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章”的背后

民生   2024-09-24 07:3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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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
民航业是个建立在"规章"上的行业,所以违章检查是安全工作的重中之重
A B 两个部门上报了各自的违章检查记录,A 部门自行查出的违章数量远高于 B 部门,结果领导并未质问A部门为何违章频发,反而当场批评了B部门,认为其自我管理不够严格,并且从此以后,每个部门每月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违章记录,否则部门负责人就要承担管理不严的责任
这件事听起来是否有些荒唐?就像两个城市在比犯罪率,结果犯罪率较低的城市反而被批评警察不负责任
对违章的个人是有一定处罚机制的,所以部门负责人每个月要完成任务,但是又不能完成的太多,于是衍生出来种种怪现象,如今,违章记录逐渐成了各部门主管之间的硬通货,这个月你没查到违章,我借你一个,下个月你再还我。甚至有的违章行为,这个月发现了,可任务指标已经完成了,那就留到下个月再报
这个故事说明了两个情况:
1.违章行为是普遍存在的,包括领导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想查,就肯定会有
2.比起违章的细节和原因,领导更关心查处违章的数量
三个特点
只要查,就一定有违章?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行业就快完蛋了?但是事实上也没出什么乱子
注意,咱们说的是违章,不是违法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统一的法律法规,在它们的基础上,各个地方也有的规章,这都算是“规矩”的,还有些“不规矩”的规矩,比如,某个小团体开会决定的,叫“通知”;某位领导自己决定的,叫“要求”。违反这些也叫违章,因为规章里规定了,你要遵守通知和要求
所以如果我说的“章” = 规章 + 通知 + 要求
这些所谓的“章”有三个特点
1. 制定随意,来源多样“章”的制定有很明显的两极化。规章的制定程序相对严格,就是越写越多,越写越细,想把一切相关的内容都写进去(根据哥德尔不完备定理,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为的就是万一出了问题,就一定能找到人违章的证据,这样就免除了自己部门在管理上的责任
而通知和要求的诞生就很有偶然性
比如说,领导来工作地点巡视,总得说点什么吧,但是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领导说这个好,于是部门就要求所有人以后就照这个来,谁不干谁就是“违章”
再比如说,有人工作时出现了问题,但调查时未发现明显的诱因,可能只是偶然失误。然而上级却要求必须找到犯错的根源,于是,根据现场录像显示,那天 TA 是左脚先迈进办公室的,然后便有了新的‘’章”:以后进办公室必须先迈右脚。这还没完,全国的部门在学习案例以后,都采取了同样的措施,从此,大家一起齐步走,进门都先迈右脚
2. 语义模糊,解释权在少数人手里。制定“章”的人出于一些原因,不愿意把话说的太绝对,以至于出现了大量的“尽量”“建议”“一般”“主要”等待这些模棱两可的词,你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说你违章,如果你按他说的做了,出了问题,人家说“我可没让你一定要这么做”,一手有立法权,一手还有解释权,这不就是耍流氓吗?
3. 数量庞大,只增不减。各种“章”里都有“自 XX 日起”,但是很少有“有效期至 XX 日”。很多“章”放在那里,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的,当时制定它又出于什么原因,你只知道你需要遵守
之前我讲过一个故事:在武则天时期,洛阳皇宫的一个拐角处,每天都站着两个宫女。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反正每天就是站在那里。后来追溯原因,才发现在很早以前修建洛阳皇宫的时候,因为油漆没有干。所以就派了两个宫女站在那里,提醒大臣们不要蹭到油漆
两个概念
上面说了,“章”的数量多 + 定义模糊 + 不合理,这就是这违章行为“普遍存在”并且屡禁不止的原因
说的夸张点,我在工作的时候喝口水都可以违章,因为有一条规定叫:“不能做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是不是觉得越来越不合理?但是再不合理的事情,只要它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
下面两个概念可能会解开你的一些疑惑
服从性测试:是指为了评估一个人对权威或规则的服从程度而设计的一系列行为测试
服从性测试是从上到下的,我们每一次执行各种各样的“章”都是在完成一次服从性测试,有的单位是不太需要员工有创造力和个性的,“听话”最重要。要想在这样的单位混的好,那“服从性测试”的成绩可不能低
和服从性测试搭配完美的是下面这个概念
合规性证明:是否真正做事并不重要,关键是按照上级的要求进行规定动作,并加以证明,说白了,就是“形式主义”
很大程度上,领导出口成“章”的能力不是自己的,而是下属给的
合规性证明是自下而上的,这是一种做事的尺度,一方面得做的让上级满意,一方面做的太多也没啥用,所以就出现了很多表面上很努力的人,你说他卷吧,他做的事十件有八件都是没什么意义的,所以只能叫假“卷”或者低端的勤奋。查违章就是这样一种行为,不想想怎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看表面的成绩,拿战术上的勤奋去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说这些不让你去改变什么,作为一个底层的牛马,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只是想让你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做”这个动作,是有意义的。该做的,还是要做,就当是演给别人看,想不开的时候,就看看自己的工资,然后告诉自己,你能给这个单位创造的价值只有其中一半,而另一半,是你的“演出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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