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哲学高考题:科学能满足我们对真理的需求吗?

文摘   财经   2024-09-14 14:08   北京  


高小山说


法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在高中阶段设置哲学课的国家。早在拿破仑时代,哲学就是法国人“观念中最重要的基础学科”,他们认为哲学教育是民众“被启蒙”的标志,是奠定文化人格与哲学辩证思考的基础。


时至今日,每年所有的法国高中生都要经历长达4小时的哲学考试,这也是高中会考中的第一门考试。


高山书院法国站课程期间,我们特意选取了2024年法国哲学考试普通科的一道题目——科学能否满足我们对哲学的需求?——邀请全体同学参与思考和讨论,最后以小组形式进行综述汇报。


哲学探讨没有正确答案,只有理性追问与逻辑思辨。


以下是高山同学们的分享。如果爱科学的你对这个问题也有思考,欢迎在互动区留言。


分享第一组合影,分享人汪渊(左五)


科学能满足我们对真理的需求吗?我们的答案是:能,也不能;不能,也能。

所谓真理,可以理解为宇宙的真相。纵观人类的科技发展,可以说是一直在不断变革。从牛顿三定律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再到量子力学,每一次科学的进步,都是一个“提出新范式,打破旧范式”的过程。


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新范式打破旧范式的时候,它们嘹亮地吹响了发起冲锋的号角,却最终也难逃被更新的范式打破的命运。就像是奥运会上的世界纪录,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新的世界纪录再次打破。


所以,真理就像是一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只能逼近,永远无法到到达的理想彼岸。他也像是每个人理想中的完美伴侣和梦中情人,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无法在现实中得到。


面对真理的“不可达”,科学肯定是毫无办法。


此外,真理本身具有演化性。宇宙不是停滞不前的,从宇宙大爆炸到太阳系出现,地球诞生,到物种起源,再到人类的出现。宇宙一直在不断演化,宇宙的真理必然也会跟着不断演化,绝不会保持在一个静止状态,等待科学的追赶和人类的参观。科学对真理的探索最多能够与宇宙演化保持同一个方向,不被其甩开过大的距离,就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如果人类妄想通过科学来穷尽宇宙规律,完全洞悉宇宙的真相,那必然是自大和无知的。


如果真理的彼岸可以到达,那到达之后无限游戏就变成了有限游戏。当有限游戏被打通关迎来大结局,当真理和技术被被人类掌握,人类将会失去所有的精神追求和精神支柱,人类也将不再是人类。科学如果掌握了绝对的真理,它就丧失了不可证伪性,也丧失了自我迭代的可能,科学也将不再是科学。


那我们对真理的需求到底是什么?我组认为,人类对真理的需求从来不是到达真理的彼岸,而是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得到自我进化。在这一点上,科学自然是更好的工具。科学的精神是开放,是自我迭代,永不罢休,也正是这样的精神推动了人类社会的持续进步。


最后,我们要赞美人类的伟大,在明知道永远无法抵达真理彼岸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上路,不摆烂不躺平,这种精神本身就是人们的自由意志在向宇宙的真理致敬。


——汪渊,高山书院2021级同学、饿了么联合创始人



分享第二组合影,分享人王海涛(左四)


科学能满足我们对真理的需求吗?我组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成立。为什么这样说?

首先,什么是真理?真理是不需要证明的道理。现在世界上但凡说什么是真理的,都不太可信,因为很多人就是打着真理的幌子来迷惑他人,获得权力。


而什么是科学?科学是假说,证明之类的东西,可以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


那么,在这样的概念下,我们是无法用一个需要证明的东西去满足一个不需要证明的东西的;


另外,如果真理存在,那真理一定是无限的,而科学则是有限的。同样的,我们也无法用一个有限的东西去证明一个无限的东西。


科学是短暂的、辩证的,比如课程中我们谈到人工智能,未来的生命可能并不一定是碳基的,而可能是硅基的。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以碳基为基础的“科学”就会被重新定义。人类所谓的科学认知,某种程度上受限于我们本身。


所以说,科学无法满足我们对真理的需求。


——王海涛,高山书院2017级同学、一点马智能科技创始人



分享第三组合影,分享人任骏菲(右四)


科学能否满足对真理的需求?我们答案是:不能。为什么呢?我们先来看看关于真理的定义、科学的定义以及满足的定义。

首先,真理的定义主要分为客观真理和主观真理,这两者分别体现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对真理的不同理解。而唯物的客观真理可以认为是终极真理,不是过程性的认识。


