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67）臂把撑子朝外弯
文化
2024-11-21 09:42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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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会计弯腰张胳膊掇，手一滑，镬子溜溜的晃悠转圈，憋了一脸的红：“是重透，今年队里弄一只？”“一只铁家生要几担谷钿？总有办法想的。”两人左看右看的，烟糖店和农副产品店的两个，大纸封包了茶叶同生姜递来，黑小佬叫会计看了秤，接过两纸条，各签了三个掐架的字：“你与阿玉入个库，让她领了烧姜汤。”担送田间的姜茶，管仓库的六姑、阿玉负责的，在她们平日煮饭的双眼灶上烧，一个灶膛添一队的柴，另一个灶膛烧二队的柴，没人管着她们，一队二队也不差那么几把稻柴的，但她们抠得十分清楚，左手一队右手二队，左手从不占右手的便宜，右手从不让左手吃亏。黑小佬常说吃亏的是她们，化力化心思。眼下的这两锅水，阿玉左一把右一把地烧开了，两个生产队的柴草绝不淆杂。“姑姑说了，一队人多队大，比二队多勒十多家，嘴巴多吃势凶，多烧姜汤多难为稻柴，勿能搨二队的便宜。”一队三十七户人家，二队二十多户，整个东津大队六个生产小队，一队是最大的生产小队。人多力量大，吃喝也多，固执的六姑，不肯多费二队的一根柴薪，待集体的茶水煮开了，剩余的稻草必一根不落的抱回原处。吴水妹笑着说：“阿玉阿玉，明朝烧水，偷几把二队的柴，塞进他的黑灶膛，省得他夜里躺尸了，掰只黑眼夹眨夹眨的，望着黑帐顶，尽出黑点子。”“我早晓得你的黑心黑肺尽想别个的白了，进了黑窝，染上我了，雪雪白的糥米团落勒灶膛里。”“街上的糍毛团，团子白粢饭白，原本白，里外侪白，原本底子黑，雪花膏百雀油白搨的。”“黑小佬早上夜里想的白。是想多吃几碗白米饭吧？”六姑笑吟吟地打岔。“还是六姑猜对心思，黑勿黑白勿白的，吃饱肚皮夜头变热里，勿睏亦劲道，饿得前胸贴后背，肚皮咕咕叫，脑门子嗡嗡响，热里亦是昏天黑地。”几个的说笑里，黑小佬悄悄同六姑讲了阿玉父亲吐血住院的事，说让水妹一道来，怕阿玉听了想不开，好劝劝她，队里她们俩个最亲近。六姑说：“前日晓得哉，茶馆的金驼子说的，墩墩上闸生头里来个好白相人，脑筋别牢朆转过来，吓勒一跳，看他眼睛笑得蛮弯的，看一歇顺眼了。他自家报了山门，告诉我说，本想托人来说的，或者趁觉根路过茶馆带句话，想想阿玉爷的急煞样，自家急颠颠地跑来了。”“奈亨会勿哭？当场哭得眼淚鼻涕淌淌渧，后脚要去卫生院。金驼子说，你去张望，是气你爷，你爷肯定会再吐血，毛病更加重。你想害人便去，想让你爷多活几年，别人面前装作勿晓得。金驼子的话重了，她伸出门槛的脚又缩了转来，问我讨了五块洋钿，让金驼子捎了去。”“金驼子颗浪头里的点子勿够用，背上备有一袋。”黑小佬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老金背斜心正。”“金驼子前脚走，她想去北山湾陪她大娘，心里又舍勿得厾下我一个，怕我畀湖里的落水鬼拖下岸去。后末来觉根拉稻柴，饲料厂的佬佬寄话来，叫她嫑去北山湾，屋里有夯夯夫妻陪勒嗨，她才歇了念头，叫觉根转交夯夯，要夯夯寄五元钱给大娘。”“啥鬼叫声？东津湖的芦苇荡，尖颗浪头细脚梗的黑白水鸟多，矮脚膀硬嘴巴的野鸭连连交交关。小辰光大热天的夜里，我们热得睏勿着，凉蓆上扳焦糖年糕，半夜翻身起床，立勒岸上乘风凉，亮月勿出来，湖里暗㫲㫲，一脚子有野鸟‘呷呷’地喊和鸭连连‘呱呱’叫的。”“亦是疑神疑鬼吓出来的，夜里听见浪头声音怕，静得呒不一丝丝声音亦怕，直到听见阿黄勒场面上叫了，才一寤睏着，亏得有了阿黄。”吴水妹正同阿玉咬耳朵说话，听见黑小佬喊，蒲团上展起身体说：“阿玉阿玉，让六姑买个大浴盆，冷天淴淴热水浴。”六姑说：“大冷天汏浴勿冻得齆鼻头？又勿是暖热腾腾的大锅浴，一人烧火几个汏，暖烘烘的，勿会冻得伤风发汗热。”“冷天汏浴，勿是啥稀奇事，老底子，赅铜钿人家侪砌大锅灶的，春里冬里酿酒，年夜快烧热水汏浴，新政府破四点辰光拆光了，前几年大炼钢铁，大铁镬子通通敲碎烊铁水。”黑小佬说：“刚刚，湖滩头看见一只大铁镬，重透，会计哈腰扒脚奓开手节头掇，手一滑，滴溜溜转，黄鱼肚皮差点划条血印子。”“黑小佬真要做桩好事体，肚里呒啥忌讳，亦放心让水妹来淴浴，仓库杂物间的角落，倒是好砌大灶的，弄成功了，亦有条件的，只好让女人同穿开裆裤的小赤佬过来汏。”一件大事，嬉笑声里解决了。吴水妹笑着说：“六姑成精哉。”六姑笑道：“老底子，外婆墩本当是女客白相散心的场化。砌好了我同阿玉先汏，你来看门。”“你们汏浴烧一队的柴还是二队的柴？我趁枪势利倒要烧一趟二队的，搨个便宜煞个瘾，要紧辰光亦好㽹㽹黑小佬的胃口，今后嫑勒我前头老茄茄，自己的家主婆汏个浴，亦烧别个小队的稻柴，还队长唻，说出来坍招势。”黑小佬走出院门了，回过头同阿玉说：“觉根来拖垫猪窠的稻柴，你对他讲，叫他后日嫑走开，我们队的几圈猪窠灰要出到田里去，嫑垫干稻柴了，让他等着称份量，他的板车亦要用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