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山丨散文||老柴和白率
文摘
文化
2024-10-26 08:55
山西
白玉山,垣曲古城人。1985年任晋城市文联《热流》杂志编辑。1989年任作协副主席,《舜乡》杂志创刊号编辑。曾在省市级刊物上发表过多篇小说、散文等。我生在垣曲古城,生活在垣曲古城,对古城的山山水水有着独特的青睐。尤其是对一些人和事更是难以忘怀。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两个人总是活灵活现的展现在我的眼前,他就是老柴和白率。老柴和白率,这两个人不仅让我忍俊不禁,尤其给我们那一代人或者说是整个古城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常常会被聚集在一起或在饭前茶余作为闲谈的话资。对老柴的疯劲和率真以及白率的憨态可鞠,总免不了在众人面前调侃几句,好像老柴和白率成为了古城人的两张名片,时不时的拿出来在人们面前晃一晃,说明自己很有学问似的。古城原名叫城关,东西和南北方圆大约有两个公里范围。早在商王朝时期在这里就建立起了都城。解放后也自然成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聚集中心,也是垣曲县政府所在地。一九五八年,古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特大洪灾,东西河滩、千亩良田顷刻化作乱石滚滚的河滩。自然景象惨不忍睹。无乃县政府只有搬迁到现在新城镇政府所在地。古城的城墙高大威武,可惜在抗战和解放战争中被毁于战火,现在只留下几处具有代表性的残垣断壁遗址。古城东边有一条河流,叫做沇西河,古城人贯叫它东河。南面也有一条河流叫亳清河,古城人贯称它为南河。东南河流汇在一起,流向了黄河。而黄河与古城就仅仅相隔五里路。说起老柴,我这里有更多的话题。老柴是古城北坡村人,垣曲解放时期老柴参加了支前担架工作。由于在支前工作中干的非常出色,也表现的非常积极,被华东太岳部队誉为“支前模范”人物,后来还被吸收为中共党员,解放后还当上了村干部。六十年代中后期,古城和全国一样也在轰轰烈烈的大搞文化大革命运动。当时有一位下放干部被分配到北坡村接受劳动改造,老柴看到这位老干部为人厚道,又很勤劳能干,非常欣赏他,常常在干活的时候照顾接济他。一天,老柴被叫到公社。公社干部接到造反派一位领导的指令,要老柴诬陷栽赃这位老干部。老柴一听立马反对,说什么也不肯落井下石,造反派头头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连几天把老柴关在黑屋,让他进行反省。老柴个头不高,身材瘦小,清瘦的脸上却凸显出两块高高的颧骨。一副发黄的眼镜上贴了两块的胶布,因为年久破损已经变得黝黑发亮。厚厚的镜片下依然掩饰不住那一双聚神的眼睛,眼睛尽管不大,却依然炯炯有神。老柴似乎已有50多岁,但岁月却没有磨平他青春般的神态,走起路来仍像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虎虎生风,说话干脆利落,很有感召力,为人仗义豪爽,非常受到当地群众的拥护和爱戴。这期间,突然村里传来不好的消息。老柴的孩子由于突发病情无人照看而夭折,这下造反派头子不敢不放人了,老柴听后连滚带爬急忙连夜赶回了家。老柴本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庭。早先他的妻子生孩子时不幸难产,早早地离开了他们。老柴抱着吃奶的孩子每天向东家借一口奶、向西家要一口饭,硬是把孩子抚养长大。孩子眼看都十来岁了又不幸得了一场脑膜炎,从此就落下了半憨又痴的状态。老柴看着孩子可怜,又不忍心遗弃,父子俩就这样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地生活着。本来老柴想着公社叫他帮忙办点事,没想却被关到屋中不让回家。时值寒冬,寒风呼啸,天边上的寒星不时的眨着眼睛。弯弯的月亮,望着这位倔犟老头拖着疲惫的身体,怜惜着不时地照耀着他回家的路。