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推崇什么，文明就会呈现什么

汪渊

第一，生命的冲动是创造一切的本源。如果没有生命的冲动，人类对于自然界的影响与动物无异。试问从古希腊科学起源到文艺复兴，再到法国启蒙运动，人类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思想家和科学家，他们为什么要去研究和思考关于科学与真相的问题？

在那个时代，研究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报酬，为什么他们会前赴后继？追根求底，那就是生命的冲动。

科学本质上是一种精神活动，人类所有的精神活动都来自于生命的冲动。从这个层面上，科学探索与艺术创造是一样的，这种喷薄而出的冲动甚至创作者本人都无法控制，是科学与艺术发展的原动力。

第二，基于生命的冲动，伯格森提出了直觉的重要性。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关于“整体”的概念。整体并不是所有部分的简单相加，任何企图把一个整体拆分为各个部分之和的工作，都会制造出一些缝隙，损失掉一些维度，从而让原来的整体失真。

我们做企业也是一样的，恐怕很少有企业家敢说，自己搭建的管理体系和架构可以让企业自行运转而不需要任何其本人的参与与值守。为什么？因为整体不是部分之和，仅依靠理性分析和实证来验证已经过去的事情，无异于刻舟求剑。而把握真实世界的唯一办法，就是直觉，去感受、去体悟、去参与，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那么它对于科学有什么影响呢？

我们现在知道，科学范式的验证靠的是严密的理性分析，而在这之前，科学假说的提出更靠的是直觉与想象力。当人类科学发展到牛顿时代和后牛顿时代，人们曾一度认为整个世界就是一部机器，理性主义被提高到几乎唯一重要的高度。

而伯格森的生命哲学观——关于生命冲动和直觉概念的提出，则在牛顿机械论世界观之外，又进一步完善了科学的方法论。

武琦

    新加坡社科大学讲师

整个课程学习下来，我们的感悟是：

启蒙的关键在于理性和自由。这个自由包括自我的解放的权利，这是一种无方向的个人探索的权利，这个探索中包括具体科学的工具、方法、语言和词汇。

科学之美在于它是可以被质疑的。科学发展是非线性的，非线性发展是科学发展的重要向度，这种多样性的、多向的、调整的、可以不断优化的路径是理性且自由的。

鲁白教授告诉过我们，科学家必须在自由的氛围中做研究。因为自由可以保留多样性，能让我们更好地去应对自然和环境的变化，而不需要去选择或者限制环境。环境本身会做出选择和淘汰，自然会推动优化的方向，顺应自然是历史性的战略方向。

非自由的制度严重地禁锢了很多要素的流动，影响了资源的调度和配置。社会的结构需要打一个补丁：

首先，AI应该更广泛地进入各种领域，它可以加速知识的积累和推广；

其次，促进跨域交流的Web3要更广泛地进入各行各业的应用，因为要更好地完成跨国和跨界的协同，就需要Web3的存在。

当技术发展为我们节省出时间和精力，人类就可以投入到更多的无用之学中去。吴教授在讲达芬奇的时候说过，无用之用为大用，思想因解放而自由。所以，我们要更坚定地学习无用的艺术，相聚高山，做无用而自由的人。

张一卓

首先，感触最深的是法国的教育哲学。在参观先贤祠时，门楣上镌刻的那句话——“祖国感谢伟人们”（Aux grands hommes, la patrie reconnaissante）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能够进入先贤祠的伟人们，并不是以单一标准来定义的，他们来自不同的思想流派和领域，对历史的发展起到了深远影响。尽管这些伟人之间可能存在对立，但所有的文化在这里达成了和解。这让我意识到，法国人的这种胸怀和包容性，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

高山师生在先贤祠前的合影

在埃菲尔铁塔下，埃菲尔的后人为我们做了分享。法国的应试教育竞争激烈，但当你看到铁塔上刻着的72个名字时，会发现他们全部是科学家、数学家和工程师，没有一个是政治家。