黑格尔和康德都分别强调了真理的辩证性和修正性,即真理是通过对立统一的过程中不断发展和完善的。真理不是静态的,而是在历史和文化背景中不断演变的。真理的这个相对性特质,也决定了我们不能通过科学的手段穷极真理,真理是我们永远追求的彼岸。


在《娱乐至死》这本书中,尼尔·波兹曼对真理的定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其中有个重要观点:真理不是绝对或永恒的,而是与传递信息的媒介的性质紧密相关。对我们所谓的对真理的了解,只能借助不同媒介的语言来表达,而媒介本身就是偏见,语言本身也不足以描述我们对世界和自我的认识。所谓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


其次,什么是科学?科学一大特点就是可被证伪,卡尔·波普尔提出的“证伪主义”思想认为,科学理论永远不能被完全证实,只能被证伪。每一个新的实验和观察都可能推翻现有的理论,如果有一样东西是不能被证伪的,那不是科学,而是神学。


科学探索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接近真理的过程,但绝不会达到真理。我们怎么可能用一个可被证伪的科学去满足一个不可能证伪的真理?


科学通过证伪来淘汰错误,从而不断进步,但如果科学一直在淘汰“真理”,那过程中的真理也不是真理。


最后,关于满足,这里的满足是指非个体类的满足,也可以说是不同主观感受之间建构的一种共识,这是建构主义代表人物亚历山大·温特的非常重要的思考。但大部分时候,我们是没有共识的。


因此,通过了解以上三个概念的定义,我们组的答案是:不能。


——任骏菲,高山书院2022级同学、潘渡金融控股公司创始人


分享第四组合影,分享人梁信军(右七

我们的观点很清晰:科学能满足我们对真理的需求。

第一,人类作为高级生命,有多种需求:生存、安全、归属、尊严、自我实现。为了满足这些需求,人类发展出了大量的方法:巫医巫师、哲学、宗教、艺术……用以探索真理,满足我们对好奇心的追求。


人类追求和认知真理的方法,也经历了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而科学就是迄今为止最新、最有效的方法论。人类进化历史表明,科学方法论被广泛采用之后,文明进步巨大,人类的各类需求包括对真理的需求(自我实现的范畴)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第二,前面几个小组的同学也都提到了,科学是一个完整体系,它通过观察、实验、假设、验证等步骤不断逼近事物的本质(注意,这里是逼近,不是揭示本质),包括:遵循严谨的逻辑,接受和包容被证伪、被推翻的事实,能够使得我们不断地向真理逼近,这就是科学成为迄今为止最有效方法论的根本原因。


所以尽管科学本身并非真理,但它可以帮助我们逼近和发现真理。因此,刚才回答“能,也不能”的小组答案是错误的。


第三,人类对真理有多种需求,比如刚才第三组提到的有客观真理、哲学真理、主观真理等等。


在客观真理探究上,特别是涉及人类的生存、发展、传承、扩张等需求时,科学展现出了强大的认知能力。比如:


西医发展和普及后,人类寿命从19世纪初的30-40岁得以延长到现在的70岁;

地球人口从19世纪的10亿左右到现在80亿;

对于宇宙时空,我们已经认知到宇宙有137.8亿年的寿命,930亿光年的空间范围。


在哲学真理、主观真理探究上,涉及到人类的内心情感、宗教需求——如存在、意义、道德等方面,科学也是可以的。比如:


科学创始并盛行的现代西方社会,有广泛虔诚的宗教信徒,这足以证明科学跟宗教是可以并行不悖的。这几天的法国课程中我们也了解到,法国历史上,宗教可以帮助稳定社会结构。


科学,不断地在人类社会学的真理研究应用上绽放光芒,比如:


在道德和行为规律上的研究,心理学、博弈论就是典型的科学;

在社会制度、群体社群乃至宗教上的研究,群体行为学、社会学也是典型的科学;

在经营领域,有经济学、金融学;

而人类的协同层面,Web3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科学工具;

人工智能领域,昨天张宏江院士的课程上我们知道,AI已经能够感知和回应人类的情绪和同理心了。


这些难道不都是科学的成就吗?


结论:科学至今还是我们探知和接近真理的最好工具,即使真理经常被权力左右,但再强大的权力也不能垄断历史,更不能阻止我们依靠科学的力量来挑开历史迷雾的面纱,欣赏到赤裸的真理之美。


——梁信军,高山书院2017级班长、复星集团联合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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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朱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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