老柴踉踉跄跄地赶回来,紧紧抱着孩子早已冰凉的身躯,干瘪的嘴角已经失去往日的神情,空虚的脑子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埋葬了孩子,一连几天老柴坐在家中却不曾进食,那双眼睛呆呆地盯紧着屋檐上的一处发愣,苍白的嘴角吐露出喃喃的话语,时不时地自言自语道,“我造下了什么孽,造下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这消息不 啻 一声炸雷,立刻在城内外引起了轰动。白天,看见他拎着一根拐杖走在大街上来回晃动,有时候还抡起拐杖在大街上不停的挥舞。嘴里还在喃喃的哼着文革时兴起的小调“老三篇。”引得许多人围观和驻足。夜里就找个避风的地方囫囵睡一觉。到了冬天,总是有些好心人拿出棉袄和棉裤让他御寒。又过了一年。快到三月初的时候,田里的梨花竞向绽放,引得蜜蜂“嗡嗡”作响。雪白的梨花犹如洁白飞雪,经风一吹,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撒。在这沁人心脾的季节里,只见老柴左手提着拐杖,右手拎着一只老公鸡,风风火火地朝着这边走来,身边的公鸡不时的发出“咯咯”的叫声。他从这个胡同进,又从那个胡同出。不知道他要走向何处。后来才听说,不知道哪家得罪了老柴,老柴为了作弄他,就故意把这家的公鸡偷走了。就在这家人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傍晚却发现公鸡又被送了回来。这天晚上,天空黑的雾蒙蒙的,星星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舞台上,几组聚光灯照得舞台格外明亮。高高的舞台上空悬浮着几条褶皱的红绿色宽幅(大约有一两米宽)丝带。丝带上用黄纸黑子写着“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汇演。”几个大字格外醒目。舞台的两边也同样挂着几副条幅。台下黑鸦鸦地坐着几千人。宣传队员正在起劲表演的时候,没想到却从后台上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脸上带着一副耳柄,身着绿色上衣,抡着一根拐杖,站在队员前面大声的唱起“老三篇”来。顿时,台下立马骚动起来。这时不知是谁用弹弓射到老柴的脸上,台上立刻安静了下来。老柴两手捂住了脸,鲜血不时的透过他的手往下流淌。大概又过了一会,老柴一手捂着脸,一手用拐杖指着台下大声呵斥“操你娘的,是哪个龟孙子打弹弓,老子抓到你非活剥了你不行。”从这以后,文艺汇演再也看不到老柴的影子了。他也不敢再捣弹了。就在这年八月间,古城连续几天下了漂泊大雨。大雨刚停,就传来东河河水上涨的消息。本来只有十几米宽的小河,突然间被山洪河上猛涨到一百多米。河水裹挟着漂浮物激流直下。河水里还不时的冲走着大树、小椽和檁条。浩浩荡荡地奔入黄河。河里有许多大鱼不时地在岸边涌动。有许多人手里拿着渔舀张网捕鱼。忽然岸上有人喊“有人跳河了,”只眼一个身影向大河跳去。只见老柴三下五除二奋力向河中间游去。只见他用力抓住一根木头,一边游,一边挥舞着手姿。河水淹没了他的整个身躯。大水一浪高过一浪向老柴打来。一会儿就淹没了老柴身影。正在人们惊魂未定发出唏嘘声时,老柴忽然又从大河里冒出头来。一时间人们纷纷惊呼,但见老柴不慌不忙拖着一根大梁正向岸边游来。老柴好不容易把大约四米长的大梁拖到岸上,边走边说“人不得外财不富。”他想回去叫人帮他把大梁运回去。当老柴回来时,哪还有大梁的影子,早被人抬走了,有人告诉他,是河水涨了又把大梁冲走了。老柴气极败地说,“不是自己的财,老天也不肯帮忙。”黄河,中国第二大河流,汹涌奔腾的黄河水泡啸着翻滚着掀起巨浪,浩浩荡荡地向前奔去。大河涨了后,竞招来了许多鱼,这年真是奇怪,有许多煤渣和煤块也冲到了岸边。河边上汇集了许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有的拿篮子,有的拿筛子,都在争先恐后的从河里捞煤渣和煤块,有的拿着鱼舀在河边张网捕鱼。煤块被河水冲洗的格外明亮和耀眼,还有许多人全家齐上阵,有的在捞有的往家里挑。老柴拿着个竹篮子也在河里捞煤,不到半晌功夫就捞了一堆。这时,眼看天已经很晚了,火红的太阳已经落山了,人们纷纷都在打装煤块准备往家里赶,可老柴还在不停地捞煤。东方地平线上完全暗下来了,河边已经没人了。老柴这才收起竹篮,在岸上拨了一捆草,盖住煤堆,他想等到第二天再来拉煤。可是等到了第二天,河水又涨了,岸边的煤堆已经被大水冲的干干净净。老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也不吭,眼睛死死盯着黄河水发愣。