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71）阿贞勿想同你讲张
文化
2024-11-25 10:04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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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骂着，回家的佬佬从御道上跑过来了，“大佬，你为啥专拣女人妈妈欺瞒？”大瘌痢急吼吼地说：“佬佬，你嫑瞎帮人，我又朆害人！她家陷进了西津里的湖泥中，我好心举根长竹竿撩她们上岸，想勿到吃力勿讨好。搭个话头讲讲张，亦拿长钢叉扎人，忒猛门了，你的立场要稳当，你说说，新社会人碰着‘四类分子’，啥人勿逃逃开的？有哪个革命干部的热面孔，低下头贴地主资本家的冷屁股的？”“你个恶心恶掐的贼胚，搠破了你这张赖皮面孔，去贴你娘的热屁股。”老太太又骂又哭地挺叉向前，大瘌痢躲到了佬佬背后。佬佬说：“阿贞勿想与你讲张，你嫑硬讲张，大队干部该拿出个像腔的样子来。”“佬佬你看看，他拿阿贞爷气得吐血，害人赔铜钿罚人工，要勿是队里人帮着说话，勿定啥样呢。这些苦，我家一蹋刮兹侪咽进肚里，眼睛下头倒好哉，吃三顿拆十八趟的，回回阿贞下来，他扠腰提裤子的步茅坑。”“你拆就拆吧，还背娘舅、做短路鬼，拦牢了硬上腔。”“啥人强拦勿让走了？我觉着乡邻应和睦，应当搭个话头讲讲张。刚刚好心同阿贞讲肉骨头的事嘛。”“讲几句张有啥的？男朆婚女朆嫁，轧对象亦来赛的嘛，闲话说转来，肉骨头勿关我，关别人呀。”佬佬说：“大佬，嫑岔开话头，今朝我勿做老好人，有事说事。阿贞勿想同你讲张，你就嫑讲张，嫑老是叽嘈别人，真个动了众怒，吴家人多势众闹起来，勿是你拿得住的，几个憨青头见你一趟打一趟，事体闹到上头去，是人会想，为啥全村对你一个？做领导的呒不脑子？勿会想？到辰光，你弟弟亦勿好出头打招呼的。刚刚你说的男朆婚女朆嫁，有心像个大人样的办事，一码归一码，远的请五行里村的许大媒，近的请村里徐歪嘴家的，冬闲了，提点心礼物上门，收了大家好，勿收，再觅下家，桥归桥路归路，东津镇的御道这么阔，靠两边各走各的，各自种田，各人上街买肉吃，这叫刮辣崩脆！”大瘌痢也心虚，戳着佬佬的鼻子说：“佬佬你说的，到辰光嫑拿礼物厾出门，我可勿饶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讲定哉，懊劳是土墼大的乌龟，到辰光掼烂你一份，我赔你两份。”大瘌痢觑一眼阿贞母女，又恶了佬佬一眼，肩耸耸地，摸裤袋走路。佬佬见大瘌痢转过了墙角，胸前衣袋摸出烟盒，两指拈出一个细卷，展开了交给阿贞的母亲，低声说道：“阿玉到养猪场称猪窠灰，吃饭辰光叫觉根送到了厂里，这几日机器保养得差勿多了，天黮暗就好回转。今朝队里歇工亦早哇。”“斫好稻歇工哉，端当晒三个热稻秿，明朝到各家出猪窠灰。”“你家的猪窠灰去年排第一，今年肯定又是第一，捉草多，猪猡猡吃进吃剩的侪是肥料，一篮青草赚大铜钿。”“我家亏得阿贞捉草多，一年养壮四只猪，踏出两大窠猪灰，一担担的集体称了去，年底扣了柴粮钿，分不少的红。”阿贞的母亲说着，双手簌簌抖地塞钱进里衣的口袋，再在外衣差不多的位置往下顺了顺，想想刚才的冤屈，捏了把红鼻子说：“瘌痢家的那条黑狗，亦是势利眼，晓得我家呒不油水，一向勿上来的，昨日中浪，一勿留神，垃圾堆上的大棒骨衔了下去，让他硬扳雀丝。真正的人欺人，狗亦欺人。阿贞爷做得最对的一桩事体，是拿阿玉畀了六姑，离开了这一家狗一样的眼乌珠，不然亦像阿贞一样明吃亏。”说完，又捏把鼻涕鞋根抹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啥辰光去趟南头村，叫老瞎子算算命，吴家哪天才能脱了黄连苦？”“姆妈，瞎子卜的卦勿准的。况且，新社会勿许搞封建迷信活动了，你叫阿哥去，勿是伸头让人抓小辫子吗？听说，这个半瞎子冒充全瞎，一根竹棒敲上山，到北溆乡的后堡村算命，让民兵当场擒牢。”“这个老瞎子是个老’勿接生’，关了一夜，拆尿上坑棚的，㓦要让人手拉拐子的领来领去，吃喝拉撒样样端正停当了，还穷讲究，夜里向讨热水汏脚泡脚，勿称心了唱山歌骂人，后堡人心好，亦勿想得罪山下人，第二日大清早放他走，他偏勿走，说是摸路的竹竿掼裂了一条缝，要滑溜溜的削根新的。后堡人气的，贴了两顿饭食，赔了一竿紫皮竹。”“后山人朆捋直面孔，养壮了他的胆，以为瞎了眼乌珠，共产党拿他呒办法，这桩事体后，他的胆门子更加大了，到处骗嘴骗舌说瞎话。”“下岸的瘌痢家，老底子勿亦请来了？掰指头算算，闭牢瞎眼说，六十年风水轮流转，轮到他李家过好日脚了，勿是蛮准的？还让他拎了只咯咯叫的老鸡婆回转？”佬佬笑笑说：“今年粮食丰收了，先捉条小狗养养吧，对着路口叫叫亦闹猛。”阿贞说：“阿哥哪里得了消息，帮我阿爸抱只来，亦好解解厌气。”三个说完话，佬佬自回家去，母女回篱院，母亲进屋藏钱，阿贞从门口抓把铁锹，垃圾堆上的几根肉骨头往深里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