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后撤作战系列之四:1127-1203 油尽灯枯

百科   2024-11-29 11:57   上海  

无锡的沦陷标志着京沪迟滞作战败局已定,整个战场的激烈程度急剧下降,日军损失从淞沪作战最高峰的每日阵亡数百人骤降至数十人,困扰华中方面军最大的问题已经成了道路状况和后勤补给。松井石根在1127日的日记中写道,“两军(指上海派遣军和第10军)后方的给养供应跟不上部队追击的进程,暂时出现困难局面。不过,等到天气好转后,可以利用当地民船持续增加给养供应量,估计10天内都能得到充足的补给”。第16师团也提到了同样的问题,如步兵第30旅团长佐佐木到一回忆称,“因为离开华北时接受了补充兵员,人员富余,因此直到今天(1128日)的损失还没有达到需要补充人员的程度。但是弹药补充,尤其是步兵炮及重机枪弹药的补充很不充分,虽然我知道补给不可能像想象的那样源源不断,但这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中方统帅部在锡澄线崩盘之际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此时前期参加淞沪会战的部队有半数在国防线损失殆尽,另半数已调至后方整补以备南京防卫之用,新抵达的川军和桂军也在惨烈的阻击战中损失过半,中国军队的一线守备兵力已经少于日军的攻击兵力,这种状况下再想逆风翻盘已成妄想。1125日,军委会发布了第三战区、第七战区和首都卫戍区的作战命令,这也标志着中国军队的作战重点转向首都南京的防御作战。

日军运输主要还是骡马化为主,其效率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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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及其北方

太湖北方的第9师团和第16师团在得知当面的中国守军撤退后即开始追击作战。其中第9师团组成以4个步兵大队为基干的秋山支队于1126日开始横渡太湖,1128日登陆西岸向常州包抄,但并没有捕捉到后撤的中方主力部队。1129日该部占领常州西方的东岱镇,第9师团和第16师团主力也在当天进入常州,123日,第9师团前锋进抵金坛,第16师团占领丹阳,日军距离南京已经不足100公里。

太湖以北日军的攻击路线
日军向常州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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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方向

如果说锡澄线是南京最后的陆路屏障,那么江阴就是南京最后的水路屏障,一旦江阴失守,日军即可以利用其水上机动的优势溯江而上,进而完全包围南京。当1126日无锡失守之后,江阴守军的退路随时有可能被切断,一场近乎绝望的阻击战就这样开始了。江阴守军仅有112师和103师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要塞守备部队,拥有要塞火炮61门,由于要塞与江防部队要同时防备日军可能从陆路和水路的进攻,因此当第13师团逼近江阴之时,守军的部分兵力依然无法从江防的任务中解放出来。

1127日,步兵第116联队的前锋尾随后撤的中国军队突入江阴南方的青阳镇,彻底切断了江阴与无锡的交通,战斗中小队长青木少尉被狙击毙命。1128日,步兵第65联队到达南闸镇东方高地,随即与112师发生激战,1129日该联队突入南闸镇,但中国军队从镇北村落毅然发起反击,战斗陷入胶着。同时,步兵第58联队向花山的进攻也未有突破,第13师团炮兵联队甚至有一支观测队在花山高地上被守军包围,江阴战线上日军的第一次攻势好似踢到了铁板一样。

江阴附近的战局
日军远望江阴要塞实景
日军猛轰江阴城
1130日,日军重炮兵陆续到达前线,并配合航空队向江阴城方向猛烈轰击,日本海军也在江面发起牵制行动,分散要塞的炮兵火力,在日军的全力施压下,至121日江阴外围的南闸、花山、板桥相继失守。因炮战激烈,守军炮台有2150mm榴弹炮炸膛,亦有另4门火炮毁于敌对射击,通信设备和网络亦多遭破坏。至晚间,112师师长霍守义负伤,各部守军均伤亡惨重,而日军逼近江阴城及要塞之时,要塞火炮因布设角度问题已经无法有效还击。当日夜,要塞司令部发布命令,以步兵各部向夏港突围,要塞守军掩护友军撤退后渡江向北后撤。

