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诺贝尔经济科学奖得主推文合集

2024 年10月14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决定将 2024 年纪念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瑞典央行经济科学奖授予：

Daron Acemoglu，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Cambridge, USA

Simon Johnson，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Cambridge, USA

James A. Robinson，University of Chicago, IL, USA

“for studies of how institutions are formed and affect prosperity”

恭喜AJR制度三巨头！！！🎉🎉🎉

我可太开心啦！我心中的巨人终于得奖了，实至名归！

制度是长期经济增长的根本原因

AJR三人的工作，以及一些重要的政治学家的工作，是我将研究兴趣转向制度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的原因。

他们的工作使我越来越相信，制度是长期经济增长的根本原因。

他们的工作给我的很多启示是当前无法言说的，我在短期内悲观，但在长期上是个乐观主义者。

我在他们的工作里学到的，不仅是那些实证上的技巧，更重要的是穿透迷雾的思想，正是这些，使我认为他们是我心目中的巨人。

过去的半年里，我阅读了他们的一些论文并写成推文，现在，整理到一个合集里：

The Colonial Origins of Comparative Development: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推文链接：AER-殖民者死亡率差异塑造了殖民地的制度差异，并影响了当今的经济发展

什么决定了地区发展水平的差异？诸多文献认为制度对经济表现的影响至关重要，然而这一关系是否为因果关系，还面临许多内生性挑战。

这篇论文通过引入殖民时期欧洲殖民者死亡率作为工具变量，创新性地分析了殖民政策对现代制度和经济表现的深远影响。研究发现，高死亡率地区通常建立了掠夺性制度，缺乏私有财产保护和政府制约，导致现代经济表现较差；而低死亡率地区则建立了类似欧洲的包容性制度，促进了经济发展。原殖民地之间的制度差异解释了当今约四分之三的人均收入差距。在控制了制度因素后，地理因素不再重要。

Reversal of fortune: Geography and institutions in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 income distribution

推文链接：QJE-制度塑造了近500年全球财富格局，而不是地理

过去500年间，全球财富（发展）格局发生了逆转。印度的莫卧儿帝国、美洲的阿兹特克和印加帝国在1500年时是最富裕的文明，而北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文明发展水平较低。但今天，美国、加拿大、澳新等国的收入水平要比现在的印度、墨西哥、秘鲁高出一个数量级。是地理注定了国家的命运，还是制度决定了民族的兴衰？

论文用1500年的城市化率和人口密度作为经济繁荣的代理变量，发现它们与今天的人均收入呈负相关。这一 “财富逆转”的模式与简单的地理假说不符。论文认为这一逆转反映了欧洲殖民主义导致的制度变迁。在相对贫穷、人口稀少的地区，欧洲殖民者倾向于大规模定居并建立鼓励投资的制度；而在原本繁荣、人口稠密的地区，掠夺性制度更有利可图。这种“制度逆转”可以解释500年间的收入逆转。

通过详细的数据分析和工具变量法，作者证明了制度在长期经济发展中的关键作用，特别是在工业化过程中，良好的制度能够促进经济快速增长和长期发展。该文反驳了地理假说，强调了制度对现代经济表现的重要影响。

Unbundling Institutions

推文链接：JPE-解构制度：产权保护制度和契约制度

在 Acemoglu et al. (2001) 的AER论文结语中，作者提到需要打开制度的黑箱。本文即是这一工作，标题可以直译为“拆解制度”。

将制度分为产权制度和契约制度。作者认为，产权制度保护公民免受政府和精英的掠夺，而契约制度则促进公民之间的私人合同。利用殖民历史所带来的法律起源和产权制度外生差异，该论文发现产权制度对长期经济增长、投资和金融发展具有显著影响，而契约制度主要影响金融中介的形式。

Democracy Does Cause Growth

推文链接：JPE-民主确实导致了增长

尽管普遍观点认为民主制度对经济增长无益甚至有害，但该论文引入了一个新的民主测量指标，实证发现民主对人均GDP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研究估计，从非民主转向民主的国家，在未来25年内人均GDP将比持续保持非民主的国家高出约20%。

进一步分析表明，民主可能通过增加投资、鼓励经济改革、改善教育和医疗条件、减少社会动荡等渠道促进经济增长，支持了民主国家更倾向于投资公共物品、推行有利于广泛人群的经济政策的理论假说。

⬆️在这篇推文的“号外”里，我提到Acemoglu在第四届财新峰会有过一个演讲，财新报道的标题是：阿西莫格鲁：制度包容性可促中国增长。可查看链接：https://topics.caixin.com/2013-12-19/100619817.html，或点击“阅读原文”，在网页末尾内嵌的PDF阅读。

