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推介 | 梁增贤等：城市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群体特征及其行为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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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后备箱集市作为特殊的夜间旅游景点，因提供城市灵活就业、有效促进消费、推动经济发展、丰富城市美好生活而受到重视，但其从业者的群体特征以及进入和退出行为机制尚不得知。本文采用质性研究的方法，对后备箱集市从业者动机和行为特征进行研究，具体发现如下：（1）从业者资金积累动机与宏观政策、原有技能与从业要求、社交需求与文化氛围匹配，是其进入后备箱集市的重要条件。（2）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可持续经营主要与个人技能、社会关系、资金要素有关，随着要素的积累与发展，以三大要素为核心形成的人脉圈层向外扩展形成更大的行业联盟，体现了后备箱集市的集群性和规模性。（3）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退出是三大要素在经营过程中减弱的结果，任何一种要素的增加或减少，都会影响到另外两种要素的对应增加或减少。本研究为中国旅游非正规经济发展定位、政策制定和从业者管理提供依据。

关键词：后备箱集市；旅游非正规从业者；夜间旅游；地摊经济；广州

梁增贤（1984-），男，广西南宁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旅游地理学、主题公园、城市旅游等。

徐海超（1997-），男，浙江丽水人，中山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社会文化地理。

黄以桦（2001-），女，广东揭阳人，中山大学本科生，研究方向为旅游非正规就业。

一、研究缘起

汽车后备箱作为一种新型商业空间，只是偶尔出现在我国各大城市。汽车后备箱成行成市、形成网红打卡地则是近年的事情。如今我们经常能够在城市里见到各种改造新奇的汽车后备箱集市。2022年，我们访谈了一位由中巴车后备箱改造而成的柠檬茶铺老板，激起了我们的研究兴趣。柠檬茶铺老板是一个穿搭潮流的年轻小伙。他在制作饮品的时候，总是从容不迫地与顾客们交流，面带微笑、一副轻松的样子，让人感觉这是一份幸福的工作。汽车后备箱与周边摆放的几张露营凳形成了特定的社交空间，成为绝佳的休闲场所。看上去，老板并不只关心经营绩效，而是有了更多生活追求；消费者也不特别强调性价比，而是更享受这种惬意、舒适的消费形式。后备箱集市经营者的“非营利性”和消费者的“休闲性”引起了我们的关注。

我们对这种将汽车后备箱改造作为售卖空间的商业模式非常好奇，开始上网寻找有关资料，发现后备箱集市已经在社交媒体上“火”了一段时间，是许多旅游者纷纷打卡的城市景点。广州也形成了多处后备箱集市的聚集点。

图1 后备箱集市作为城市夜间旅游吸引物被广泛宣传

图2 在各旅游OTA上具有大幅度关于后备箱集市旅游经验和攻略的版面

我们启动预调研，发现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构成面貌较为特殊，与传统旅游非正规就业者存在差异。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生计通常较为多元，白天可以从事其他工作。这些从业者本身可能是自由职业者、实体店的经营者、批发商户的老板、开展副业的城市白领、追求新奇的青年情侣，甚至是追求经营体验的亲子家庭，并不完全是城市低层次就业者或低收入群体。另外，大多数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爱好广泛，具备多元化、紧跟时代潮流的技能，该特点也影响后备箱集市的商品内容与销售方式。思考该现象的同时，我们发现旅游非正规就业也是导师的研究方向之一，这与我们的兴趣点不谋而合。因此，我们将原有的研究话题聚焦为后备箱集市的从业者群体特征和行为机制。

图3 广州后备箱集市现场

（图源：Meko，2022，小红书账号638527851）

一开始，与受访者交流、获取调研资料并不是容易，因为后备箱集市的老板很难有大段的时间接受采访。于是，我们开始跟随他们，一起出摊、摆摊、收摊，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完成经营事项，观察后备箱集市运营的所有过程并记录相关信息。慢慢的，我们与几个后备箱集市的老板相熟成为了朋友，他们答应在下班时间接受集中访谈，我们也通过他们逐渐认识到了后备箱集市负责人等其他身份的受访者。在多次调研过程中，我们也逐渐明确了自己的研究问题。后备箱集市的从业者并不像传统旅游非正规从业者那样主要谋求生计，他们是谁？为何从事后备箱集市？是如何进入的？又是如何维持或退出经营的？这些问题的研究直接关系这种新型地摊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鉴于此，本文通过对广州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实地观察和深度访谈，研究他们的从业动机和群体特征，探讨从业者进入、发展和退出后备箱集市的过程和影响因素，可为中国后备箱集市的治理和从业者管理提供政策依据，促进后备箱集市的精准“放”、精细“管”和精心“服”。