122日凌晨,江阴城和要塞沦陷。这时,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当天上午一队日机按原计划轰炸萧山炮台,由于空地联络的滞后,日机并不清楚步兵第116联队已经占领此地,结果正当地面的日军官兵向带有旭日标志的轰炸机欢呼呐喊之时,一串串炸弹却呼啸而至,一时间萧山炮台四处血肉横飞,步兵第116联队当时被炸死32人,伤约40人。事后为了掩盖尴尬,该联队在战报不得不将日军飞机描述为“涂了旭日标志的中国飞机”,自欺欺人这一招,昭和年代的日本军人绝对是遥遥领先于时代。

1127-123日,日军在攻击江阴的战斗中阵亡约130人。

江阴附近日军的火炮观测点
日军第二梯团通过南闸镇
江阴炮台遗留的守军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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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以南

吴兴失守后,统帅部急令23集团军各部约5个师向广德-吴兴一线调动,并伺机反攻吴兴,但日军以第18师团、第114师团的强大兵力碾压而来,川军各部难以抵挡,至123日,泗安、宜兴、广德、溧水先后陷入敌手,145师师长饶国华牺牲,144师副师长郭勋祺负伤,整个太湖西南防线实质上已经崩溃。

期间日军阵亡约70人。

1130日,一支日军运输车队在广德附近被中国军队伏击,自动车第86中队小队长德田少尉阵亡,损毁车辆20余台。

抗战烈士饶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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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123日,正当日军主力在步步逼近南京之时,在上海作战最为糟糕的第101师团也不甘寂寞,搞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阅兵式。此次阅兵其实只是一次小型的武装游行,由步兵第103联队和部分炮兵部队在租界内完成,目的在于威慑租界当局,而日本海军则拒绝与陆军一同阅兵,松井石根给出的理由是海军“忌惮租界内的其他列国”。

只是日军没有想到,本是一次耀武扬威的机会,却被一名中国勇士夺去了风头。当天正当日军队列在租界行进之时,中国青年孙景灏突然冲出并投出了一枚手雷,当场炸伤了数名日本兵,随后这名勇士也在日军的追捕中殉国。

101师团,就是这样一支打仗打不好,阅兵也丢人现眼的奇葩部队。

12月3日第101师团在上海租界举行阅兵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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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

1127日,鹿屋航空队1架轰炸机空袭丹阳返航途中发动机故障,迫降时滑出跑道导致13伤;同日,加贺号1架战机在轰炸广九铁路返航时坠落于海中,飞行员侥幸逃生;当天第12航空队在轰炸金坛时,1机在投弹瞬间,地面防空火炮击中了即将投下的炸弹,当即导致机身粉碎3人死亡,并波及附近2架飞机导致其受损。

122日,苏联援华航空队与日本航空兵在南京上空进行了一系列的交锋,这批苏联战斗机和轰炸机于1122日前后抵达南京,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已经“卧床不起”的中国空军体内。122日,日本海军航空队14架战机进入南京领空,苏联援华航空队随即起飞迎击,但伊尔16在与96式舰战的较量中败下阵来,中方记载“苏联航空队损失较大”。当天日本陆军航空队独立飞行第4中队也有9架飞机侵入南京上空,被起飞的中苏联合航空队击落2架,竹本大尉、岭村中尉等4名机组毙命。

12月2日被击毙的独立飞行第4中队竹本守美大尉
由于日军在地面逼近南京,日本陆军航空队开始更加频繁的轰炸南京,使得中国空军已经很难自如起飞。123日,空军第4大队副大队长乐以琴在南京空战中牺牲,中苏联合航空队开始做撤离南京的准备。初代中国空军在经历了淞沪抗战初期的辉煌之后,这个民国军旅精英团队最终以玉石俱焚的姿态结束了历史使命,自814日开战至37年年末,中国空军共计战斗损失91架战机,牺牲飞行员75人(同期日军损失战机约180架,包含部分事故机和备件处理机,损失飞行员250人以上)。

抗战英烈乐以琴
日军在逼近南京的过程中,对南京、南昌等地的中国机场狂轰滥炸
一支向南京后撤的中国辎重车队遭到日机空袭后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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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沪迟滞作战小结

京沪迟滞作战是一次命中注定的失败,这本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这次失败却又与筹备多年而扬名已久的国防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系列的争议话题。

