独占鳌头，10年后，慕思扛起中国床垫脊梁。
东莞的智能科技已走进千家万户
作为科技立城的深圳强大支撑，东莞发展新兴产业不仅是产业结构发展的必然要求，更是城市产业升级的超级机遇，深圳东莞一拍即合，多个莞企也借助“东莞智造、立足深圳、走向全球”的模式成就世界级品牌。
步步高于1995年成立，其中通讯业务逐步发展形成VIVO品牌，视听业务则逐步发展成为OPPO品牌，O/V均源于步步高，二者在各自业务领域深耕并逐步完成向上的产业升级，最终在智能手机领域顶峰相见，2021年OPPO/VIVO分别发布自研影像芯片马里亚纳X和自研影像芯片V1，从造无绳电话、MP3等小设备到造智能手机再到造芯片，看似是企业业务的转折，但却是东莞智能化产业发展的缩影。从制造到智造，产业唯有不断向更高纬度、更高精度、更高难度的研发端不断延伸，才能保持生命力与竞争力。
时至今日，OPPO/VIVO两大品牌在全球智能手机排行分别占据第四、第五位置，其中VIVO在国内已连续三年成为国产智能手机销量冠军（2021-2023年数据，扣除苹果手机数据）。
此外，“栽好梧桐树，引得凤来栖”也是一种选择。以华为为龙头，带动上下游产业链，激发出自主品牌的内生动力，蓝思科技、歌尔智能、华贝科技、软通动力等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陆续落户松山湖，形成了著名的华为产业生态圈。同样，东莞本地庞大的供应链优势也给了华为强大支撑。电子信息产业综合配套率达到90%，为手机制造行业提供及时高效的零件等产品和技术配套。华为自身也不断逆袭，通过自主研发鸿蒙系统和华为麒麟芯片，成功打破了国外的技术封锁，巩固了东莞作为“中国手机之城”的地位。
智慧终端产品背后的强大产业链支撑
一个智慧终端产品的出现不仅需要科技研发人员的智慧，更需要强大的制造产业链支撑，随着智慧终端产品走入千家万户，其背后的智造产业链也随之腾飞。于2004年成立、2010年上市的立讯精密就是强大的智造企业，主要产品为消费电子产品、汽车领域产品及企业通讯产品提供从核心零部件、模组到系统组装的一体化智能制造方案，为智慧产品生产提供强大支撑。
2011年立讯精密开始切入苹果供应链体系，2020年至今承接完成iPhone12至16系列手机的组装，逐步实现零组件-模组-组装一体化产业链，时至今日立讯精密已经成为苹果手机三大组装厂商之一，总市值超3000亿元，更是东莞唯一一家世界500强企业。
在东莞的产业布局规划中，发展智能移动终端、柔性制造自动化、机器人等行业是未来东莞产业向新、向智慧升级的重要方向，而发展新兴产业不仅需要龙头企业的带动，也需要发展相应的产业集群，立讯精密已经提供了一个可实现落地、可复制学习的企业战略模具，未来支撑这些新兴产业发展的产业链支撑企业也必将大有可为。
东莞智造孵化新产业
在庞大的产业集群基础上，以“制造实力+互联网浪潮+品牌化创新”模式为指引，东莞也向外延伸了新兴的文化产业。以玩具制造业为例，东莞拥有4000家玩具生产企业和近1500家上下游配套企业，全球1/4动漫衍生品、全国85%潮玩产品来自东莞，其中潮玩“黑马”TOYCITY于2019年开始转向自主品牌建设。
TOYCITY专注于中国原创IP的孵化，城市IP地标系列尤其火爆，自推出代表着东莞本土篮球文化的Laura后，佛山、深圳也相继推出同款商业地标。TOYCITY目前全网粉丝300w+，运营IP30多个，拥有20余家生产供应商，月产能达300万只玩具，最终成功转型成为一家拥有众多原创IP的“潮玩设计师经纪公司”。
结语
显然，华为、OPPO、VIVO、立讯精密、TOYCITY等都是莞企智造的代表，从传统产业转型智能制造再到成就新生活品牌的慕思集团更是传统莞企飞跃实现品牌蝶变升级的典范。
众多莞企纷纷跟随城市发展进行自我革新，助力曾经以“三来一补”模式起家的东莞逐步撕掉了“世界加工厂”的标签，东莞更是借助智能制造和互联网浪潮彻底摆脱了代工困局，实现了“品牌梦工厂”的蝶变。这一进程不仅有赖于政府战略规划之功，也有赖于企业自主转型升级之力，两者的紧密结合，共同塑造了中国制造业凤凰涅槃的标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