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年,县教育局派来一位乡师未毕业的赵老师到我们学校进行实习教学。他这年才十八岁。矮矮的个子,园园的脸庞,既活泼又稳重。赵老师教学不打人,还和学生们一起上操,并经常和学生们谈话、讲故事。课程,在国语这门课以外,又开了算术、常识两门课。赵老师对我村受压迫、受剥削的农民表示同情,曾对张知县庄、张秀庄的恶霸地主说过气愤的语言。他还对国民党宁津县党部某些党棍们的欺人行为表示愤慨。他对学生的功课抓得很紧经常给落后学生补课,并为我单独补习过算术。
有一天,赵老师来到我们家,对我母亲说:“你热心办学,让孩子上学读书很好。但是怎样教育孩子把书读好,你还不大懂。现在你的学生已经读了五个年头,但国语这门课刚学到四年级,而算术还没学到三年级,这怎么行!你的学生不能再在村户耽误了,可以叫他到县里去念高小。”我母亲听了以后很同意。赵老师于是加紧为我补课,暑期为我报名参加县立完全小学的高级部考试。
完小高级部只招一个班、五十名学生,而应试者有五百多人。我考了个备取,经赵老师办理,我上了完小初级部四年级。
县立完全小学,在县城的东南角,高级部的校址,以前叫“书院”。据说是前清科举时,举办县考就在这里。初级部在高级部对面,原来是吕洞宾庙,改成学校才一、二年,群众叫它“吕公祠”。名称虽然叫完小初级部,实际只有三,四年级二个班。四年级的学生,大部分是城里的
和城关的人。其中也有几个从多下来的,都是水郡庄、长官镇等地主家的子弟。这里实行班级教学,全班读一样的书,上一样的课,并且每个老师都教一门课。我的国语还能跟上班,就是算术不行。经过我几个月的努力,终于赶上了,期考还得了个一百分。一九三0年暑假,经过考试,我被高级部录取。这个高级部是三年制,一年予科,二年正科我在这里只读了一年多,我的思想和知识都有很大的提高。进步最快的是算术,两个学期的期考,都获得一百分。国语也有很大的进步。
当时读了《三民主义》的课本,对我有很大的启发,对人民享有民主权利,民生主义的平均地权,实行耕者有其田,节制资本等都对我有很大的诱力。这些道理,虽然那时我还听不太懂却是觉得很不错,我非常拥护。老师讲民族主义的时候,在黑板上挂了一张各帝国主义列强灭亡中国的时间表。有的国家在一个月内即可灭亡中国,有半个月,而说小日本灭亡中国用不了二十四小时。真是义愤填膺,大大地启发了我的爱国心。
一九三一年我读完了予科,上了正科。暑假过后,全校正在准备开学迎新文艺汇演,这时级任老师竞来到我们面前,悲切地说:“文艺汇演停下来吧!”大家都很惊异。老师接着说:“九月十八日,日本侵略军出兵东北,侵占了我沈阳,其主力部队,正向我内地推进。”爆发了“九一八”事变。老师在国语课上,给我们讲法国名著--《最后一课》。讲得大家悲奋激昂。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们,正是国难当头,大家异常愤怒,同仇敌忾。不久,东北起了义勇军,顽强抗日。宁津有人发起募捐,我和母亲商量,我家捐献了二十块银元。这在我们这个地方,是捐献最多的一家。当时我家拿出这些钱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当时我家的经济情况已经恶化,家中只剩十多亩地,除自种二亩外,共他都已典卖出去。那时的二十块银元,可以充我家几个月的生活费。我母亲是深明大义的,为了救国,说是“自己的生活再苦也得捐献”。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使我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