国防线到底在战役进行中起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其实就早前张程所著《淞沪会战后至南京保卫战前中日两军华东战场作战史实考察》一文中已有较为详细的说明,本文作者作为后续的研究者,也粗略的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

国防线的阻敌作用是有的,但是受限于兵力,国防线的作用没有完全的发挥出来,这一情况的出现是中方统帅部自10月下旬以来的一系列作战方针导致的结果,至于说什么“工事破败”、“没有钥匙”一类的说法,其实仅是个别地点的个别情况,就从日军的描述来看,中方的工事还是起到相当大的阻滞作用;

从淞沪战场的经验来看,要想阻止日军的前进,必须要有以下若干先决条件:一、中方兵力超过日军2倍以上;二、中方战线必须连紧未有空隙;三、布设严密的纵深防线;四、有足够的预备队。而到了迟滞作战阶段,由于中方兵力上缺损严重,使得守军只能勉强保证战线的连紧,而无法构筑有效的纵深以及足够的预备队,这样就形成一个效果,守军在阻止住日军的初次攻势后,就很难维持防守的强度,在日军开始迂回作战时,又没有足够的预备队去填补缺口,而与此同时,日军又增加了若干个师团的兵力,双方在兵员数量上出现了倒置。所以,京沪迟滞作战失败的本质还是兵力不足,这是淞沪会战的后遗症,很难补救。

从日军的损失来看,自1113日至123日总计阵亡2200余人,其中约25%是伤死,远高于一般情况10-15%的伤死比例,可见多出的部分是淞沪会战是伤死者。因此推算在这20天内日军总阵亡在1800-2000人之间,平均每个师团(即第6911131618114师团,国崎支队和重藤支队合计约1个师团,共计8个师团)约250人。熟悉抗战史的读者们可以明白,一次战役中,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击毙2000名日军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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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淞沪后撤作战中(日方称追击作战),日军的大部分伤死为淞沪作战期间负伤所造成,因此在总战死中特殊标注伤死,作为参考。

1127日至1203日,华中战场日军战死359人(含伤死117人),其中:

112744:第3师团战死1;第11师团战死10;第9师团战死1;第13师团战死6;第16师团战死5;第18师团战死3;第114师团战死8;国崎支队战死2;重藤支队战死4;海军战死4(空中);

112832:第3师团战死2;第11师团战死6;第101师团战死1;第9师团战死7;第13师团战死4;第6师团战死1;第16师团战死5;第18师团战死1;第114师团战死2;野战重炮兵第14联队战死2;战车第5大队战死1

112937:第3师团战死1;第11师团战死2;第9师团战死5;第13师团战死20;第16师团战死1;第18师团战死2;第114师团战死2;国崎支队战死2;重藤支队战死1;独立野战重炮兵第15联队战死1

113070:第3师团战死1;第11师团战死3;第101师团战死1;第9师团战死2;第13师团战死27;第6师团战死3;第16师团战死5;第18师团战死10;第114师团战死1;国崎支队战死4;自动车第86中队战死8;陆军其他部队战死3;海军战死2(广东上川岛)

12157:第11师团战死1;第9师团战死3;第13师团战死28;第6师团战死1;第16师团战死14;重藤支队战死4;陆军其他部队战死1;野战重炮兵第12联队战死1;独立重炮兵部队战死3;海军战死1(浦东);

12279:第3师团战死2;第11师团战死2;第101师团战死2;第9师团战死1;第13师团战死41;第6师团战死1;第16师团战死9;第18师团战死16;陆航部队战死4;独立工兵第10联队战死1

12340:第3师团战死1;第11师团战死1;第101师团战死2;第9师团战死2;第13师团战死3;第16师团战死3;第18师团战死26;重藤支队战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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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123日,华中日军阵亡总计达到2103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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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弃城失地是真,败走百里也不假,时局之下纵有千万理由也是百口莫辩,这场战役一直以来在抗战史中都是寥寥数笔带过,鉴于此,笔者谨以此系列文章纪念在京沪迟滞作战中牺牲的数以万计的中国官兵,愿爱国忠勇之士不再继续被历史埋没。
本系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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