白率家住古城城墙外的东南隅,这里紧靠南河边上。房子是两小间简易土壁房,这地方也属于古城东关第四生产队。白率不是当地居民,听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讨荒逃到这里来的。白率的父亲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母亲也就五十多岁,全家的生活重担全靠她一个人操持。白率的个头不很高,也就不到一米六的样子, 但身体很壮实,虎背熊腰,粗壮的身体,大大的脑袋,一天有流不完的汗水。三十多岁了依然脏唏唏的。他母亲为了揩试他的口水,在他的上衣肩上缝了一条毛巾,毛巾也是脏唏唏的,白率说话咬字不真,又比较口痴,说起话来十分费劲,但白率身板结实,干活挑担却从不耍奷,也肯下力气,城内外有很多人都肯顾他干点脚力。这样,他也可以换点外块好补贴家用。白率虽说心直,但也有心眼,脑子也不笨,你要从他口袋往外掏钱那是难上加难,古城人性情厚道,乡里乡亲的干点活帮点忙都是应该的,你要是给钱,那就生分了,也没情分了。可白率不,谁要是想让他帮忙,就必须伸手要钱,他从来不干这不掏钱的买卖。我记得,在我六七岁的时候,生产队分红薯,地点就在离家有五里路的东滩村。当时我兄妹都还小,父亲又在垣曲县城工作,无力承担运输红薯的任务。无奈,母亲就找到白率。白率挑一担红薯挣五毛钱。天黑了,各家各户也陆陆续续冒起了吹烟,白率拿着挣来的两块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还有一次,南河水涨河落了后,但河水仍比平时的水大,已经远远淹过了掠石。一般青壮年人都可以自行䠀过河去,但也有些妇女不免有些畏难情绪。白率见有个妇女站在河边发愣,就主动走上前去要背她过河,这位妇女听了有人愿意背自己过河也不挑白率癞不癞就爽快地答应了。到了河中间,白率却向人家要钱,不给就把她扔到河里。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古城村了,大伙都说,白率真是个活宝,确实可笑。还有一次,白率和母亲去街上买苹果。母亲尿急让白率照看一下苹果。这时来了一个年青人,见白率母亲不在,又知道白率不识称,就想占他的便宜。年青人把自提的袋子装满,甩给白率两毛钱,急忙跑了,生怕白率妈回来。等白率妈回来,见少了好多苹果,就问白率,白率拿出两毛钱塞到母亲手里说道:“买……了”。母亲见买了这么点钱就埋怨白率“傻儿子,你被他给骗了。”白率也是个倔脾气,性格有点象他爹。他父亲见白率做事一不顺心就拎起拐杖打他。白率也有点较真,见父亲打他也站起来夺过拐杖朝他父亲打来。气得他父亲不住地骂他“不孝子,龟孙子”。可是白率非常听他母亲的话。他母亲让他往东,他不敢朝西,在他母亲的眼里白率是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老柴和白率各自有说道。一天,老柴和白率恰巧相遇,老柴拎起拐杖指着白率大声训斥“龟孙子,你真是个不孝之子,你竟敢打你父亲,你活得有点不耐烦了吧,”说着轮起拐杖朝白率挥去。白率见了不躲不闪,拿起母亲挑生意的担子批头朝老柴打来。老柴见白率轮起扁担要打自己,急忙就跑。一边跑一边不住地骂白率:“龟孙子,你爹给你养成精了,儿子还敢打老子,你不要跑,咱们去公社说理去。”白率也不示弱,一边追,一边也在后面嘟哝道:“说你娘…啥…哩,打死…你这个…龟…孙…子。”这不正应了古城人说起那段老话: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这以后,老柴和白率就成了古城人心中有趣的故事。大大小小的人没有不知道他俩的事。人们把他俩作为谈资的笑柄。把老柴的疯道和编笸篮不收边沿,当成精典传诵。甚至母亲哄孩子不睡觉时,就吓孩子,“再不睡觉老柴就来了”。这话也挺管用,孩子也怪听话一会儿就睡着了。面对白率的憨态痴劲,古城人都有些忍俊不禁的感觉,对那些不修边幅的,脏不啦吸的,就顺口说“看你沥癞的和白率一样蛮,”真和白率一样啦,看你脏成啥了。”“看你动成啥啦,真和白率一个锅里吃饭哩。”
[黄河原创文学]已经通过国家网信办备案:运城网信备案L00031号
黄河文学,就是令你喜欢!
若无特殊标记,刊文图片皆来自网络,如有侵犯,告知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