(Successful) Democracies Breed Their Own Support

推文链接：RES-成功的民主制度孕育了内部支持

利用涵盖110多个国家的大规模调查数据，分析了个体对民主制度的支持如何受到民主制度成功表现（如经济增长、腐败控制、和平与政治稳定以及公共产品提供）的影响。研究表明，民主制度的成功表现是个体支持民主制度的主要驱动因素。此外，民主制度获得公民支持后在面对负面冲击时表现得更好。

Economic Backwardness in Political Perspective

推文链接：APSR-政治精英为何会阻碍技术与制度的发展

众所周知，经济增长或创新整体上是有益的。但为什么在许多情况下，政府不愿意采取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甚至阻碍技术和制度变革呢？

论文提出了一个“政治替代效应”（Political Replacement Effect）的概念，指出政治精英可能会阻碍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技术和制度变革，因为这些变革可能削弱他们的政治权力，增加他们被取代的可能性。因此，即使经济发展能够带来更大的财富，政治精英为了维持权力也可能选择阻碍这些变革。

⬆️这篇推文或许也可以解释近些年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一些现象。

诺奖官网新闻稿的翻译

他们帮助我们理解了国家之间繁荣程度的差异

今年的经济学奖获得者——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西蒙·约翰逊（Simon Johnson）和詹姆斯·罗宾逊（James Robinson）——展示了社会制度对于一个国家繁荣的重要性。那些法治薄弱、制度压榨人民的社会，无法产生经济增长或实现积极变革。这些获奖者的研究帮助我们理解其中的原因。

当欧洲人殖民全球大片地区时，这些社会的制度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有时是巨大的，但并非在所有地方都以相同的方式发生。在某些地方，殖民者的目标是压榨原住民并为殖民者自身的利益提取资源。而在其他地方，殖民者则建立了包容性的政治和经济体系，目的是为欧洲移民的长期利益服务。

获奖者们指出，国家繁荣差异的一个解释在于殖民时期引入的社会制度。在被殖民时经济相对贫穷的国家，往往会引入包容性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制度使得整体人口逐渐富裕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曾经富有的前殖民地现在反而变得贫穷，反之亦然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些国家陷入了榨取性制度和低经济增长的困境中。引入包容性制度能够为所有人带来长期的利益，但榨取性制度则为掌权者带来了短期利益。只要政治体系保证他们能继续掌权，没人会相信他们关于未来经济改革的承诺。根据获奖者们的观点，这就是为什么没有改善发生的原因。

然而，这种无法做出可信的变革承诺也可以解释为何有时会发生民主化。当革命的威胁出现时，掌权者面临两难境地。他们希望继续掌权，并试图通过承诺经济改革来安抚大众，但民众不大可能相信他们不会在局势平息后恢复旧制度。最终，唯一的选择可能是交出权力并建立民主。

“减少国家之间巨大的收入差距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挑战之一。获奖者们展示了社会制度在实现这一目标中的重要性，”经济学奖评审委员会主席雅各布·斯文松（Jakob Svensson）表示。

（由GPT4o翻译）

发现诺奖官方的新闻稿，基本就是我前面推的这几篇论文覆盖的内容！

著作推荐

对于制度三巨头，除了他们的论文，还有一些他们的著作也值得阅读：

• Why Nations Fail: Power, Prosperity, and Poverty，这本书有中文版（《国家为什么会失败》），用通俗易懂的文字介绍了制度才是决定经济发展的根本原因，掠夺性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导致了国家的失败；

• The Narrow Corridor: States, Societies, and the Fate of Liberty，这本书没有简体中文版，但是台湾有翻译版。这本书可以算是 Why Nations Fail 的姊妹篇，可以译为“国家为什么会成功”。简而言之，作者认为自由和繁荣需要国家（state）和社会（society）之间达成一种平衡，走在“窄廊”之间；

• Economic origins of dictatorship and democracy，看标题应该能懂。这本书也有中译版《政治发展的经济分析：专制和民主的经济起源》。不同于前两本偏通俗读物的属性，这本书写得比较学术，有阅读门槛；

• Power and Progress: Our Thousand-Year Struggle Over Technology and Prosperity。上周物理学奖和化学奖颁发给AI相关的研究后，大家就在开玩笑经济学也发给研究AI的经济学家，确实，Acemoglu发表了许多与AI、自动化有关的工作！这本书我还没读过，准备读，目前似乎没有中译版。

（Acemoglu的MIT主页还有许多宝贵的资料，包括论文原文、复现包、课程讲义等，有空可以翻翻。）

号外

• 颁奖时我和同学在校外的馄饨店就餐，卡点打开诺奖官网，跳转到YouTube直播，听主讲人用瑞典语和英语交叉介绍，之后在画面上看到了他们，那一刻真的很开心很激动！⬇️第一时间截图：
• 今年物理学奖和化学奖得主也是我的偶像，分别是Hinton和Hassabis。他们的工作都太厉害啦，特别是Hinton老爷子，穿越寒冬为一整个领域带来光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