这让我更加坚定地相信，一个国家的教育系统就如同她播下的种子，教育所推崇的价值观，最终会塑造出这个文明的面貌。

其次，启蒙运动对法国创新力的涌现起到了关键作用。如果将一个国家看作一个AI大模型，那么这个大模型的智能和创新来源于涌现。我对此是小白，但通过这次课程，我理解到涌现需要三个条件：算力、数据和算法。

所谓的“算力”，可以理解为人口数量，法国有约6800万人口，相当于6800万个神经节点。从宏观角度来看，国与国之间的人口本质上没有差异，任何人种都不比另一个人种更优越。因此，中国的14亿人口，实际上为大模型的涌现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而“数据”可以理解为国家的资源，包括有形和无形的资源。连接这些数据和神经节点的则是“算法”。不同国家、组织和文化最大的差异往往在于它们所使用的算法。

这次AI大模型的涌现，得益于底层的深度神经网络算法，它通过有机连接神经元，并随着学习不断优化。这种模式模仿了人脑的运行方式，依靠千亿个神经元和百万亿个神经突触之间的连接，通过生活和工作的反馈进行自我调节，保留有价值的，筛选掉无效的。正是这种自我学习机制，产生了整体智能和创新的涌现。

在法国，6800万人组成的社会系统也像是一个有机的神经网络。自由的环境让个性得以展现，资源和信息在“神经元”之间自由流动，产生了大量可能的连接方式。有效的连接被自然保留，无效的则被淘汰，于是我们看到许多有影响力的人物和科学成果从法国涌现出来。

而中国有14亿人口，具备强大的基础，但我们的算法仍然以规则运算为主（即计划经济），资源和信息的连接并不完全有机，低效的神经节点也未能被及时弱化。因此，很多潜力未被完全释放。希望我们能从法国的经验中得到启发，优化我们的连接方式。

第三点启示是关于哲学思辨的价值。许多人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乱世，这个乱世不仅限于经济和政治，还包括思想领域。我认为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对历史的认知存在隐瞒和篡改。中国人擅长遗忘，或者被动遗忘。大事件发生后，仿佛一切归于平静。然而，正确的态度应该是正视历史，正如法国人直面他们的启蒙运动和大革命一样。不忘来路，客观记录、正视并分享历史，是防止重蹈覆辙的关键，也是我们对下一代的责任。

贺浩

首先，法国启蒙哲学给科学提供了一个人权至上的土壤，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不管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里提到的“三权分立”，还是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以及后来伏尔泰的各种针砭时弊的小说，无不纷纷体现了“人人平等”和“人权至上”的观点。反过来，我们也很难想象，在一个没有这种土壤的环境中，科学家们会有足够的合法性和自信来从事各种对物质世界的无研究；

第二，法国启蒙运动也为科学发展提供了理性的空气和光辉。讲到法国哲学，不得不提笛卡尔的思想——心物二元论：思想和肉体分离、精神和物质分离。正是由于这种思想，人们把物质彻底从宗教信仰中剥离出来，使得物质具备了可被彻底分析性，而这一点，让科学研究具备了理论基础。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背景，在当时的法国社会中，大家可以进行充分地讨论，让智慧的光芒闪耀，让激烈的思潮发挥灵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启蒙哲学为科学提供了一个自由的天空。讲到自由的天空，我就想起法国站行程中有一天晚上，吴国盛教授饭后引吭高歌的场景。那一刻在我眼中，吴教授灵魂和肉体是分离的，他不在乎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自由与幸福当中，而那一刻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亢奋，我们所有听他高歌的人都是亢奋的，仿佛我们自己也在和他一起高歌。

同样的，自由对于科学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科学家不能有自由的意志去发明创造，那科学复兴也一定不会存在。

为什么启蒙哲学对科学发展如此之重要？综上所述，因为它构筑和描绘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有着自由的天空、理性的光辉和空气，还有人权至上的土壤所构成的世界。我们希望这样的社会可以长存于我们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