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和朋友在Lyneham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春天的Lyneham看起来如此清新、令人惊艳。
我评论道,“这个公寓真有意思。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楼梯。”
“我也很喜欢,”朋友赞同道,“有空的时候,我和我男朋友也很喜欢到不同的社区走走,看看不同人的房子长什么样。”
她这么说时,声音淡淡的、甜甜的。
我问道:“你觉得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她停顿了一下,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脑海中有个清晰的画面。有一栋房子,我每天都坐在花园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有时候,拥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索自己喜欢的东西本身就是幸福。因为我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情往往不再由自己掌控,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那些被认为‘无意义’的事情。现在,总是有一种压力,像是我需要赶紧找到一份工作,或者做一些对我的学业有帮助的事情,希望它有一些实际的意义。但是正因为这些潜意识的想法或者焦虑,很多你以前想做的事或想尝试的事,最终都只能暂时搁置。”
我回应了她的想法,补充:“休息或平静的概念真是很吸引人。我记得圣经里说过类似的话,‘你们劳苦担重担的人,我给你们安息。’我觉得每个人都渴望真正的、深层次的休息。”
她笑了笑,说:“老实说,我现在感觉挺幸福的。”
“怎么说?”
“身体上我感觉很舒服,凉爽的风吹着,眼前的景色也很美——有很多树木,绿色,还有水,还有明媚的阳光。而且目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事情。”
我们看了一会儿流动的河水,然后继续走。
我问:“你和你男朋友的沟通方式是怎样的?”
“老实说,发生冲突时,我很少想要单独待着。有时候我会假装,像是‘我想静静,别烦我’,但其实我希望他赶快过来。过去他有时会想一个人待着,我真的不喜欢他的冷淡,于是我会去找他,和他聊清楚为什么这样,之后这种情况就很少发生了。”
“有意思,”我说,“如果我看起来不高兴,反应慢了一拍,或者回答得比较冷漠,我的伴侣会走过来问我现在的感受从1到10是多少。他会问我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他,还是其他的事情。我曾经问他,是什么激励他工作的,他的抱负是什么,目标是什么,他说很难说。他说我是他的第一优先,生活的中心,工作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重要,工作总是排在第二位。”
“我很难想象,一是很难想象有人对我这么好,二是很难想象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继续聊我的伴侣:“比如说,关于生活的目标,对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维持我的快乐和健康。有一次我们和他同事一起吃饭,我也在场,他说他觉得有一种对他人快乐负责的责任感。我觉得他的同事可能不太理解,像是‘为他人的快乐负责’是什么意思。比如说,这次我去看全科医生时,他告诉医生我的药量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还记录了所有这些。我以前设了一个8点的闹钟提醒自己吃药,但现在我不需要了,因为如果我和朋友在外面,到了8点他会给我发短信提醒我,如果我在家,他会叫我吃药。所以现在我不再需要闹钟了。”
接着我们聊到心理健康,我的朋友学的是心理学,目前打算在这个领域进一步深造。
“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有精神疾病,”她用充满热情的语气说,“它们是怎么被触发的?我对它们的病理非常好奇。我以前对神经科学和神经心理学也很感兴趣。就像你之前提到的双相情感障碍——我以前常问,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开心或不开心。而你说,有时候抑郁阶段压抑得太多,所以狂躁阶段是为了释放这种压抑。但为什么我们首先会压抑自己的情感呢?为什么我们选择压抑自己的情绪?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
我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说:“我记得在我们的心理学课上,学到了一些生物学的解释。简化来说,就是激素波动,虽然我们知道不只是激素那么简单。”
“我觉得研究生理方面的东西非常有意义。根据我自己的精神疾病经历,如果没有药物治疗,最终什么都不起作用。药物给你一个节奏,一个基准值,然后在这种稳定的状态下,你才能通过心理治疗或和父母谈话来解决之前的一些创伤。”我补充道。
她点了点头,说:“患者往往不愿意遵守医嘱。这是令人沮丧的地方。比如说,对于一些精神疾病患者,治疗有时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或社会的安全而被强制进行的,但有时患者会觉得这种强制治疗本身是一种创伤。”
“在中国我家乡的医院里,手要被绑起来做体检。额外的检查只是他们赚钱的方式。”
这时迎面吹来一股凉凉的风。
“如果你拒绝做检查,他们会强迫你吗?”
“如果你拒绝,他们很可能会认为你病得还很严重。”
我的朋友看上去有些担忧:“这有点像他们想要你服从。”
“不仅仅是有点,简直像监狱。但这里,在悉尼和堪培拉,环境非常舒适。堪培拉的医院像酒店,悉尼的医院像幼儿园。”
我们走到了Dickson,我问她:“你觉得你在心理学中学到的东西,足够让你真正帮助到别人吗?”
“老实说,本科的心理学学位里,你学不到多少关于咨询的内容。我选修过一门心理咨询课程,但它只涉及一些基础的伦理要求,介绍了一些不同的流派。如果你真的想学习如何帮助别人,可能至少需要读一个研究生学位,并且有导师带领你。在导师指导你之前,你需要选择你要专注于哪种类型的咨询,以及你要针对的群体——是青少年、老人,还是家庭咨询。这很专业化,也需要时间。”
然后她提到中国目前的心理咨询市场:“市场上有很多假心理学家,他们甚至都没有接受过心理学培训。一些机构声称他们可以培养你成为心理学家或咨询师,但他们没有任何正式的资质。”
我表示同意:“是的,我在小红书上发了一篇关于我双相情感障碍的帖子,有人联系我,自称是‘人生教练’。她说和咨询不一样,但也很好。我心想,这就是没有资质的人在做心理咨询。”
当我问到她从心理学学位中学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时,她说:“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总是对的。我不能理解别人。我会想,‘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或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会觉得他们错了,他们有问题。但现在我意识到,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那么不一样,每个人学到的东西也都那么不一样,所以我现在特别能够接受,或者说包容他人的各种奇怪想法。”
走着走着,我们到了这个区新开的一家超市。我看到一块西瓜:“这个西瓜好小。真可爱,我爱上它了。”
“你觉得它可爱,所以你想吃它。”
“我爸妈跟我说,自从我出国后,他们再也没买过蘑菇。”
“因为你爱吃蘑菇吗?我也觉得蘑菇很好吃。”
然后我们买了些菜,在春天的微风和明媚的阳光下,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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