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上辈子是一把伞吧,是那么喜欢雨。
当六月步入下旬,年平均气温在零度以下的蒙古塔也越来越热了,温度直逼 30 度。30 度或许在国内算不得很高的温度,但在蒙古塔,已经算高温天花板了。这我们这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多半是感受不到热的,直射的地方则是一片火场。而且因为蒙古塔地处蒙古高原,紫外线异常强烈,工作环境又多是露天,所以我们对太阳意见很大。
夏天的乌云都是英雄好汉,把残暴不仁的太阳遮住,给漏天环境下挥汗如雨的人们留下一片沁凉。
中午上班,走在路上,我瞥见南方的天空乌云翻滚,狮子在云层里低吼,驻足稍微感受了一下风向,心里欣欣然,西南风,一会要下雨。
进入六月份,蒙古塔几乎天天都在下雨,但都是短小快,触动不了我芳心。但我看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穹,乌云铺天盖地的,心想,这次应该能多下一会了吧。
还未走到工地,珍珠般的雨点便轻轻的落了下来,把土地上砸出了星星点点的坑,宛如月球表面。我加快了走路的速度,雨水可以浸入我心房,但不能淋湿我衣裳。衣服湿了的话后果很严重——明天会不干的。
来到了工作地点,开始搬砖,心却在窗外的嘀嗒声上,可见工作得到了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我听见雨水有四种声音,雨水落在泥土里的沉闷,就像我沉闷的性格,雨水落在青草上跳跃了两下,像是一场默剧,此时无声胜有声,雨水落在铁皮是一种清脆的嘈杂,像有人在砸门,雨水落在水泥地上噼里啪啦,像是重物落地。
我听见云层里狮子越来越多,像是要打架,争先恐后的嘶吼,雨水则像惊恐的羊群,被狮子驱赶着更多的落入地面。
天幕低垂,晨昏颠倒,室外工作的工友被雨水撵回家了,在室内工作的我它却撵不走。雨水在天空咆哮着、挥舞着,却对我无可奈何。我有点高兴,雨幕淹没天际的时候,我在室内,总是值得高兴的。
不幸的是,下班的时候,那该死的太阳又出来了。但我还是决定去草原走走,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开始启程,路上遇见了两只被淋湿的燕子,湿漉漉的站在搭衣服的绳子上。我为它们滑稽的样子忍俊不禁,又怕它们冷,伸出手掌想去温暖它们,它们却很有骨气,倏地一下就飞走了,宁可受冻,也要嫌弃我手心的温暖。也许有翅膀的生灵都很有骨气吧——除了家禽,家禽的翅膀是摆设,或者,是食物。
来到草原,踩在滋润的泥土上,脚轻轻的陷进去,有种舒服的感觉。我躲着青草和马粪,在草原挪步,草上的水珠已经被残暴的太阳尽数蒸发了,我遗憾又没看到美人出浴。但我还是看到了雨后青山,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是那么透明,一眼就看到远处山脚下的马群。
蒙古塔的草原,青草是有点稀疏的,有点像我的头发,并不如我河南老家庄稼地里的野草茂盛,那是瀑布一样及腰的长发。但是雨水补充了草原的美,把青草洗涤的很养眼,被雨水浸润的泥土也很漂亮,柔软而厚重,不似晴天时的尘土飞扬。
雨天的草原,才是真正的草原。
我是个有点矫情的人,走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上,看见满眼的绿,便觉得诗意盎然。雨中的蒙古塔,是睡美人的城堡,雨水中荒凉的城。但是诗意并不能当衣服穿,我还没来的及好好感受,就被阵阵凉风吹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