二、研究方法

课题组分别于2022年12月25日、2023年2月10日—12日、2023年3月4日—6日前往广州沿江路、广州府学西街、广州信义会馆的后备箱集市进行参与式观察，观察并记录集市的入场时间、摊位开张时间、从业者的准备工作、所售卖的产品、车辆停靠位置与布置、人流量与收摊时间等基本特征。在2023年3月11日、12日，课题组参与了2位从业者的摆摊全过程，包括准备、售卖、收摊过程，通过参与式观察的方式深入了解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群体，观察笔记共计12983字。同时，课题组基于预调研拟定了访谈提纲，并于2023年3月3—9日对后备箱集市从业者开展半结构化访谈。为符合定性研究的抽样原则，本研究选择具有典型性的后备箱集市从业者，并基于“最大差异的信息饱和法”，选择在从业阶段、从业形态、从业内容、从业身份等方面差异较大的多个样本，即发现同一个特征或现象在不同调查单位中存在不同形式，当调查中没有新的主题产生、信息不断重复，样本即饱和。从实际调研来看，受访者涵盖短期从业者（进入行业3个月内）、长期从业者（已进入行业1 年以上）、已退出行业3种类别；食品、饮品、潮玩、美妆、闲置与杂货等5类不同的售卖产品类型；全职、副业2种从业形态；个体独自摆摊、加入车队、加入俱乐部3种摆摊形式；后备箱从业者、车队队长、车队管理者、车尾俱乐部、后备箱集市策划者与组织者5种行业角色。针对后备箱摆摊从业者，访谈重点聚焦于其进入后备箱集市行业的动机、转换的路径（即“了解-进入-参与-改变-退出”的过程）、过程中受到的内外部影响以及所产生的变化；对于车队、俱乐部、集市的管理与组织者，主要聚焦在组建过程、行业发展的过程及困难、审查机制及管理机制、未来的发展方向等信息。

图4 广州后备箱集市调研现场

（图源：本文受访人员）

本研究在资料上采取了三角互证的方式，除了线下收集资料，还通过线上对后备箱集市从业者及已退出后备箱集市的人员进行补充调研，进行线上会议、电话或文字形式的半结构化访谈。后期对受访者进行匿名编码处理，A代表后备箱摆摊从业者，B代表车队管理者、俱乐部管理者、集市策划者与组织者，并在字母A与B后面加上受访者姓名首字母加以区分（受访者详细信息见表1）。在分析阶段，本文主要采用主题分析法。该方法需要在数据集中识别、分析和报告重复的主题。因此，主题分析法更侧重于对现象的描述和分类，与本研究的研究目的相符。首先，通过反复阅读与比较材料，抽取与本研究相关的所有句子，剔除与研究问题无关的文本资料；其次，借助质性分析软件Nvivo11.0对访谈资料、观察笔记等文本加以辅助分析处理，从而发现文本中所隐藏的关键信息，识别出文本中的关键词与关键句；最后，抽取出关键词和关键句中重复出现或类似的主题词，寻找这些主题词之间的关联与递进关系，通过提炼出背后的演进体系形成本文主要发现。

三、研究结论

后备箱集市作为“地摊经济3.0”阶段的代表形态，是国家政策、地方政府、消费者等多方力量协商的产物。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动机与可持续经营主要受技能要素、资金要素、社会要素的影响，三大要素间存在交互作用，其结果会对从业者的行为造成影响。本文分析了后备箱集市从业者进入-发展-退出的过程和机制（图5）。具体结论如下：

图5 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进入与退出机制图

第一，后备箱集市从业者进入行业需要外在环境因素与个人因素的关联与匹配。其中，宏观层面，要求城市地摊经济政策与个人追求经济收入的弹性工作要求相匹配；群体层面，要求后备箱集市的文化氛围与个人社会需求和群体认同感相匹配；个体层面，后备箱集市从业要求与个人原有技能和资源相匹配。只有当个体需求、能力与行业客观条件相互匹配后，个人才可能加入后备箱集市。因此，社会各界应通过职业沙龙、行业互助联盟等形式引导后备箱集市从业者走出初始困惑期，鼓励有想法的从业者进入行业发展，对其从业技能进行培训和评估，利用官方和非官方结合的形式来为从业者提供智力支持。

第二，后备箱从业者的可持续经营主要受资金、技能、社会关系等因素的影响。如果从业者能够在经营过程中，不断积累资金和技能，拓展社会关系，形成良好口碑，那么原有要素积累会迭代为新的优势。例如，从业者技能的积累和交流会逐步形成行业规范，而后备箱集市群体社会关系的建立会逐渐形成群体认同和集体行动。资金的积累和扩大不仅改善从业者的生活质量，更可能促进后备箱集市的业态和产品创新，丰富夜间旅游体验，形成新的吸引力。随着上述三大要素的发展，围绕着个人技能-社会关系-资金要素互动形成的人脉圈层向外扩展形成更大的行业联盟，体现了个体行为影响群体发展的力量。

第三，后备箱从业者的退出则是资金、技能和社会关系在经营过程中减弱的结果。三要素之间相互影响，任何一种要素的增加或减少，都会影响到另外两种要素的对应增加或减少。例如，技能要素或社会关系要素的不理想，会导致从业者陷入资金要素上的困境，从而导致个人的退出。后备箱集市作为夜间旅游特色项目，政府要做好后备箱集市的未来规划，发展后备箱集市涉及的商业组织和民间团体，提升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抗风险能力。

引用格式

梁增贤，徐海超，黄以桦. 城市后备箱集市从业者的群体特征及其行为机制[J]. 中国生态旅游, 2024, 14(1): 30-43. Liang Zengxian, Xu Haichao, Huang Yihua. Study of collective characteristics and behavioral mechanisms of Car Boot Sales practitioners[J]. Journal of Chinese Ecotourism, 2024, 14(1): 30-43.

DOI: 10.12342/zgstly.2023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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